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拾雨抱著自己的尾巴尖在緊張地啃。


    沈朝幕把尾巴強行揪了回來:“別老是啃,啃壞了怎麽辦?”


    然後龍拾雨就開始緊張地吃手手。


    沈朝幕趕緊又把龍拾雨的手扯開:“啃壞了怎麽辦?”


    他扯住手的時候,龍拾雨又叼回了自己的尾巴。


    沈朝幕:“……”


    沈朝幕說:“別叼著尾巴了,好好給我解釋是怎麽回事。為什麽沈翟沒有死?”


    沈翟是最出名的屠龍英雄,在沈朝幕出現之前,他是家族曆史上天賦當之無愧的第一名。


    他的時代距離現在已有百年,和所有的晚輩一樣,沈朝幕也是聽著他的英勇事跡長大的。


    獵龍家族的一個秘密,就是諸多屠龍勇者並沒有真的死去,他們的精神力被龍類的煉金陣法保存下來,永遠活在那島嶼上的審判大廳中,隻有血脈相同的人才能看見。平日他們便隻有漫長的黑暗與永無止境的孤單。


    所以,並非所有人都願意以那種形式留存世間,沈翟就是其中之一,他的骨灰埋在了島嶼的正東方——那裏能最早見到日出。


    這樣的人,怎麽可能還活著呢?


    龍拾雨說:“我真的不知道啊剛剛都是胡說的,我根本不知道什麽沈翟……啊啊啊別晃我”


    被拽著龍角搖完了,他又開始緊張地叼著尾巴,盯著沈朝幕不說話。


    沈朝幕把尾巴從龍口中搶救出來,抓在手裏:“不回答就沒收你的尾巴了。”


    龍拾雨又準備伸手,結果手腕也一起被箍住了。


    沈朝幕說:“乖,回答我的問題。”


    公主看上去有些不高興了。


    於是隔了老半天,龍拾雨猶猶豫豫說:“就是,就是我和沈翟之前見過一次。”


    “隻有一次?”


    龍拾雨一臉真誠:“嗯……啊別搖我”他見公主的臉色越發不好了,趕忙說,“好吧好吧,我們見過幾次見過幾次。”


    沈朝幕皺眉:“他都和你說什麽了,有沒有對你出手。”


    他知道的沈翟可是永遠活躍在第一線的,對待異獸,尤其是龍類分外果決無情。


    “什麽都沒有。”龍拾雨小聲說,“什麽也沒跟我講。”


    “他沒對你出手?”


    “沒有。”


    沈朝幕將信將疑。


    畢竟巔峰時期的沈翟要是全力出手,初代龍都要拚死一搏,或許連老龍王都有一戰之力——雖然那麽多年過去,不知道沈翟的實力變得如何,但能重創天上聚落到這個地步,想必也有當年的輝煌。


    他又問:“那你為什麽能判斷其他星球的異獸暴動都是他弄的?”


    “猜得啊。”


    沈朝幕:“……你這騙三歲小孩。”


    龍拾雨:“嚶。”


    他又想爬出去被窩,剛爬一半又被沈朝幕拽著尾巴拖回來了。


    沈朝幕把他摁在懷中,笑:“你連老巢都不要了?剛剛不還邀請我一起睡的麽。”


    龍拾雨又哼哼唧唧了一通,期間不斷試圖逃離公主,又被摁住,試圖逃離,然後又被摁住。


    最後他委屈說:“好吧好吧,我告訴你一點點。我上一次見到他是在卡珊德,但也不是麵對麵見的,我隻看到了一個投影。”


    “他和卡珊德有什麽關係。”電光火石間,沈朝幕好像意識到了什麽,“他執著於天上聚落,所以身為其中一員的維爾潘的蘇醒和他有關?那些雇傭兵就是聽從他的命令?”


    龍拾雨在他懷中點頭說:“他總是很執著研究各種異獸的。”


    “那塞壬呢?”


    “不清楚。但是他也在北恩派了雇傭兵。”


    沈朝幕一時失語。


    被尊稱為英雄的前輩沒有死,還和教會和各種異獸有關,直到現在還躲在暗處。


    要不是那腐蝕性的精神力特殊,螳螂們的傷口上能看出獨特的家族作戰手法,加上龍拾雨的親口承認,他恐怕隻會將一切當作巧合。


    沈朝幕沒全部相信龍拾雨的說法,並非是不信任,而是沒有人能保證其中有沒有其他的誤會。


    畢竟這一切還是太讓人難以想象了。


    他必須親自求證。


    龍拾雨又說:“我把這些都告訴你了,你、你就忘記這事情吧,趕緊睡覺。”


    他還是很後悔於自己說漏嘴了,想要扭過身子,可又被男人摁住了後腰。


    沈朝幕低聲說:“別走,我的問題還沒問完呢……如果真的是沈翟,絕對不可能放任龍類在麵前跑。你和他是什麽關係,為什麽之前完全沒有提起過他?你是在……袒護他麽?”


