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符月青的幫忙,祝淮停滯許久的進度果然有所進展。


    他不但理論知識豐富,連實踐經驗也很充足,三兩下就點撥開困擾祝淮很久的問題。


    祝淮崇拜道:“真是多虧四長老了,否則還不知什麽時候才能攻克難關。”


    符月青微微一笑:“太客氣了,霜雪尊喚我月青吧。”


    “那敢情好,”祝淮笑了,“你也別叫我霜雪尊了,叫我……”


    “阿淮。”


    祝淮愣了一下,對上符月青坦蕩溫和的目光,展顏道:“行,就叫阿淮吧。”


    祝淮給謝赦煉製的這柄劍,通體呈紫黑色,因為還沒有注靈,看上去還是暗沉沉的,沒有光澤。


    之前祝淮卡在劍身的符紋上,這是注靈前極為重要的一步,被符月青一提點,他才知道該怎麽做。


    有了符月青這個經驗豐富的煉器前輩在,他估計再不出半月,這柄劍就可以完工,到時他再選擇一個好的時機送給赦兒。


    因為進度喜人,祝淮連日縈繞在眉宇間的憂愁也無影無蹤,心情大好地和符月青閑聊起來。


    符月青打量著這件雅室,稱讚了一句:“簡約但不失雅意。”


    祝淮對裝扮房間一向沒什麽概念,他的雅室都是謝赦在打掃,之前空缺的地方都被他掛上了字畫,桌案上的瓷瓶裏還插著他下學途中采摘的野花,每日都要更換。


    此時聽符月青誇讚,祝淮有榮與焉,笑著道:“是我徒兒做的。”


    符月青有些驚訝:“看不出來,他將這些微末細節都放在心上了。”


    的確,相比起旁人,謝赦總要更加細心和敏感。


    說了一陣子話,符月青提起在外遇到的一樁事:“掌門派我去考察下一年的招生會地址,事畢後我原打算再遊曆一番,卻沒想到經過一座秘林時,竟發現不知是何人在此秘林放出了一隻六百年的妖獸。


    “那座秘林距離城鎮也就三十裏路,一旦它入城,後果將不堪設想。”


    符月青說起來時仍然心有餘悸:“我與那妖獸纏鬥一番,好不容易將它降服,你猜,我在它身上發現了什麽。”


    祝淮好奇道:“什麽?”


    “七絕殿的烈焰紋。”


    祝淮聞言,稍稍一愣,隨即蹙眉道:“又是七絕殿。”


    符月青看向他:“此話怎講?”


    祝淮歎口氣,娓娓道來那日他與幾個徒弟回清源山途中,遇上七絕殿突襲的事情。


    “此事可大可小,你與大長老說過沒?”符月青問。


    祝淮搖搖頭:“起先是忘了,後來覺得也沒造成什麽實質性的傷害,便沒有提及。”


    當時他們當中受傷的隻有謝赦,雖中了毒,但並不難解,事後祝淮親自給他療傷,早就已經好了。來到清源山後事情繁多,祝淮漸漸也就忘了。


    符月青道:“我在外時,曾多次遇到過七絕殿中人作亂,他們毫無目的,濫殺亂殺,仿佛隻是為了作惡。”


    祝淮:“所以你一回來就去重陽殿,是為了和大長老說這件事?”


    符月青點頭:“是。”


    這件事祝淮也隱約聽燕歸來說起一點,這幾年修真界一直不太平,動亂頻起,四處遭難,所以求到清源山的案書才多得數不清,就連三長老之前在外麵也是為了平複燥亂,不久前才回來。


    天災人禍,不勝枚舉,也不都是七絕殿在搗亂,所以大家才沒把注意力集中在七絕殿上。


    符月青從外麵歸來,風塵仆仆,還未修整,與祝淮閑聊一番後才道別,準備回去。


    剛一推開門,就見霜雪尊的二徒弟謝赦背脊一僵,似乎剛從那兒經過。


    符月青眨眨眼,側身對祝淮道:“不必相送了,明日我還會再來。”


    祝淮:“好,慢走。”


    符月青走後,謝赦看似忙碌的手慢慢緩下來,回身看了眼那扇未關的門,眼底閃過一絲晦暗不明的光。


    *


    符月青很守信用,第二日不僅來了,後麵的第三第四第五日都來了。


    在第六日的時候,還帶上了他的徒弟薛鳳。


    薛鳳恭恭敬敬地對祝淮行了個禮,看向謝赦時,又深深地鞠了一躬:“對不起!都是我不對,我不該挑釁你,和你打架,還口出狂言。”


    祝淮挑眉,朝謝赦看去。


    薛鳳的道歉倒是誠心誠意,可謝赦原不原諒他,祝淮不會多說半句,全然忘記自己前幾天還答應人家小屁孩要幫忙說好話的事情。


    薛家雖不比宋家顯赫,但也是百年世家,薛鳳是家中幼子,從小就被慣得無法無天,性格衝動驕傲些也是正常,本性其實不壞。


    可他惹的是自個徒弟,祝淮肯定堅定不移地站在謝赦這頭。


    少年神態冷淡,不見異樣,似乎感覺到祝淮的目光,歪頭和他對視,眸中有清淺的光。


    符月青摁著薛鳳的背,往下壓了壓:“還有呢?”


