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公主這麽講了,一頭優秀惡龍當然要照做。


    龍拾雨立馬幫公主整理了一個被窩,弄得蓬鬆又舒服,為此他得到了一個晚安吻。


    於是這晚他睡得特別好。


    夢裏他拉著公主的小……大手在田野上奔跑,風吹著特別舒服,然後他們住進了金碧輝煌的城堡,公主還穿了蛋糕裙。


    龍拾雨睡著睡著就笑出了聲。


    終於,在接近第二天中午的時候,飛行器接近了古樹。


    龍拾雨邊喝牛奶邊往窗外看去,看見那巨大的樹幹粗壯,足足要數百人才能圍抱,枝葉連天蓬勃著,入秋後,葉子的邊緣難免帶上了金黃與楓紅,生出了漸變般的美感。


    無數木質的樓梯和繩梯圍繞著古樹一圈圈向上,連接了各種小型的樹屋與平台。


    大片的雀鳥在樹枝間跳躍、鳴叫,一同起飛時壯觀無比。


    古樹上的建築群居住著許多獸族的居民,這也是他們文明的發源地。


    最開始,獸族的先祖們跋涉過濕熱又危險的叢林,終於來到此處。古樹的枝幹給予了他們庇護,樹下的月光清泉給予他們水源,樹下的獸群給予他們食物,從此有了一切。


    在這裏古樹是母親一般的存在,當地的很多紀念品都畫著古樹,占樹商會的標誌也是它的剪影。春日與深秋都有祈福的儀式,旅人們也會一起參加,圖個好彩頭。


    古樹方圓十公裏內是禁空區域,不允許飛行器通過。


    他們就先把飛行器停下來,坐著當地的觀光車前往古樹。


    雖說現在山火在迅速蔓延,遊客走了不少,但還是能見到相當多的人。這個時間剛好是遊覽的高峰時間段,有好幾十人也和他們擠在觀光車上。


    黑騎士騎著戰馬,慢悠悠地跟在後頭,被人當做了造型奇異的獵人。


    而沈朝幕他們坐在最後頭,身上帶著信號槍、手槍和其他的簡單裝備,後備箱裏就鎖著一大堆剛搬上去的器材,還是很吸引眼光的。


    遊客們平時挺少能近距離見到一隊的獵人,一時目光都落在他們身上。


    觀光車穿梭在叢林間,有幾人終於按捺不住,過來問能不能合照。


    楊知明沉迷擺弄他的小機械品,遊客見他忙沒敢去打擾。而宋淺淺一貫是熱情的,一口就答應下來。快門摁下,鏡頭下她笑得分外燦爛。黎見春依舊沉默寡言著,但也拍了兩張。


    很快就有眼尖的人認出來,小聲地驚呼了一聲:“啊那是不是沈朝幕?”


    大多人都知道沈朝幕,紛紛反應過來。他一直很有話題度,尤其在年輕人之中。獵人的私人聯係方式不會公開,那些偷偷托總調度員給沈朝幕遞情書的女孩們這些天熱情不減,隻是沈朝幕人不在總部,一封都沒再收到。


    這下擠過來合影的更多了,都沒人注意車外的景色。


    仗著坐在最後排,沈朝幕本來正抽著煙,結果有人還抱來了孩子。他就把煙掐滅了,和他們依次合照——


    和宋淺淺不同,沈朝幕沒法對陌生人很熱情,加上獨身追獵久了,用方慶的話講,天生自帶“生人勿進否則我斃了你”的氣場。


    所以盡管他態度不錯,實際敢找他的人不是很多。


    拍了幾張合照後,又一個姑娘帶著紅撲撲的臉頰離開,沈朝幕發現身邊的龍拾雨不高興了。


    具體的表現是坐得離他遠了點,連楊知明拆封了一袋零食,都沒有及時湊過去——


    這可算是出了大問題。


    觀光車又行駛過一條小溪。


    這十幾分鍾過去,遊客們的注意力終於被轉移開來。


    沈朝幕就問龍拾雨:“你怎麽了?是不是餓了?”


    龍拾雨說:“你和他們都合照了,我們倆連張照片都沒有。”


    沈朝幕這才想起來,都過了那麽長時間了,他和龍拾雨確實連張合照都沒有。


    他說:“你要想我們現在就拍一張。”


    “好啊。”龍拾雨眼睛亮了。


    沈朝幕拿出終端調成自拍模式,他平時從來不會照相,更別提自拍了——在他的概念裏,合照隻要能看見兩個人的臉就是成功的了。


    於是他摟著龍拾雨隨手拍了張。


    出來的照片,龍拾雨閉著眼睛,沈朝幕半邊臉沒了。唯一清楚的是外頭的景色,多彩的樹葉投下多彩的陽光,像是畫卷。


    沈朝幕就有些意外,等了兩秒說:“……這拍得還不錯啊。就這樣吧。”


    龍拾雨:“嚶。”qaq


    沈朝幕慌了:“你怎麽又開始嚶了。”