    “沒有關係呀。”龍拾雨說。


    沈翟實際上想殺了他,隻是種種因素堆疊在一起,陰差陽錯下,直到現在他們誰都奈何不了誰。


    而這一切他不會告訴公主的。


    沈朝幕的眸色晦暗了一秒,摁在他後頸的手輕輕摩挲了幾下。


    於他看來,這就是對那個“沈翟”標標準準的袒護了。


    他從來沒見過龍拾雨這樣百般遮掩,被他抓了破綻後才不甘心地承認,所以有些微妙的不爽。


    ——盡管他已沒有把龍拾雨劃歸在“獵物”,但對於青年的不安定感叫那種久違的獵人本性又沸騰起來。


    獵龍家族的族徽是與惡龍搏殺的獅子。


    現在龍拾雨不情不願窩在他懷中,暖洋洋軟乎乎的,還有手感極好的龍角和大尾巴。現在,而現在,他手下青年的腰分外柔韌,弧線很適合大力掐著。


    家族病似乎開始犯了,某種衝動襲上心頭,就像是雄獅喜愛用爪子壓住獵物,他現在就想把獵物摁在身下。


    這種純壓製性的動作會讓他的心情好許多吧。


    最後,沈朝幕還是沒有實施這想法。


    畢竟這稱得上失態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怎麽會有這種略帶瘋狂的念頭。


    但這晚或許是擠在一起的緣故,兩個都有些心神不寧的人倒是沒有失眠。


    就是沈朝幕做了個荒誕的噩夢。


    他夢見龍拾雨有一天,高高興興牽著沈翟的手出現在他麵前說:“給你介紹一下,這個是我的公主~~”


    沈朝幕猛地醒了。


    龍拾雨在他懷中還睡得很沉,似乎還夢到了什麽,含糊不清說了幾句什麽。


    ……哪天一定要告訴龍拾雨,公主真的沒有男的。


    第二日一早,黑鐮刀出現了洞口,翅膀摩擦作響:“獅鷲的活動已經平息。我們將把你們送走。龍類,記得讓我們見到那個人。”


    冰川上雲霧升起,載著他們離去。


    ……


    葉爾馬克號破開了厚重的冰層,在眾多作戰船的護航下前往達摩克利斯之橋的方向。


    有了重型破冰船,調查就進行得順利多了,淩晨時從瀑布、大橋分別來的獵人已經會麵,而葉爾馬克號繼續前進,預計五個小時後就能將這片海域的冰層破開。


    宋淺淺在船上小睡了一會,隨後被甲板上的腳步聲吵醒。


    看了看時間,也該是她和黎見春上車的時間了。


    破冰船已經行駛到了目標海域開始作業,船上的獵人們則會分散開,在附近的冰川與海域繼續尋找骸骨人魚的巢穴。


    這幾天來為數不多的好消息是,沈朝幕找到了塞壬居住的城堡,裏頭線索已經上傳到了數據庫中,而烏瑟奇跡般地沒有失聯,順著上次暴動的骸骨人魚們,搗毀了一個大型白骨巢穴。


    十分鍾後,雪地的作戰車隊出發,車輪在冰雪表麵碾出深重的痕跡。依舊是永夜,今天連星屑都少了,顯得冰川分外漆黑可怖。


    宋淺淺還是和黎見春一起行動。是黎見春開的車,她在副駕駛。


    這裏的冰川並不平坦,有著很奇特的、起伏的山坡。車子搖搖晃晃,周身明黃色的燈光灑下。有了上次的教訓,這次各個小隊沒有分散得太開,都是在能在五分鍾內支援彼此的距離,而且從始至終都沒有遠離葉爾馬克號。


    從車窗望出去,宋淺淺還能看到那巨大的破冰船正在駛過,周身是飄浮的白色碎冰。


    一片沉默中,黎見春開口了:“這裏以前有另一艘破冰船?”


    “嗯,”宋淺淺回答,“也是重型破冰船,就在那個造船廠裏出來的。不過它已經沉沒在海底了,沉沒的地點在造船廠旁邊。我記得……名字是叫‘吹笛人號’。”她又望向遠處的海,“都是好久以前的事情了,畢竟永夜之地五十多年沒對遊客開放。”


    車輛又行駛了一段距離。


    隨後車載屏幕上有一個紅點在地圖上跳躍。


    戰術頻道中陸山懷說:“坐標已經發送,這裏監測到有精神力的波動。”


    會是塞壬麽?


