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朝幕說:“你吃菠蘿怎麽不削皮,你沒看別人吃過嗎?”


    “幾口就吃下去了……”龍拾雨說,“看過啊,不過你吃蘋果不也經常不削皮?”


    “這能一樣麽。”沈朝幕深感自己應該好好教育一下傻龍,“就算你是鐵齒銅牙吧,有很多水果都是不能直接吃的,比如說香蕉,火龍果或者是橙子,奇異果。”


    龍拾雨點頭:“這個我知道。”


    “還有椰子和柚子——這兩個你總不至於不知道吧?”


    “我也知道。”


    沈朝幕剛想滿意點頭,卻突然直覺不對:“你說的是你‘知道’,但你究竟有沒直接吃過?”


    “有啊。”龍拾雨說,“我連榴蓮都直接啃過。”


    沈朝幕:“……”


    沈朝幕:“…………”


    他感覺自己不大行了。


    耳邊驚雷炸響,飛行器猛地一個搖晃。


    他們已經快接近新起山火的地方,這裏的雷雲還在,瓢潑大雨與閃電。塔步特殊的樹木燃燒時轟轟烈烈,某種意義上和龍息很像,很難用普通雨水撲滅。


    這雷雨那麽猛烈,沈朝幕轉頭和龍拾雨講:“你別怕。”


    龍拾雨點頭:“嗯。”


    之前每次大型雷暴,龍拾雨都要跑過來和沈朝幕擠著——雖然最近已經發展到每天都要擠著了。


    沈朝幕當時還覺得龍拾雨隻是五代開外的龍,有很多害怕的東西,天天昏昏欲睡毫無警惕心,但現在突然就反應過來了一點。


    他仔細看了看龍拾雨。


    龍拾雨見公主一直盯著他,露出了qwq的表情。


    沈朝幕說:“我怎麽看你半點害怕都沒有呢。”


    龍拾雨說:“因為我不害怕啊。”


    “不害怕那你幹嘛之前和我擠在一起睡?”沈朝幕皺眉,“不會是這雷雲裏也是什麽異獸吧?我本來就覺得這個雷暴非常不正常。”


    龍拾雨:“……”


    龍拾雨說:“啊我好害怕。”


    沈朝幕抓著他的龍角威脅說:“你這棒讀騙得了誰?到底是什麽回事。”


    “我什麽都不知道。”龍拾雨一臉真誠,“我就是剛剛一瞬間突然覺得好害怕。你聽,打雷的聲音多恐怖啊。”


    現在還不是和羅亞以諾決戰的時候,帶傷加上沈翟的存在,會讓事情變得複雜。


    他本來靠著公主的氣息避免老龍王察覺到他。結果今天一下子沒反應過來。萬一公主去認真追究,不知道會不會發現真相。


    他不想沈朝幕與羅亞以諾接觸。


    沈朝幕狐疑地說:“如果你真的察覺到了什麽異獸,一定要告訴我。”


    “好哦。”


    飛行器停在了一片湖泊旁邊。眾人下來,遠處的山火將陰雲都燒出了一層赤紅色。


    雨水冰冰冷冷,他們披上透明的雨衣,往山火附近的獵人與星警的防線走去。黑騎士騎著土豆在後頭,還是念念不忘那已經犧牲的小菠蘿。


    路上枯葉猴子攀著樹枝,成群往相反的方向逃去,拖家帶口,分外驚慌。


    沈朝幕伸出手,接了兩三滴雨水。


    很涼,但是確實完全沒有一點精神波動。還沒有能瞞過他的精神力,而更高空直到大氣層之外,都有專業的儀器在監測異獸的精神波動,實時被協會收錄。


    ……除非是,有一個像是龍拾雨那樣沒有精神力的異獸?


    但有一個龍拾雨這樣的存在,已經是不可思議中的不可思議了。他不相信真的有那麽多巧合。


    沈朝幕再次問:“你到底是為什麽沒有精神力?”


    “沒有就是沒有啊。”龍拾雨說,“你不也沒有尾巴麽?”


    “……這個好像完全不是一個概念。”沈朝幕再次看向掌心的雨水。


    晶瑩剔透。天邊驚雷滾落,直覺仍然在叫囂:絕對有什麽事情不對勁。


    越接近山火,越能清晰地看到空中扭曲的空氣,橘紅色與豔紅的光芒在翻騰,所有的動物爭相逃離,整座森林都在沉默地哭泣。


    黑騎士喃喃說:“果然又來了,山火。”


    戰馬也不安地刨了刨蹄子。


    沈朝幕就問:“你當時真的親眼見過這樣的山火?”