    龍拾雨說:“我要再拍一張。”


    “好好好。”沈朝幕趕快又舉起終端,摁下快門鍵。


    這回照片出來,兩個人都閉著眼睛,畫麵糊成稀泥。


    龍拾雨:“……”


    沈朝幕:“……還挺安詳的不是麽。”


    旁邊的宋淺淺實在看不下去了:“沈哥你這技術簡直是絕了,有輔助拍照啊還能照成這個樣子。來來來,我來給你們拍一張。”


    她拿過沈朝幕的終端,刷刷調了幾個數據,然後對著他們:“笑一個啊三、二、一……”


    快門摁下,笑容定格,照片被保存下來。


    沈朝幕拿回終端,把照片給龍拾雨看:“這張怎麽樣,好不好看?”


    龍拾雨仔仔細細看了,然後彎起眼睛:“好看”


    他也衝宋淺淺笑了笑。宋淺淺愣了愣,看他的眼光還是有些複雜,但也笑了。


    穿過交錯的樹根,那些龐大的樹木就在他們的頭,又壓過兩條溪流,眼前出現了大片柔軟的長草。


    風從平原的盡頭吹來,帶著獨特的清爽,將人們的衣角與頭發吹起。它也吹過金色的草,它們似海浪搖擺。


    羊群穿過其中,皮毛是天上雲。


    那金浪翻滾的深處是群山。


    雲霧繚繞的群山。


    不知為何,沈朝幕覺得眼前的場景分外眼熟。


    像是在哪場夢境中見到過。


    龍拾雨則是望向遠處,像是在想些什麽,最後還是懶懶地打了個嗬欠,靠在沈朝幕身邊睡著了。


    觀光車又開了大概二十分鍾,終於來到古樹的樹幹底下。


    這裏也有大片的建築群,都是由木頭製成的。他們下車,一路往旅館那邊走,各式各樣的小店裏傳來了食物的香氣。


    協會給他們安排的旅館在古樹的中間。順著樓梯,繞著一圈圈往上走,平原與森林的場景盡收眼下,這和隔著飛行器玻璃是不一樣的感受,極目遠眺,西山的雲霧慢慢被下墜的太陽點燃。


    這裏是允許觀光的熱氣球起飛的,於是還有巨大多彩的氣球在空中,慢慢地上升與下落。


    在他們之下,獸群奔跑著,從金色長草一直奔跑到溪流與鬱鬱蒼蒼的深林。


    古樹上頭的旅館,每個房間都是一個個獨立的小樹屋。


    龍拾雨率先用鑰匙開門,推開木門的那一刻,屋內傳來了木頭獨特的味道。因為關著窗子,空氣有些悶,他就推開了所有窗子。


    從後門出去,則是一個伸出去的小平台。平台上放著花盆,幾朵花在風中飄揚。


    沈朝幕留在屋內收拾東西,等收拾完了,發現宋淺淺有幾個瞄準鏡混在器械裏了。他就拿著送過去。


    那兩個姑娘的樹屋離他們並不遠,隻在稍低一點的地方。


    去的時候沈朝幕路過了黑騎士的樹屋,裏頭傳來了可疑的鬥地主音樂和馬嚼胡蘿卜的聲音。


    到了地方,他敲門進去。


    屋裏隻有宋淺淺在,他就問:“黎見春呢?”


    “她呀?她準備去樹頂看看風景。”宋淺淺還在組裝那些槍支,嘴裏叼著一根巧克力棒,“可能好久才回來。”


    沈朝幕點頭:“你的瞄準鏡混到我那裏去了。”


    “哦。”宋淺淺咬著零食說話有點不清楚,手上又忙著,揚了揚下巴指著桌子,“你給我放在那裏吧。”


    沈朝幕就把瞄準鏡放過去,桌上又是兩袋開了的小零食,棉花糖和小熊餅幹。


    他剛想走,就聽見身後的宋淺淺說:“沈哥,你其實是喜歡他的對不對?”


    語氣平淡自然到,像是隨口提起今天的晚霞不錯。


    沈朝幕愣了愣:“什麽?”


    “龍拾雨啊,”宋淺淺的語氣挺輕鬆的,“你雖然和我解釋了什麽嫂子的身份是假的,根本沒有這回事,一切都是偽裝,但是我怎麽越看越像是真的呢?”


    “……為什麽你會這麽覺得?”


    “因為我又不是瞎的。”宋淺淺把最後一口巧克力咽下去,“不說你倆天天睡在一起,都不知道有沒有偷偷摸摸幹些什麽,你看今天照完相以後,你問他‘好不好看’的時候,那眼神簡直絕了。”


    她繼續講:“還有就是在北恩的時候,你攔下了一大群骸骨人魚。那確實是一場漂亮的戰鬥,結束後,你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回頭找嫂子。”


    “你讀書的時候有去打過籃球麽?那時候男生們投出了漂亮的三分或者扣籃,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回頭,在籃球場邊上找自己喜歡的女生。他們的眼神和你一模一樣。”


    不等沈朝幕回答,她又說:“但是沈哥,雖然嫂子是個很好的人吧,我還是沒有辦法接受龍類。你知道,見春的家鄉是哪裏麽?”