    薛鳳:“還有,打架就算了,還沒打贏!”


    符月青:“你打架是為了打贏麽?”


    薛鳳:“那當然啦,不然我為什麽打架,不就是為了贏嗎!”


    有骨氣。祝淮看到符月青向來溫柔的臉都露出一絲惱意,在心底給這位薛小公子點讚。


    符月青氣笑了:“行。給我鞠著。”


    薛鳳被他師尊罰了,哀嚎一聲,悄悄抬起頭朝一旁的謝赦使眼色求救,小聲道:“好兄弟,救救我,腰要斷了。”


    謝赦:“……”


    他實在不想和這個傻白甜有過多交流:“四長老,讓他起來吧。”


    符月青聞言,笑了,這才讓薛鳳直起腰:“下次還敢不敢了?”


    薛鳳耷拉著腦袋:“不敢了。”


    符月青滿意地點頭。


    祝淮要和符月青繼續學習煉製劍器,薛鳳自然是和謝赦待在一起。


    眼睜睜看著師尊和四長老進入屋內,謝赦心裏一沉,轉身對跟上來的薛鳳道:“別跟著我。”


    薛鳳:“別介啊,我很感謝你剛剛救我於水火,不然我肯定被罰死了。”


    說著還拍拍胸膛,一副嚇死爺了的模樣。


    謝赦不想說話,想回房間修煉,薛鳳跟在他身後一個勁地說:“我師尊和你師尊關係真好啊,他們關係好,那咱們關係也應該好哇。”


    謝赦腳步頓住,不知被揭了哪塊逆鱗,語氣裏夾雜著一絲不耐:“誰和你師尊關係好!”


    薛鳳愣了一下:“你是想說‘誰和你關係好’對吧,害,我就說說嘛,我想通了,做朋友這件事咱們慢慢來。”


    幾日積攢的煩悶又湧上來,謝赦頭一次將情緒展露得這麽明顯,惱怒道:“我不需要。”


    薛鳳生生被他嚇退了一步,感覺這人模樣雖然生得比女人好看,脾氣比自己還大,饒是他膽子再大,一時之間也不敢跟上去了。


    謝赦說完這句話,轉身就走。


    “我算是明白了,你就對你師尊好,笑也隻對你師尊笑。”


    薛鳳隨口感慨的一句,讓謝赦停下來,回身看他。


    看他微微蹙眉,薛鳳被他嚇怕了,警惕道:“幹嘛,難道我又說錯了?”


    謝赦:“難道你不是這樣麽?”


    薛鳳:“你說哪個?隻對師尊好嗎?”


    謝赦:“嗯。”


    薛鳳想了想:“師尊是我的授業恩師,我對他好是應該的,但我還可以對我母親好,對我妹妹好啊。至於笑嘛,你看,我這不是在對你笑嗎。”說罷衝著謝赦一個勁兒地傻笑。


    謝赦蹙眉,隱約感覺哪裏不對,但又不知道是哪裏不對。


    他想說師尊待他是不同的,他對師尊自然也不同,可看薛鳳的傻叉樣,謝赦覺得,就算說給他聽,估計他也不會明白。


    可是從沒有人能和他討論這件事,他也迫切地想要知道,自己對師尊究竟是何種不同。


    謝赦試探著,撿著一件最讓他意難平的事情開口:“如果四長老在紙上寫滿你的名字……”


    薛鳳:“幹,那師尊肯定是在密謀如何不露風聲地做掉我!”


    謝赦:“……”


    謝赦覺得自己腦子出了問題,才會試圖從他的身上找答案。


    薛鳳見對方又不理自己了,屁顛顛地跟上去:“有誰偷偷寫你名字了嗎,難道是你師尊?”


    “……不是。”謝赦不想把這事告訴任何人,連師姐和師弟都不行。


    薛鳳哦了一聲,看上去是信了:“其實你別看我這樣,在同門裏可是很吃香的,許多小師妹都愛慕我呢。”


    圖什麽,圖你人傻錢多嗎?


    謝赦睨他一眼,沒說話,斂著眉,往自個的屋走。


    薛鳳還在說:“有次咱們上煉器課,學習如何煉製六星盤,這玩意兒雖然不難,但是極其複雜,我直到下課都沒煉出來呢。”


    謝赦打開房門。


    “但是其中一個師妹煉出來了,她把她的六星盤送給了我,”薛鳳洋洋得意道,“你知道嗎,她還在六星盤上雕刻了一個心形,她肯定喜歡我!”


    謝赦抬眼看他,眉梢一挑,意思很明顯:雕刻個心形就是喜歡?


    他仿佛有些嗤之以鼻,薛鳳急了:“你別不信啊,這是我在書上看到的,心形就是代表喜歡啊,有憑有據!!”


    謝赦心不在焉地點頭,不想和他再閑扯下去,砰的一聲關上房門,留下薛鳳一個人在外麵嚎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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