腳踝上拴著的鐵鏈簡直是無妄之災。


    易澄幹脆仰麵躺在床上一動不動,他本就不想離開陳景煥,甚至腳踝上留下的腳鏈也是他留給陳景煥找自己的線索——雖然現在看來,恐怕是沒有留下這條腳鏈也是一樣,陳景煥仿佛在他身邊築起了一道高牆,將他困在裏麵密不透風。


    最讓他難過的是,他怎麽都沒想到鬱子堯也成了那築在高牆上的一塊磚。


    易澄在床上躺著不動彈的時候,總在回想鬱子堯那張看上去就充滿少年氣的臉。他以為,這會是他交到的第二個朋友,交付了他可笑的信任,換來的,卻是對方親手將他送回陳景煥身邊。


    雖然在這件事上,易澄確實是冤枉鬱子堯了。


    這個男孩在第二天得知了祁濯的行為後,勃然大怒,就算祁濯跟他說隻是將易澄送回家去,鬱子堯還是咬著牙質問他為什麽在沒經過自己同意的情況下,私自安排他朋友的去處。


    “管好你自己的事情。”


    這是祁濯留給鬱子堯的忠告。他不想讓鬱子堯再插手易澄和陳景煥中間的事情,那兩個人之間的關係就連他看著都嫌麻煩。


    但這些易澄是一概都不知道的。他隻覺得一切都是陳景煥布下的網,隻等他自己往裏鑽。他看向陳景煥的眼神裏多了些戒備,可他還是喜歡盯著他看,而男人這幾天也似乎是將工作都搬回家了家裏,這讓易澄多了點微妙的情緒。


    “你還要跟那個女人結婚嗎?”易澄半倚在床上,身後的枕頭蓬鬆柔軟,幾乎將他半個身子都陷了進去。


    陳景煥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這不是一件說算了就算了的事情。婚姻這件事對於普通人來說,尚且都是大事,更何況這一樁沒什麽感情基礎的婚姻實則關係的是兩個公司的重要商業合作。消息已經放出,現在又要取消,其中關乎利益的彎彎繞繞,陳景煥很難跟易澄講明白。


    他主動想要取消聯姻,沈氏就必將借題發揮,提出來的賠償簡直是獅子大開口。而“喬伊斯”這兩年才剛在東方市場上立足,這次秋冬季的設計稿又由於易澄正在和他鬧脾氣,出來的定製係列雖保持了正常水準,卻也沒有特別出彩的地方,市場給出的預估並不算景氣。


    陳景煥不可以再在解決這件事上出任何差池。


    實際上他這兩天已經忙的焦頭爛額,陳景煥不得不承認,他在商業上麵的天賦可跟他在藝術上的相差甚遠。


    “你很擅長給我添麻煩。”他這樣告訴易澄。


    於是在陳景煥的疏忽中,他幾乎沒有意識到易澄微妙的變化。他也從來都沒想過,當一根緊繃的弦被拽到一定程度的時候,哪怕是稍微再一用力,都有斷掉的可能。


    易澄的胃口日複一日的變差,原先最愛吃的甜點,現在嚐在口中沒有甜味隻剩油膩。從一開始他奮力和陳景煥爭吵,讓他把拴在他****的鏈子取下來,到後來易澄已經懶得理會,就算腳踝中間的鏈子早已經被取下來,他卻仍舊躺在床上不怎麽動彈。


    “陳先生。”女傭端著幾乎沒怎麽動過的飯菜和陳景煥在樓梯上打了個照麵,她低了低頭,不想在這個時候多事——稍微有點腦子的人都能看出來,別墅裏近來的氣氛很不對勁,家裏供著的小祖宗情緒一直很低落,可偏偏陳景煥卻裝沒看見。


    餐盤裏麵的飯菜幾乎一點都沒動,米飯本就盛的不多,隻被人挖了兩勺子,肉幾乎沒動,隻有青菜被夾走了兩筷子還能看出來。


    陳景煥隻瞥了一眼,眉頭就皺起來:“這點東西,喂貓呢?”


    “……易先生最近胃口不好。”女傭想了想,到底還是心疼起那個成天蜷在樓上的男孩,提醒道,“每次送上去的飯都不怎麽吃,您去哄哄他吧。”她怕易澄是在和陳景煥鬧矛盾,可是鬧矛盾又哪裏至於和自己的身體過不去……


    她猜錯了,這件事還真不是易澄有心要和陳景煥鬧矛盾。


    實際上,易澄現在大部分的時間都在用來發呆,他感覺自己的大腦就像是罷工了一樣,每日裏要麽就是想要睡覺,要麽就是想要放空。偶爾,他會下樓彈個琴,彈得曲子清一色全是肖邦的慢板,若是要其他人聽了,怕不是會覺得這個彈琴的人有多苦大仇深。


    他看著那些送上來的飯菜,知道它們被廚師做的很可口,顏色也很喜人。可是,每當他試圖多吃點飯菜的時候,胃就像是被人在腹腔裏顛倒過來一般,翻湧不停。最終,他還是放下了筷子,決定不自己難為自己去吃這些東西,而他也將吃不下東西的原因歸結給了長時間窩在床上不活動,所以才沒有胃口。


    房門被人敲響,易澄從半睡半醒之間清醒,他聽得出那腳步聲的主人,他的眼裏有了點光彩。


    然而陳景煥進來卻是陰沉著一張臉,他將剛剛端下去的餐盤重新擺在了易澄麵前:“你想要和我鬧多久?”餐盤觸碰到木頭桌子,發出了一聲脆響。


    都已經入冬了,易澄還是和剛回來一樣整天垮著臉。


    陳景煥已經很久都沒有設計出新的作品,他畫了成百上千張草稿,到最後怎麽看怎麽不滿意,全都丟進了垃圾桶裏。這種內心煩躁加上靈感枯竭的感覺,讓他幾乎難以正常思考,他每日每夜把守在易澄身邊,他盯著他,卻不能從他身上再感受到那種讓他亢奮的感覺。


    “我沒胃口。”


    易澄給出的答案也很坦然,他已經可以很從容的拒絕陳景煥的要求,反正他篤定了那男人不能真拿他怎麽樣,他甚至舍不得傷他半根頭發。


    他看到陳景煥捏著盤子邊的手緊了又鬆,像是在極力克製自己的怒意,易澄的眼神飄到一邊去,放在被子底下的手有些打顫:“你和沈小姐的事情怎麽樣了?”這事幾乎成了他的執念,他一直在等陳景煥一句肯定的話。


    “……過兩天,簽了新的項目合同就當從來沒有過結婚的事。”


    作者有話說:


    妥協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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