    宋淺淺猛地坐直了身子。這個坐標離他們的車隊是最近的,距離甚至不到兩公裏。


    但下一秒新的數據又發了過來,陸山懷補充:“精神力很雜亂,單獨強度不高,可以確定是人類的精神力。”


    宋淺淺喃喃說:“這裏怎麽還會有別人呢……”


    有疑問的不單是她,其他獵人也驚訝。畢竟在他們下了達摩克利斯之橋後,哨站就將道路完全封鎖了。


    ……除非是在他們之前,就抵達了的人。


    那精神力似乎也發現了他們,忽然轉變了前進方向,朝宋淺淺所在的車輛飛速靠近。


    獵人小隊們迅速向彼此靠近,黎見春調轉方向準備拉開距離,盡管他們的速度不敵對方,被追上隻是時間的問題。


    宋淺淺則打開天窗站起來,將重型狙擊槍架在了專用的穩定器上。


    這裏起伏的冰原嚴重阻礙了視野,即便是熱成像上已經顯示出了對方的車隊,她也暫時無法開槍。


    “媽的。”她罵了一聲,“每次都是這樣,明明老娘是個狙擊手,總是沒有幾個好機會。”


    她把狙擊槍放回了車內,然後費勁地從後頭的裝備箱裏拿出了一個數百公斤的大玩意——


    重機槍。


    車頂一聲悶響過後,宋淺淺直接把重機槍給架在車頂了。


    三分鍾後,車子飛躍過一個小坡,他們終於看見了彼此。


    對麵的車隊來勢洶洶。宋淺淺首先看到的,是奧古斯塔那雙瘋狂的眼眸——


    他已經注射了異獸血液,那種獸性的衝動在血液中奔湧,帶來了無窮無盡的力量與殘暴。每個雇傭兵們都是如此,獸化的痕跡非常明顯。


    在他們出現在視野中的一瞬間,所有人的特征都被記錄和分析,將身份告知了每一個獵人:


    都是臭名昭著的雇傭兵,尤其是那個奧古斯塔,從來是哪裏亂哪裏就有他的身影,星警和協會都對他十分頭疼。


    衝得最前的是一輛雪原吉普車。坐在駕駛位的雇傭兵,眼中發出可怖的、非人類的光芒,獸類被車燈照耀時的亮光。


    黎見春單手扶著方向盤,另一手摸出兩把飛刀。鋒利的精神力附著在上頭,她掐準一個完美的時間甩出去,利刃夾雜著可怕的破風聲襲向車輛


    對方一驚,猛打方向盤,車子控製不住打滑轉了好幾圈,但好歹是避開了那兩把奔著他咽喉而去的飛刀。


    雇傭兵的車隊依舊在飛速逼近。


    “都是一群瘋子”宋淺淺罵了一句。


    等車輛又過了一個坡,角度完美,她剛要開始掃射,就看見頭頂一團雲霧飄過去。


    不但是她注意到了,那群雇傭兵也注意到了。


    這麽一大團霧氣實在是太反常了一點,夾雜著龐大的精神力。一時各方都暫且緩下攻勢,警惕地觀望情況。


    黎見春稍微看了兩眼,沒看出什麽端倪,繼續專心開車。宋淺淺視力卻何其地好,喃喃說:“見春,我可能已經瘋了……”


    她稍微緩了緩,說:“不然,我怎麽會看見沈哥和嫂子在天上飛……”


    一秒鍾後,金色的長矛從天而降


    沈朝幕率先從雲端上跳了下來,油燈在身邊輕輕搖擺,轉眼精神力已經紮穿數輛車


    他並沒有瞄準車內的人,隻是將車子毀到無法前行的地步。


    緊接著龍拾雨也下來了。


    他穿著那件蓬鬆的羽絨衣,像個小麵包一樣在冰原上緩慢移動,努力想跟上沈朝幕的步伐。


    而下個瞬間,一個黑色的壯碩身影從天窗獵豹般越出,起跳時重型越野車都狠狠下沉。


    那是拿著電弧雙刀的奧古斯塔


    他隻穿著一件短袖,異獸血液的沸騰令他不懼寒冷,令他沒有膽怯,也帶來了超越自我的速度。手臂上的肌肉死死繃著,青筋突起、跳動猶如詭異的樹根,帶有雷電的精神力傾瀉而出。


    他徑直揮刀向龍拾雨的脖頸。


    “嫂子”宋淺淺驚慌喊了一聲。


    沈朝幕已經回頭,金色光絮潮水般衝向奧古斯塔——


    奧古斯塔怒吼道:“來吧阿……”


    龍拾雨一個上勾拳把奧古斯塔打飛出去了。


    飛了十幾米的那種。


    沈朝幕:“……”


    宋淺淺:“……”


    黎見春:“……”


    兩個姑娘都目瞪口呆。


    沈朝幕也沉默片刻,咳嗽了一下,解釋說:“你們的嫂子,可能,嗯,力氣有點點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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