瑩亮的電腦屏幕上跳出一個提示框。


    【是否確認上傳簡曆?】


    關念薇坐在電腦前,雲庭集團的白色祥雲logo和提示框倒映在她的鏡片上,纖長濃密的睫毛在鏡片後輕輕地掃了一下,握著無線鼠標的手輕輕一點。


    【確認。】


    【上傳成功。】


    她確認了一遍簡曆已經投放成功之後,才合上電腦。


    雲庭集團,國內五百強企業之一,旗下產業遍步各個領域,自成立之初到至今碩果累累,揚名海內外,並且有著極強的社會責任感,積極響應國家號召。


    一個又強又紅的企業。


    而且雲庭的招聘時間比較奇怪,它不像其他企業一樣會參與秋招什麽的,它很隨意,想招就在官網上公布招聘信息,不想的話可以連續兩年都沒個聲。


    他們仿佛永不缺人,丟個招聘信息都隻是為了讓官網的招聘欄能好看一點,不會顯得那麽空白單調。


    這大概就是大企業的傲氣吧——我大我強我不缺人用。


    這次雲庭也是突然公布了招聘信息,他們這次要招一位總裁秘書,而且不用實習,上來就是正式員工,招聘條件局限並不大:學曆要求本科及以上,能熟練運用辦公軟件,思維清晰,口齒清楚,心思純正,踏實肯幹,心理素質好。


    在雲庭盛名的烘托之下,這個招聘條件就顯得格外寬鬆,寬鬆到了令人發指的地步,甚至會讓人懷疑這是他們的人事部門臨時用腳打出來的一則招聘通告。


    關念薇:要不是你們是雲庭,估計早就被當成詐騙窩點舉報了。


    但有過助理秘書經驗的關念薇當然不會放過這次機會,她將早就準備好的簡曆第一時間上傳到官網報名。


    合上電腦之後,關念薇伸了個懶腰,拿起桌上的溫牛奶,再拿起手機,一邊慢慢地喝著,一邊刷著班群消息。


    [路人甲a]:臥槽雲庭這次招人的條件寬得令人吃鯨???還是總裁秘書???雲庭在幹嘛,做慈善嗎???


    [路人甲b]:看得我都有了信心!


    [柳安安]:你有信心有個錘子用,這競爭明明就更大了,那是雲庭欸,肯定有很多碩士博士精英人士投簡曆


    [金盛]:我們關大佬也投了吧@關念薇,聽說你前幾天把安林公司的offer拒了?牛逼啊!


    關念薇在係裏學習出色,能力出眾,所以班裏的人總愛喊她大佬、學霸。


    而這個安林公司是一家很有名氣的企業,關念薇在那裏當過兩個月的實習生,得到了不少展現自我的機會,極大的鍛煉了她的工作能力,也因為工作能力出色而在畢業之際得到offer。


    如果她能進安林,前途也會是一片光明,隻是她出於個人原因不能進安林,所以毫不猶豫地拒絕了安林朝她伸來的橄欖枝。


    她不常在群裏說話,此時也是不作回應,一旦回應就會被起哄,更甚至可能會招來無端的惡意,這樣沒意思,不如安靜如雞,窺屏就行了。


    她不說話,班裏的人很快就轉移了話題,班內總是趾高氣昂愛炫耀的汪韋烽也跟著跳了出來。


    [汪韋烽]:別投了,沒關係你們能進得去嗎?


    汪韋烽說過,他的伯父是雲庭高管,所以這句話的意思明裏暗裏都在說這個秘書職位很快就是自己的。


    他家裏有錢,伯父又是雲庭高管,自然會有人對他大吹特吹。左一句汪哥牛逼,右一句汪哥了不得,瘋狂吹彩虹屁,讓他氣派得不行。


    關念薇心無波瀾地關掉了班群,牛奶也喝完了,她將杯子拿出去洗,正巧碰上老媽關惠在拜神。


    拜的是東霞娘娘的神像——一位女武神。


    依照古代傳說,她第一次出場是從東方飛來,當時東方的天霞光萬道,綿延數裏,令人看了難以忘懷,便尊稱她為東霞娘娘,後世還會拜她求家宅平安、出行平安等等。


    關惠女士也會拜,而且十分虔誠。


    關念薇倒不信這些,作為一個21世紀的三好青年,她時刻相信科學,是一個堅定的無神論者。但她也不會逼著別人和自己一樣,尤其這些老一輩。


    這世上信神佛之人,未必不清楚這些東西隻是虛幻的存在,但是神佛於他們來說,是一個信念的支撐點,是有所依托,是有所期望。


    人活在這世上,總是要有點期望的。哪怕這個信念虛無縹緲,亦或是隻有一粒沙子那麽大,隻要這個信念不會害到別人,那任何人都無權逼迫他們放棄自己的信念。


    就是……


    她家關惠女士的信念使用方法跟別人的有點不一樣——


    關惠:“東霞娘娘在上,請一定要保佑我今晚打麻將贏錢!”