    “見過,”騎士回答,“如果不算這一次,我總共見過兩次山火。第一次很快被撲滅了,第二次那火是從拉維烈燒起來的。”


    拉維烈是南方一片森林的名字。


    拉維烈山火在塔步的曆史上非常有名,熄滅時,將近20%的森林都被燒毀了,同時異獸的狂潮出現,從東半球一直猖狂到了西半球。


    雖然當時獸族與矮人的科技水平差不多,幾乎是同時邁入了太空,但他們關係一直不算融洽。


    獸族的理念偏向自然與精神力,相信古樹與其神明保佑著他們,矮人則是機械與齒輪的狂熱愛好者,隻相信能源能實現種族的崛起。唯有拉維烈山火這次讓他們團結了起來,共同抵禦了異獸的來襲。


    有關黑騎士的傳說也有這段,說是保護了桃麗絲與柯西默這兩個白鹿族孩子。


    當然,傳說中隻字未提他也是異獸。


    不知道是那些人不知情,還是刻意被抹去了。


    “那你親眼見過那個異獸狂潮。”


    “是的,”黑騎士回答,重劍依然被緊握著抗在肩上,“那簡直是太可怕了,比我見過的所有風車和獨眼巨人都要陰暗,都要絕望。十天,我們在城牆上整整守了十天,彈盡糧絕之後又是可怕的士氣疲軟。”


    他繼續以故事繪本一樣的語氣描述著:“你們沒見過那些健壯的獸族漢子因為虛弱倒下,又因為膽怯退縮。平民都在哭泣都在祈禱,但還好有我在,朋友們,那傳說裏都是怎麽描繪我的英勇的?”


    “這個我知道,我聽過好幾遍這段故事。”楊知明插話,“……大意是說你確實是救了兩個孩子。但之後喝醉了酒騎著馬跑出去,說著胡話,砍了幾隻異獸過後,才勉強被其他人救回來。”


    隔著鎧甲黑騎士的表情看不清晰,但他語調明顯拔高了:“這怎麽可能我用重劍將撲向孩子們的野獸脊椎砸斷,然後騎著土豆橫掃古樹周圍一圈,拚死戰鬥,才讓戰局那麽快穩定下來那個雪狼族的羅德將軍還是我救回來的”


    楊知明說:“羅德將軍他們倒是說了,不過,應該就是那個將軍把你救回來的。你喝得醉醺醺了,可能不大記得了。”


    這回黑騎士更加氣惱了:“那肯定是他們在胡編亂造,是不是啊,土豆?”


    戰馬打了個響鼻。


    實際上在黑騎士的傳說中,他的形象並不那麽的完美。


    這是個會講給孩子們的傳說。


    所以傳說中講了他每日巡邏,都會采下多彩的葉子編作裝飾品,送給桃麗絲與柯西默,歌頌這感人的情誼。傳說中也講了他和那兩人一起冒險的故事——很幼齒,但是孩子們分外喜歡,聽完一個還要再聽一個,直到他們長大。


    大部分時候,黑騎士都是一個很微妙的存在。


    就像是那種給孩童的動畫片,總要有誇張的情節,才能叫人印象深刻。


    在那眾多的故事裏,輕鬆的就說他前去挑戰風車,被兩個孩子攔住才意識到自己的不切實際,稍微嚴肅些的,就說在異獸狂潮的戰場上他喝醉了誤事,全靠羅德將軍把他救了回來。


    孩子們能從這樣的故事裏懂得道理,家長們就更樂於講述。


    去往駐紮防線的路上,黑騎士還是對此憤憤不平,嘀咕說:“明明是我做的……”


    楊知明就偷偷問沈朝幕:“沈哥,你覺得他講的是不是真的?我怎麽覺得那麽可疑呢。”


    “不清楚。”沈朝幕回答。


    “但是他也確實說過他挑戰過風車。”楊知明也嘀咕,“所以多半不大靠譜,就是喝醉了不記事。”


    眾人就這樣來到了防線。


    這裏的獵人與星警大多數都是由獸族組成的,此刻奔走忙碌著,運輸著各種消防設施。


    他們離山火還有很遠,已能隱隱感受到熱浪。


    令人不安的雷暴雨還在頭頂不散,大雨淋漓地落在地麵,泥巴都是濕漉漉的。


    現場有終端平台在不斷收取數據。


    有指揮官在頻道裏說明了情況,隨後說:“需要你們去一趟鬥獸場,那裏有異常的精神力波動,無人機暫時沒看到異常。由於火勢時間很緊迫,預計須在下午三點之前離開。”


