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軒的氣焰被顧棲川三兩句話滅得一幹二淨。


    圍觀同學的討論焦點迅速轉移到了“李軒是個跟蹤狂”這個話題上,網絡上的皮在現實中當著眾人的麵被扒了下來,說不難堪都是假的。


    顧棲川趁著這個空檔,拉著陸盞離開了人群,一直到坐進車裏,陸盞才想起來問:“都是真的嗎?他跟蹤我?”


    “你太沒有戒心了。”顧棲川打開手機,點開一個視頻,視頻隻有十秒,陸盞第一眼就認出畫麵裏出鏡的是自己的辦公桌。


    他平時來學校隻為了上那兩大節公選課,辦公室都是臨時的,這張辦公桌也隻有他來上課時會放一些私人物品,下了課,隻要他還記得,就會將這個桌子上的東西清空,他在辦公室實在沒什麽存在感,以至於離職時都不用回去收拾什麽,因為根本沒有東西可收拾。


    被快進處理的監控視頻飛速還原了李軒偷拍他作品的整個過程。


    陸盞上課時為了讓內容淺顯易懂,經常會拿自己大學時練習的部分圖紙作為課件講解,那都是他大二大三時的練筆作品,展現的是最基礎的房屋構造問題,這種知識淺度恰好適合公選課的學生,也正因如此,李軒的偷拍行為才顯得十分詭異。


    其一,以李軒的專業水平,早不需要借鑒這些基礎圖紙,其二,如果他真的有心想學習,大可以直接和陸盞提,偷拍算怎麽回事?


    顧棲川說:“他不止偷拍你的作品,還偷拍你,電腦裏存了不少你的照片。”


    他沒有細說這人已經變態到偷拍陸盞吃飯喝水。


    陸盞皺眉問道:“他圖什麽啊?”


    顧棲川看著陸盞皺眉也好看的一張臉蛋,沒說得太露骨:“估計就是心理變態,你不用去深究他的想法。”


    陸盞也沒有想得太深,就好像他當初給楊謙畫圖紙時從沒想過這個學生會拿去作弊,陸盞不懂人心複雜,理所當然地以為他自己不會做的事,別人也不會做。


    “那…你是怎麽查到這些內容的?”


    “私家偵探辦事效率很高,隻要我想查,一個未出校門的學生在我這裏就不可能有秘密。”


    “……”


    顧棲川才覺出這話不適合明著說出來,連忙補充道:“但我不會用這種手段去針對我在意的人。”


    他當時讓人查陸盞,也隻是為了得到他的住址和聯係方式,其他的隱私並沒有過度侵犯。


    陸盞並不意外,顧家從商,顧棲川本質就是個商人,商人總有商人的手腕,這是他這種外行人不能企及的,但他可以理解。


    顧棲川:“論壇上開始曝出你的個人信息時,我就讓人著手采集ip和證據,現在隻要你點個頭,李軒就會為他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陸盞想的卻是:“…剛畢業的大學生留了案底,前途就算毀了吧?”


    “那也是他自作自受。陸盞,這個時候,就別心軟了。”


    “…我對這個學生是很失望,這件事我也想追究到底。”陸盞輕歎了口氣,道:“但如果他能針對偷拍這件事向我道歉,也不必要鬧上法院,當是給他一個改過的機會吧。”


    “你是當事人,要怎麽追究我都聽你的。”


    顧棲川尊重陸盞的一切決定,事實上,他以為陸盞會就此作罷,現在願意要求對方道歉,已然是不錯了,至少受到傷害還會想著反擊,隻是反擊的力道和棉花拳一樣,絲毫也不重。


    “你的意思我會轉達給律師,這件事暫時先不提了。我要帶你去個好地方,換換心情。”


    顧棲川將車駛出校園,陸盞透過車窗回望了母校一眼,他不知道,自己下一次步入x大會是以什麽樣的身份。


    20分鍾後,車停在了市郊的一座人造花園前。


    陸盞的注意力幾乎一下就被眼前這座熟悉至極的建築給抓住了。


    這棟樓由一係列層疊而上的空中花園圍合而成,兩側高起的同時騰出了一個中庭交流的空間,空間上方是一塊露天的透明玻璃,特製的玻璃巧妙地利用了光學折射原理,將日光引到室內的每個角落,隻要天上的太陽沒有墜落,這裏的白天就不需要開燈。


    這就是陸盞的畢設作品:築夢之巢。


    陸盞走上前,手摸到建築實體時,眼淚頃刻下落:“你把它,完成得很好。”


    他的二維構想在三維空間裏被顧棲川賦予了無限生命,他原以為自己的夢想已經死於世俗詆毀,卻沒想到,早在五年前,它就紮根在此處,如今已經長出參天大樹。


    顧棲川牽起陸盞的手腕,將他帶到了“小巢”之中。


    踏入空間中,純白傾泄而下,牆壁由林立的線條構成,在日光下隔出錯落有致的陰影,這些陰影隨著陽光的角度整體折合出一幅意境至上的山水畫,在山水畫的盡頭,就是陳列區的大廳,上麵放置著能讓陸盞瞬間雙眼放亮的建築模型。