    沈朝幕說:“她從來沒跟我提過。”


    “她也是過了好久才和我說的。她出生在蘭亞斯,對就是那個盛產漿果的小星球。”宋淺淺的目光頗為複雜,“那裏發生過什麽,沈哥你比我要清楚得多吧。”


    沈朝幕當然知道二十多年前的蘭亞斯襲擊事件。


    襲擊那個星球的異獸是冰原巨龍,他將所有多汁美味的、當地人引以為傲的漿果全部凍成了粉末,連帶著無數的生命。


    那也是近年來,唯一一頭聯盟知道的龍了。


    即便巨龍已經被屠龍家族的人聯合獵人協會殺死,力量卻久久不散。直到現在,那可怖的冰霜還沒有完全消融,當地再也沒有美味的漿果了,痛失至親後又是經濟的一落千丈,這小星球越發地荒涼。


    宋淺淺說:“她的父母就是死在了那個時候,她之後過了很漫長很艱難的一段時光,不得不領取每周的救濟金生活,直到加入了協會。”她頓了頓,“這些事情和嫂子無關,我隻是、我隻是……”


    “我明白的。”沈朝幕說,“對不起,是我騙了你們。”


    宋淺淺搖頭:“我不是想聽見你的道歉。你還記得我們剛進協會的時候,一起去圖爾做的那次任務麽。”


    “那是我的第一個任務,當時我和你都還沒說過話。有個晚上,我和留在後方的陸山懷被水鬼偷襲了,還是你拚命趕了回來把我們給救了,你手上現在還有一條疤呢。”


    “之後還有很多類似的事情,你總是會花很多心思去保護身邊的人,不論他們是陌生還是熟悉。所以我不是不相信你,我真的一直覺得你……”


    宋淺淺再次停頓:“我、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想說什麽,講得有點混亂。總之,我不是想聽見你的道歉。我今天跟你說這些,是想告訴你,你的做法確實會存在爭議,我可能暫時接受不了嫂子,但這不是他的問題。我給你們的祝福不會變的。”


    沈朝幕說:“我們真的不是……”


    宋淺淺打斷他:“還有就是,如果遇到真心的人就趕快去追呀,不然跑掉了看你怎麽哭去。”


    這回她真心誠意地笑了,高馬尾在風中輕輕搖晃:“那麽簡單的道理你怎麽就是不明白呢,說你是鐵樹開花,不能真的變成鐵樹啊。”


    沈朝幕順著木階回去的時候,有些茫然。


    他原本是想要反駁宋淺淺的。


    明明認定事實並非如此,到頭來卻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所有的陌生情緒都來得莫名,他心亂如麻。


    回到屋裏,一袋蘋果和一袋雪梨已經憑空消失了。


    龍拾雨還在外頭撐著欄杆吹風。


    沈朝幕走出去,看見龍拾雨的視線正死死盯著,遠方樹下的一場熱烈燒烤。


    沈朝幕:“……”


    見到公主回來,龍拾雨很高興地回頭說:“明天應該會有一場流星雨。”


    沈朝幕也走到平台那站著,笑了笑:“又是星星告訴你的?”


    “嗯。”龍拾雨說,“其實維爾潘和塞壬死的那一天,在遙遠的星係也有一場流星雨,還有火流星呢。”


    “……那挺神奇的,”沈朝幕說,“而且很浪漫。可惜我永遠不知道和群星溝通是怎麽樣的感受。”


    “而且你也沒有尾巴。”


    “是啊,我的祖先把這個進化掉了。”


    龍拾雨就彎眼笑著,拿尾巴勾著公主的手腕:“不過我也不懂你的很多東西,所以算是扯平了。”


    兩人就這樣吹著風,聽著頭頂的樹葉沙沙作響。


    不知道為什麽,剛才沈朝幕所有的混亂情緒,都在慢慢歸於平靜。腦內的思維逐漸放緩,遠處日落那抹光快要沉了,把他們的影子拉長。


    金色長草,遙遠群山。


    那種熟悉感卻又飛鳥般,掠過心間。


    像是很久之前也有這樣的並肩而立。


    這種感覺越發地強烈,強烈到沈朝幕都快無法無視了。


    沈朝幕突然說:“我不知道你有沒聽說過這個說法,人死後,會變成天上的星星。”


    龍拾雨有些疑惑。


    沈朝幕就笑了笑:“大體上,是人們願意相信的又一種童話吧。所以這種說法是真的麽?”


    “應該不是吧……”龍拾雨說,“不過如果出了這片星係的事情,我也不大清楚了。你為什麽突然問起這個呀?”


    “就是突然想到而已,沒什麽。”沈朝幕笑說,揉揉他的腦袋,“走,帶你下去吃燒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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