    沈朝幕應承下來。


    於是他們坐上了協會提供的飛行器。再次掠過森林,這次能看見遠處衝天的火光。


    很快一處古代遺跡出現在眼前。


    那是一個圓形劇場,巨大又殘缺,石灰色的外牆被雨水衝刷著,已有數道裂痕。而有一小部分的牆體已經坍塌。


    許多遊客都喜歡來這裏參觀。


    獸族曾經也有一段野蠻的時光,大概是在森林中長大,他們的骨子裏也帶上了自然的野性。


    在千年前這個鬥獸場竣工時,他們經常將凶蠻的異獸帶到其中,與獸族的戰士們進行死鬥。


    然而這並不是特別公平的決鬥,異獸死了就是死了,戰士們出現危險了,則會在滿場的噓聲中被救離現場。


    後來隨著文明發展,這種血腥野蠻的演出慢慢就沒落了。


    鬥獸場外頭,在正門與側門之間的牆壁有題字,是用獸族的語言寫的一句名言,筆觸分外粗獷狂野:


    以鮮血祭奠你我榮光,


    古樹之葉庇佑戰士遠行。


    這兩行大字底下,近幾年新立的碑文也寫了兩行:


    不以純粹的殺戮為榮。


    此處禁止亂扔垃圾。


    為了不驚動潛在的敵人,飛行器停在了離鬥獸場很遠的地方。


    龍拾雨還是晃蕩著長袖子,跟著沈朝幕坐上了越野車。


    車子碾過了泥濘,那龐然大物就這樣出現在眼前,城牆高聳。如今山火蔓延,就算這裏用各種屏障做了保護措施,也難免會損害。


    不知道大火過後,這裏還能剩下些什麽。


    黑騎士騎著戰馬,仰望鬥獸場,不知在想些什麽。


    他們從一道側門進去,剛進去,沈朝幕的精神力就捕捉到了動靜。


    那是在一圈圈觀眾席的最上端,幾道身影轉瞬跑過。


    金色光絮立馬飄揚在暴雨之中,化作洪流奔湧向他們。沈朝幕幾個箭步就追了上去,精神力化作城牆模樣阻攔他們的去路。


    對方身上已出現嚴重的獸化,想必是長期注射了大量血液。他們立馬知道遇到了狠角色,也不逃跑,幾人猛地轉身,眼裏凶光閃爍,手中的光刃熾熱


    衝在最前麵那人光刃還未刺出,已經被光絮生生折斷。


    沈朝幕看似輕鬆地一拳揮過去,指下傳來鼻骨斷裂的觸感,血液飛濺,附著了精神力的這一擊直接令對方狼狽地從觀眾席樓梯滾下去。


    下一個人就沒有那麽幸運了,精神屏障擋住他射出的子彈,沈朝幕一腳踹在他胸口幹脆利落地令他倒飛出去。重型外骨骼直接粉碎,鋒利邊緣擦傷他的皮膚,肋骨斷了三根,人直接就昏過去了。


