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預報說今夜有風雨。


    一入夜,外頭的大樹果然被風吹得沙沙作響,秋日枯敗的枝葉敲打著客廳的玻璃窗,如垂死的生命在求救。


    屋裏的主人無動於衷。


    他被庇護在溫室裏,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電視機裏循環播放的娛樂報道。


    屋裏很暗,隻有閃電劃過時才會有一瞬間的明亮。


    廚房裏的小貓感覺到客廳的危險解除了才頂著餓肚子踱到主人身邊蹭了蹭,它該吃晚飯了,可陸爸爸沒有像往常一樣給它準備糧食。


    蘇萍走後,陸盞就這麽在冰涼的地上坐了一下午。


    娛樂頻道24小時播放著明星的吃喝拉撒,大概是太久沒有大新聞了,所以抓著出事的秦灼不放。


    下午4點,秦灼現身在媒體麵前,他戴著墨鏡,一臉冷漠地走出某個小區,記者問他是不是真的結婚了,張眉替他答道:“外界傳言都不屬實。”


    記者問:“秦先生是否還在一段婚姻中?”


    在話筒和鏡頭的壓迫下,秦灼終於開口:“沒有。”


    就這麽一段畫麵,陸盞來來回回看了十遍。


    “沒有。”


    遠方砸下一道驚雷,陸盞回過神來,他迷茫地看向沒有開燈隻靠電視屏幕光照亮的昏暗客廳。


    這是哪?


    他從地上爬起來,無視了小貓的饑餓哀求。


    被燙紅的手開了燈,光照亮了周遭的環境,他才記起,這是他和秦灼的家。


    他在秦灼的家裏,也在和秦灼的婚姻裏。


    但現在對方說“沒有”。


    陸盞隻會懷疑自己:“記錯了?”他呢喃著:“我又記錯了嗎?”


    他走到二樓的書房,隻找到兩本結婚證,沒見到離婚證的影子。


    這時,樓下忽然傳來了開門的動靜。


    一樓和二樓的隔音並不好,陸盞可以憑借腳步聲斷定是誰回來了,他將結婚證放回了抽屜裏,即使心中有了答案,他還是要看看秦灼怎麽說。


    他下樓時,秦灼正在玄關處換掉沾了雨水的鞋子。


    陸盞看到他身上也濕了,就拿了一條幹毛巾,親自替他擦頭發。


    秦灼能聞到幹毛巾上清爽的皂香,他近距離凝視著陸盞的臉頰,依然能從他眼中捕捉到和五年前別無二致的純淨與溫柔,時間似乎沒在陸盞身上留下什麽過分的痕跡。


    這樣的人,他就算玩膩了也不可能輕易放手。


    開車回來時,天還是晴的,到家了,雨忽然傾盆而下,兩份已經提前走過所有流程的離婚協議被他護在衣服裏才沒有被雨水打濕。


    結婚證,讓秦灼合法擁有了陸盞這件“藝術品”。


    但現在,他必須暫時犧牲這段婚姻。


    隻要陸盞簽個字,離婚事實就可以成立,秦灼身上的輿論危機就能立刻解除。


    “陸盞。”


    他自己接過了毛巾,隨便擦了幾下頭發,而後扶著陸盞的胳膊:“你先去沙發上坐著,我有件事想和你說。”


    陸盞看著他,沒有多問:“…好。”


    他乖乖坐到了沙發上,還關了剛好在插播廣告的電視。


    客廳裏又安靜下來,他不需要再看新聞,因為新聞上的大明星現在就在他眼前,所有的最新消息,秦灼都會親自告訴他的。


    秦灼脫了濕掉的外套,他拿著文件袋走到陸盞身邊坐下,在拆開文件袋前,忽然突兀地問:“小盞,你還記得,我是你的誰嗎?”


    陸盞眼眸顫動了一下,他看著秦灼的眼睛,腦海中全是剛剛親手摸過親眼確認過的結婚證,然而他清楚,秦灼也許並不想要正確答案。


    “…你是誰啊?”


    陸盞故意露出了一副茫然的表情,就像是真的不記得一樣。


    秦灼這回沒有像結婚紀念日那天那樣生氣,他甚至有些慶幸。


    他打開文件袋,從裏麵拿出兩份資料,一份資料有三頁,前兩頁是房產轉讓協議,最後一頁才是離婚協議,三頁紙的簽字位置一模一樣。


    “市裏那套房我打算轉到你名下。”


    秦影帝情真意切地說:“我們同居了這麽久,年底我們去結婚吧?”