    他甚至不自覺地加快了腳步,這才發現,腳下的地板設置了實時光影追蹤,他每走一步,就會觸發無數金色方塊,它們像小精靈一樣,提前點亮了前方的路,指引著客人去探索這間博物館的奧秘。


    陸盞走進了展廳,卻更像是走進了建築名家的大腦,他見到了每一個微縮的藝術品,偉大的建築物都起始於這樣微小的模型。


    “從建築誕生的第一天起,建築模型就成為與其不可分割的重要部分。”*他讚賞而驚喜地看向顧先生:“但是全球鮮少有專業的機構和場所收集和展示這些模型,這一直是建築行業的一個遺憾,顧先生,你做出了了不起的嚐試!我太敬佩你的格局了!”


    “但是,但是你是怎麽想到這些的?”陸盞已經全然忘記了今日的種種不快,眼中隻有呼之欲出的熱愛與喜悅,語調都是上揚的:“我記得這座博物館是你父親送給你的禮物,我以為這是你的私人博物館,該用來放些自己喜歡的東西,你也不是建築行業的人呀!你究竟是怎麽想到這些的?”


    顧棲川喜歡看陸盞眼中有光的樣子,他答非所問:“陸盞,你喜歡這裏嗎?”


    “我…我當然喜歡,言語無法表達的喜歡!而且,隻要一想到容納這些大師模型的是我親手設計的房子,我就激動到無以複加!”


    如果不是怕弄壞腳下這塊黑科技地板,陸盞甚至高興得想跺幾下腳!


    “你喜歡就好,你喜歡,我花在這裏的每一處心血就都有意義了。”顧棲川的手輕輕搭上陸盞的肩膀,說:“盞盞,22歲的你,就能設計出這麽優秀的房子,你是天才,你的才華絕對不會輸給這些模型的設計大師們,我從來不喜歡叫你陸老師,我更願意喊你陸工。”


    “陸盞,你記性不好,我怕你忘了自己五年前的夢想,所以我帶你來到這裏,我要提醒你,你該成為誰。”


    我的小燈,就應該發出他原有的光芒。


    陸盞心中顫動,他沒想過顧棲川對自己居然如此上心,這座花了五年才建成的博物館,居然隻是為了激勵他重新振作嗎?


    “可是有太多阻力了,沒人會認可陸盞這個名字…”


    “我認可啊!我認可!”顧棲川抓著陸盞的右手,就差把他的手心貼到自己的心髒上了,但他還是保持著分寸:“你眼中的大石頭在我這裏隻是小沙粒,我可以幫你吹走那些礙眼的沙粒,你隻需要堅持你所熱愛的就好!”


    陸盞看著眼前的顧棲川,這個男人,如此堅定地表示要為自己排除萬難,就算是為了這座五年心血的博物館,他都沒有理由再頹廢下去。


    曾經的天才,怎麽可以甘願做一個見不得光的槍手呢?怎麽可以就這樣輕易地被打倒呢?


    他用力地點了點頭,顧棲川得到了他的回應,終於笑了出來。


    陸盞也想和他一起高興,可剛剛點頭時,似乎太過用力,他感覺腦中似乎有液體在晃,那液體毫無規律地橫衝直撞,最後壓迫了他的眼睛。


    陸盞的視野黑了兩秒,那兩秒,他什麽都看不見,什麽都聽不見,五感仿佛消失了一般,但很快,所有感覺又重新回攏,等視野再度清晰時,他的手已經被顧棲川緊緊握在了手心裏。


    “我現在回答你為什麽會想到在這裏放置建築模型。”


    顧先生過於緊張,他沒有發現陸盞的異常,隻是執著他的手溫柔地傾訴著:


    “擁有一座博物館是我童年時的夢想,那時候我想的是要找個大房子來存放我的所有限量款樂高,再長大一些,我決定在博物館裏放上我喜歡的書籍,上了初中,我又想在博物館裏放置各種有故事的信件。”


    “直到半年前,我確認了我喜歡的人,也知道,他熱愛建築勝過所有。”


    “所以,我決定在這座博物館裏盛放他的熱愛。”


    陸盞不傻,他的心跳加速,仿佛已經能猜到顧先生下一句話。


    “我喜歡你,盞盞。”


    他果然猜對了。


    顧先生說出那四個字後,已經長舒了一口氣:“天知道我說出這句話花了多大的勇氣,所以…陸盞,你願不願意…”


    “顧棲川!”


    陸盞無措地打斷了他的話:“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對我懷著這種想法…”


    “不,你別說對不起,永遠不要和我說對不起。也許該道歉的是我,我是不是嚇到你了?對不起我是第一次告白,我是不是哪裏做得不夠好太唐突或者…”


    “我結婚了。”


    “……”


    “我結婚了,對不起。”


    陸盞從石化的顧先生手中抽回了自己的手。


    作者有話說:


    顧先生:我博物館塌了!!!——————*博物館相關描寫參考了 建築模型博物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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