    關念薇:“……”


    關念薇一臉冷靜地推了一下鼻梁上的黑框眼鏡,忍不住開口問道:“關惠女士,請問您老考慮過業務不對口這個問題嗎?”


    別人求家宅平安好歹是出於武力值考慮,你向一個武神求打麻將贏錢是為了什麽啊?


    你們求神列表裏不是還有個專業特別對口的財神嗎??


    你考慮過他的感受嗎???


    關惠神采奕奕地看向她,有理有據地說道:“哎呀,時代變了,你看現在好多大公司都在擴展新的業務,萬一神仙也是呢?我這不是多多支持她的新業務嘛!”


    關念薇沉默了三秒後,捧場般地拍著杯子為她鼓掌,表情淡定地誇獎道:“不愧是您。”


    有理有據關女士,賢惠體貼關女士——不愧是我媽。


    關惠披上一件格子披肩,招呼著她:“那媽媽去打麻將了,你一會幫媽媽把垃圾拿下去扔了。哦對了,你再去超市買點醬油和糖回來,今天做菜的時候都用完了。媽給你拿錢。”


    關念薇淡定地拒絕了:“不用了媽,我有錢。”


    關惠這才放心出門,帶著東霞娘娘的庇護上了麻將桌。


    ...


    關念薇家住在老居民區,鄰裏之間關係和睦,各家各戶都認識彼此,偶爾還會約在一起打打麻將,下樓跳跳廣場舞,小區裏的生活每天都充滿著一團溫暖的和氣。


    現在是晚上八點,小區裏的小廣場上已經開始放起了“蒼茫的天涯是我的愛”,大爺大媽們穿戴保暖,有序地排成隊列,舞動四肢。哪怕是在寒冬,他們也要參與每一場廣場舞。


    關念薇裹著圍巾,下樓將垃圾丟掉,然後從小廣場一旁路過,去了小區外的超市一趟,將東西買好回來以後便往家裏走。


    她還沒走出幾步,一個帶著黑色墨鏡,鬢發微白的男人迎麵走來,注意到她之後突然停了下來,還莫名其妙地開口喊了她一聲:“小姑娘。”


    關念薇頓了頓,麵不改色地往後退,然後左右看了看,提醒那個男人:“這位先生,這一帶都有監控攝像頭。”


    男人忽然笑了笑,沒有上前,隻是站在原地連連擺手:“不不不,小姑娘你誤會了,我不是壞人。”


    男人笑著說:“萍水相逢即是緣分,我隻是覺得你我有緣,便想告訴你,你仙緣深厚,日後定能仙澤披身,前途不可限量。”


    好熟悉的神棍發言。


    像這一類在大街上把人攔住,開口就是你福相照人,你印堂發黑等毫不科學的發言的神棍,其目的往往都是為了把人唬住,然後騙錢——


    關念薇斬釘截鐵地說:“我沒錢。”又道,“做人得講良心不能騙一個學生的錢。”


    男人:“???”


    這當中有什麽必然的聯係嗎???


    男人愣了一下,完全沒料到她會說出這些話,等反應過來之後,他忽然笑了起來,神秘莫測地留下一句:“小姑娘,我不是神棍。”後就繞過她徑直走遠了。


    關念薇站在原地,嗬出一團白氣,邁開腿繼續往家走。作為一個堅定的無神論者,她自然也沒有把男人那番話放在心上。


    她從上初中開始就是個堅定的無神論者,一直到現在都不曾變過。


    神?


    不可能的,這世上根本就沒有如此玄奇的存在。不論是神還是佛,都隻是人們為了寄存依托而想象出來的虛幻之物罷了。


    唯有科學才是真實的。


    ...


    三天後,也就是三月二日,關念薇收到了雲庭的麵試通知,請她在第二天上午十點前到達雲庭集團準備麵試。


    從她遞交簡曆到正式麵試的時間,每一分每一秒都寫著“緊湊”二字,似乎雲庭特別缺這個總裁秘書,所以才把招聘條件放寬,又加緊安排了麵試時間,恨不得她能立馬上崗才好。


    關念薇這麽多年來還沒見過哪家企業,尤其是這麽大的企業在招人上急成這樣的。她對此感到一頭霧水,但再三確認過對方是貨真價實的雲庭後,她還是好好做了準備,等著第二天的麵試到來。