    年底這件事應該就過去了,秦灼的所有說辭都是在為複婚做準備。


    房產轉讓協議是經紀團隊隨便草擬的,簽了字也不會作數,三頁紙,隻有最後一頁的離婚協議是真正有法律效力的。


    自從有了五年前的教訓,秦灼再不可能把一大筆財產毫無保留地送給陸盞,他要留著錢保證自己的生活,就連結婚協議上的財產分割,房產也都被收在他名下。


    其中就包括現在這棟房子,位於市郊的小別墅是他剛憑借廣告翻身時買下的,那時他的收入雖然提高到了一定水平,但還掉巨額違約債務後已經所剩無幾,根本不可能在短時間內買下小別墅。


    但他心高氣傲,急於擺脫住出租屋的窘境,最後是陸盞拿出80萬,付了別墅的首付,並維持了將近半年的月供,直到秦灼憑電影打響名頭後才一次性付清了所有房款。


    這棟別墅的房產證上,寫的是兩個人的名。


    現在,秦灼無聲無息地在離婚協議中將這座別墅也收歸自己名下,他給自己留足了退路,卻讓陸盞隨時可能無家可歸。


    他早已做好盤算,就算之後事情敗露,無家可歸的陸盞也隻能接受他複婚的要求。


    名下坐擁三套房,就算真的再跌一跤,也不會再有當年那樣缺錢的困境,更何況,度過眼前的難關後,他還是會和陸盞複婚,到時候,他的房子也就是陸盞的了,自然也不必再在意房產證上簽了誰的名。


    陸盞沒有拆穿這一切,他抬起左手,晃了晃無名指上的戒指,眼中含淚,卻帶著笑說:“我想起來,這是你給我的求婚戒指,對不對?”


    “……”秦灼順著話頭承認:“對,對對,是求婚戒指。”


    他這才注意到陸盞左手紅腫得誇張:“你的手怎麽了?!”


    “沒事,不小心自己燙了一下。”


    就算疼,陸盞也不會跟秦灼說的。


    “怎麽這麽不小心啊?我去拿藥膏。”秦灼說著便真的去找藥箱,他動作有些急,起身時帶起了一陣風,桌上三頁紙被吹了起來,最後一頁的“離婚協議”四個字就跳到了陸盞眼裏。


    秦灼拿著藥膏回來時,三頁紙又恢複了平整。


    陸盞沒有讓秦灼替自己上藥,他狀作自然地拿起壓在紙上的筆:“你就這麽想把這套房子送我啊?”


    秦灼說:“有個戒指還不夠,還得用房子把你套住了。”


    “……”


    陸盞學建築出身,他的專業就是在和房子打交道,對房屋產權的了解絕不會輸給專業律師,上麵那些條款,他隨便看兩眼就知道是假的了。


    但是秦灼當他傻,他就繼續傻下去。


    簽字時,秦灼以他的手受傷不方便為由,替他按住了三頁紙,隻翻出簽名的一角。


    陸盞的右手也被燙得嚴重紅腫,他忍著痛簽下了前兩頁的字,到了第三頁,落筆前,他和秦灼說:“希望我們都不要後悔。”


    秦灼以為他在說轉讓房產的事情,也沒有多想,陸盞不是能裝得下心事的人,他到現在都沒有跟他鬧,就說明他對外麵發生的事情完全不知情。


    他就是有完全拿捏陸盞的自信。


    兩份協議都簽過字後,秦灼湊上前抱住了陸盞,他親著陸盞的額頭,一遍遍地重申:“我愛你,小盞。”


    陸盞麵無表情地承受著,兜不住的眼淚不爭氣地落下,他真想忘了秦灼這幅偽裝深情的虛偽模樣。


    晚上九點,秦灼工作室終於給出了回應,核心內容便是秦灼五年前已經閃婚閃離,後續種種行為不構成婚內出軌,工作室附上了模糊了日期和內容的離婚協議書,算是正麵回應了所有謠言。


    聲明一發出,顧氏的公關部門就將這一回應上報給了顧棲川,等待總裁的下一步指示。


    畢竟他們都清楚,這個所謂的“五年前閃婚閃離”的措辭都是假的。


    要就此放秦灼一馬還是讓他徹底身敗名裂,全憑顧棲川一句話。


    外麵風雨漸大,顧先生滿心想的是去帶走恢複自由身的小燈。


    然而阻撓他的不是風雨,而是他怕陸盞不願意。


    陸盞不要秦灼,也不代表就願意要他。


    在他給公關部下新一道指令前,放在桌上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來電人是沈亦梁。


    顧棲川立即接起,他還未開口詢問什麽,沈醫生急切得語調都拔高了一個度:


    “顧棲川,你的所有猜測所有懷疑都是對的!”


    “陸盞的治療方向全錯了!!全部走偏了!!根本不是遺傳性精神病!!他的後腦有一塊麵積非常大的淤血!!並且已經壓迫到視覺神經!!”


    “陸盞需要立刻住院!立刻安排手術!!否則隨時都會有生命危險!!”


    不遠處的天邊,又落下一道驚雷!!


    作者有話說:


    離婚加載100%!“你之糟糠”的“你”是指秦灼,現在離婚了,盞盞就不屬於他了,第一卷 也到此結束。下一卷“我之蜜糖”,“我”是指小顧總,走向如文案所說,總體甜爽,會有小波折。七秒金魚燈下線,記仇腹黑燈上線,虐渣虐綠茶,翻案搞事業。顧總穩坐第二卷男主,名正言順談戀愛,追溯十年網戀一朝奔現之心路(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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