    這下這群人才又慌了起來,但早已來不及。


    還沒反應過來,他們就被沈朝幕依次揍趴在了地上,鼻青臉腫。強大的精神力橫掃過去,像是燃燒的烈焰曳出長尾,一場金色的飛雪。


    所有人的精神力被強有力地鎮壓下去,呆呆地趴在地上,失去了反抗的意誌。


    在絕對的精神力差距下這種壓製分外有效。他們很快開始頭暈耳鳴,手腳發軟,嚴重的直接就吐了。


    勝負已分,沈朝幕整理了一下衣衫,漫不經心地從這幫人中走過,來到這鬥獸場的最邊緣。


    這群人看上去是雇傭兵,都沒有想到會有獵人那麽快在山火的威脅下趕來。


    他們剛剛正急著把什麽東西從鬥獸場內運出去,一條繩索連接了觀眾席的最高處和低端,有一大半的貨物已經在底下了。


    估計底下接應的人已經逃走了。


    有一些箱子還是半敞開的狀態,沈朝幕用精神力推開幾個,看到裏頭都是針管。


    密密麻麻的針管,更底下壓著包裝完好的五號針頭。


    而另外稍微沉重的箱子帶著保溫功能,裏頭寒氣森森,全是冰冷的血袋。


    血液有著不同的色澤,其中還有許多詭異的色彩小蛇一般在遊動。


    全是異獸的血液。


    沈朝幕丟出兩個小無人機開始掃描,剛準備通知協會的人,就看見在那數十個血袋之下,放著一個黑色的密封容器。


    這種密封容器是按照聯盟的最高規格做的,造價昂貴,隻要開啟一次就會報廢,一般隻有非常重要的材料才會放在裏頭。


    金色的精神力托起了它——


    出乎意料的是裏頭並不是什麽血液。


    透過透明的外殼,沈朝幕看到一個試管模樣的容器,容量隻有大概5毫升。


    它在安靜地閃爍色澤,霞光紅與花青,灰藍和雲杉綠,淡淡的黃融進了雪白中,轉而又摻上了琥珀色。


    璀璨又華麗,勝過所有寶鑽的光輝。每一秒色彩都在湧動,像是北恩的暗潮,又像是銀龍的鱗片。難以想象這麽一點液體中,能自成這樣一片天地。


    簡直像是流淌著的光。


    簡直像是……一滴光雨。


    ……


    水燒開了,鍋咕嘟咕嘟地響。


    一雙滿是老繭的手把它提了起來,衝進了茶壺之中,很快玫瑰的香氣就傳了出來。從這裏稍稍往遠處看,就能看到那巨大的鬥獸場。


    “老大,”一個雇傭兵說,“你怎麽又開始泡茶了,去北恩前我都從來沒見你喝茶。”


    “你懂什麽。”奧古斯塔粗聲粗氣地說,“這個叫做生活趣味,一看你就還沒有脫離低級趣味。”


    那雇傭兵還是不解,嘴上說的又比腦子想得快:“哦,我還以為是因為那個塞壬喜歡……”


    “閉嘴玩你的蛋去。”奧古斯塔瞪了他一眼。


    然而下秒,他猛地拿起了自己的電弧雙刀。


    眼前容貌明豔的青年收斂了翅膀,身上穿著一件寬寬鬆鬆的風衣。


    奧古斯塔頓時瞳孔放大,舔了舔自己幹裂的嘴唇:“你竟然那麽快來了”


    說不出心中到底是緊張還是戰意更占上風,混雜在一起令心髒跳動如戰鼓。


    北恩那時,他前所未有地意識到阿卡薩摩和自己的實力差距,但那種源自獵龍家族天生的意誌,又叫囂著、慫恿著他繼續挑戰。


    龍拾雨說:“你真的好煩呀,每次你出現,沈翟肯定又會搞事情。”


    “畢竟是老板指揮我做事情,沒辦法不聽啊。”奧古斯塔露出一個猙獰的笑,“不然,難道你給我錢嗎?”


    龍拾雨警惕說:“這個是不可能的。”


    惡龍的財寶,除了公主誰都不能碰。


    奧古斯塔握著雙刀的手已經全是汗了,下秒他手指更加用力,精神力順著刀刃起舞,劃出暗藍色的電弧。他說:“你是來和我宣戰的嗎?”


    “不是,”龍拾雨打了個嗬欠,“我還是來警告你,離我的公主遠一點的。”


    奧古斯塔:“……”


    奧古斯塔:“……公主?”


    電光火石,鬼使神差。瞬間奧古斯塔想起阿卡薩摩和沈朝幕的相處時,凶惡又可怖的形象完全沒影了,還有阿卡薩摩對沈朝幕發出的、他從來沒聽過的詭異“嚶嚶”聲


    他突然間,就明白了過來


    這回奧古斯塔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大,腦袋差點都被嚇掉了:“你他媽的在說什麽?誰是你的公主”


    “公主就是公主啊。”龍拾雨有點不滿他的態度。


    他想著沈朝幕等會找不到他,肯定又要生氣,剛轉身想飛回去,又聽見奧古斯塔說:“阿……阿……你是不是王位坐久了腦子不好使了沈朝幕那混蛋怎麽可能是公主他要是公主我都是仙女了他媽的他奶奶的他祖宗爺的,你也不想想你怎麽會比公主還矮。”


    說著說著,奧古斯塔宕機的腦回路又慢慢蘇醒過來。


    他像是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直接嗤鼻嘲諷到:“那比公主還矮的龍算什麽,矮腳龍?哈哈哈哈哈你就是頭矮腳龍矮腳龍”


    然後奧古斯塔眼睜睜地看著,龍拾雨的嘴裏開始往外冒火。


    惡龍氣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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