    三月三日,早上十點,暖陽從層疊的雲海中緩慢地露出它的輪廓,璀璨耀眼的光線落在雲庭集團建築外的鍍膜玻璃上。屋內,身穿職業裝的關念薇正坐在寬大的會議桌的另一頭,獨自麵對雲庭的麵試官們。


    一共有三位麵試官,有一位女麵試官將椅子轉了過去,背對著關念薇,好像在看什麽東西,但是從她纖瘦的背影,烏黑水亮的長發,時隱時現猶如白玉般的肌膚來看,她應該是個很漂亮的女人。


    另外兩位麵試官,一男一女,男麵容粗曠又隱隱帶著幾分不怒自威的感覺,人長得五大三粗的,身上的西裝都被撐得像是隨時都能爆開來。女試官長得很漂亮,是一眼過去就能讓人驚歎的長相,她正慢悠悠地捧著個保溫杯喝水。


    兩位麵試官以背對著關念薇的那一位馬首是瞻,做什麽決定前都會先看她臉色,直到她揚起手讓他們自己看著辦。


    “不要打攪我研究人間文化。”她說。


    關念薇沉著冷靜地推了一下眼鏡框,總感覺她這句話哪裏怪怪的......


    或許她是在看《人間失格》呢?而且有的人說話方式跟別人就是不一樣,時不時就會冒出一些與眾不同的用詞,對此關念薇沒有多想。


    女麵試官將自己手裏的保溫杯放下,然後從容地開口道:“關小姐,你的簡曆我們都已經看過並且調查過了,我們很高興能力如此出眾的你願意選擇我們雲庭。”


    “我們也不拖泥帶水了,”她從手底下抽出一份合同,推到關念薇麵前去,有禮有節地說道,“這是勞動合同,關小姐簽完之後就是我們的正式員工了,薪資方麵我們也不會虧待你的。”


    關念薇看了看合同,條例都訂製得非常嚴謹,合理合規,關念薇不禁疑惑地問了問:“......你們不打算問我點什麽再做決定要不要錄用我?”


    “不打算,”女麵試官說,“我兩沒有文官們那麽拖拉。”


    關念薇微微凝眉:“文什麽?”


    女麵試官一臉淡定地說:“就一句話,你就是我們要找的人。”


    說完,立馬抬肘捅了一下旁邊的男麵試官,示意他趕緊說話,像是在拋一塊燙手山芋。


    關念薇:“......”


    她忽然有種不靠譜的感覺......這裏應該是雲庭沒錯?


    男麵試官愣了一下才接住燙手的話茬,開口道:“啊,這個......你放心,你的能力我們是相信的!你不要擔心,簽就好了,我們雲庭絕對是正規企業,你好好工作,我們不會虧待你的!”


    關念薇又確認了一遍自己進的的確是雲庭集團,合同也的確沒問題,他們也答應了按照她的理想薪資付工資......雲庭可是個最優選擇。


    擇優法則。


    關念薇提筆簽下了自己的名字,正式員工的身份就地生效,從今天開始她就是著名企業雲庭集團的總裁秘書。


    男麵試官高興地接過合同,然後遞給正在研究人間文化的女人。


    女麵試官又為她介紹道:“這位就是我們雲庭新到任的總裁,今後你需要全力幫助她熟悉一切事務,你可以叫她,呃……東總。”


    就在這時,東總忽然轉過身來,隻見她的五官精致如畫,瞳色裏帶著點淡淡的金黃色,看起來既漂亮又神聖。烏黑的長發柔順地披落下來,襯得她的肌膚越發的透亮雪白,整個人美得就像是天上皎白聖潔的月。


    美,且遙不可及。


    東總不僅好看,氣場還十分強大,一點也不比那位雄壯的男麵試官差。


    關念薇眼中閃動著驚豔之色,除了明星以外,她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麽好看的人。


    東總看著她,紅唇輕啟,聲音清潤如山溪,十分好聽:“你好,我叫東玉。你現在應該能立馬工作?”


    東玉?一個不常見的名字。關念薇推了推眼鏡,正色道:“能的。”


    她是一個隨時都可以進入工作狀態的人,現在給隻要她一份任務再告訴她要求以及相應的辦公設備,她就能立馬開始工作。


    在這一點上,她的老板們對她是絕對放心的。


    東玉滿意地點了點頭,說道:“那就跟我們來吧。”說罷,她站起身來,拿在她手上的書也一並顯露在關念薇的眼前,隻見封皮上赫然寫著幾個大字。


    ——《霸道總裁狠狠愛》


    關念薇:“……”


    東玉注意到她的視線,抬起書,一臉淡定地問道:“你對這類人間文化也有興趣?”


    關念薇:“???”


    我以為你的人間文化是《人間失格》,結果卻是霸總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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