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上了車,遠遠能看見有車輛跟了過來——還好在通訊頻道被幹擾的情況下,他們不敢出動飛行器。


    宋淺淺把情況和沈朝幕說了一遍,還是麵帶憤怒:“所以,針管和名單現在都在他們手上了。”


    方慶插話:“那他們幹嘛還追著我們跑?又不可能真的把我們殺了。”


    “你是不是傻。”宋淺淺伸手戳他腦袋,“都敢直接屏蔽戰術頻道了,也不知道後頭究竟是誰。在這裏被逮住,鬼知道會不會找個理由就把我們關進去了。要是沈哥還好,沈家至少能把他撈出來,我倆進去了肯定不見人影。”


    “……”方慶低聲嘟囔,“所以我才討厭和那幫爛人打交道。要不是你一定拉著我過來,我現在還能安享退休生涯,和我的毒藥親熱呢。”


    “虎鯨”在他身後說:“你已經在和我親熱了。”


    “閉嘴”提起這個方慶還是很憤怒。


    “而且,”宋淺淺笑了笑,“他們也沒拿走所有東西。”她又往大腿那伸手——


    “幹嘛呢幹嘛呢”方慶慌忙叫,“不要耍流氓!”


    “別多想。”宋淺淺迅速從裙下掏出了一本護照,拿在手裏晃了晃,“我還留了這個東西呢,上頭可是記載著那家夥究竟去過哪裏。雖然沒有大用,但聊勝於無吧。”


    方慶眼睛一亮:“幹得漂亮!”


    這小破車雖然跑起來不快,但花街人多,車隊沒辦法直接全速穿行。方慶又是個狂暴老司機,有了“虎鯨”的指路在小巷子裏七拐八轉的,竟然真的把對方給甩掉了。


    至少,暫時見不到他們的蹤影了。


    很快陸山懷的消息又來了:“楊知明說,頻道的屏蔽範圍是以花街為中心的20公裏,隻要出了這個範圍獵人協會的係統就能重新上線。我派了一隊獵人在這個地點和你們接應,這應該是離那個、那個瞇幻冇……瞇幻冇……反正就那家店最近的接頭地點。”


    他發送了一個坐標過來,離他們當前的位置有18公裏。


    “距離不遠。”沈朝幕說,“隻要十幾分鍾……”


    話才說了半截,車就在路中央停了下來。


    “虎鯨”:“啊,沒油了。”


    眾人:“……”


    沈朝幕查了一下:“最近的油站就五百米,在這個街口的拐角通宵營業,把車推過去就行了。”


    金色飛絮迅速集結在車的尾端,緩緩推著車往前走。雖然沒有車的全速快,但也不算太慢。


    宋淺淺感慨:“還是精神力強方便,都不用人力推車。”


    方慶又對“虎鯨”說:“你不是搞走私的麽,不是之前才剛剛運回來一個鮫人嗎?怎麽還那麽窮,車都不舍得換一輛。”


    提起這個話題“虎鯨”反而委屈了:“我本來是要大賺一筆的,但是、但是這不是因為拍賣會被砸場子了麽?”


    沈朝幕悠悠點燃一根煙:“你是在怪我?”


    “不敢不敢。”“虎鯨”趕忙說,“是我太窮,是我太窮。”


    就這麽走了兩三分鍾,終於見到了那個油站。


    宋淺淺擺弄了一下自己的終端,突然罵了一句:“他們把協會綁定的所有支付方式都鎖了。你們誰有現金?”


    “沒有。”


    “用完了。”


    “虎鯨”很心虛:“你看我是有錢的樣子嗎。”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龍拾雨身上。龍拾雨想了想,渾身上下摸了一圈,從內兜裏摸出了兩塊錢。


    他把錢遞給沈朝幕:“給你。”qwq


    惡龍隻會和自己的公主分享財富。


    眾人:“……”實在有點可愛。


    沈朝幕接過那兩塊錢,揉揉龍拾雨的腦袋誇讚到:“可以了,能在便利店裏買個紙袋套頭了。”


    宋淺淺問:“套頭幹什麽?”


    “打劫啊。”沈朝幕說。


    五分鍾後。


    “虎鯨”哆哆嗦嗦站在寒風中,腦袋上是一個棕褐色紙袋,眼睛位置戳了兩個洞。


    沈朝幕搖下車窗:“提醒一句,你最好不要嚐試逃跑。”


    “為什麽、為什麽你們不去啊?”


    沈朝幕說:“我們算是公職人員,資料都被錄入係統了,店內監控還在的話光是體態都可能被認出。所以上吧,現在是協會需要不法之徒的時刻了。”


    “那萬一、萬一我被抓了呢?我可是堂堂走私犯,不是搶劫犯啊……”


    宋淺淺說:“這聽上去根本半斤八兩好不,請不要拉踩謝謝。”


    沈朝幕彈彈煙灰:“那我會給你請最好的律師的。我認識好幾個老流氓,保證死的都能說成活的,搶劫都能說成見義勇為。”


    “虎鯨”於是小心翼翼地去了。


    兩分鍾後,他一臉驚恐地提著個麻袋子衝了回來:“快走快走”在他身後便利店的報警聲大作。


    宋淺淺又罵他:“怎麽那麽快就報警了?”


    “這不是業務不熟練麽你們偏要趕鴨子上架”“虎鯨”迅速把一罐能源塞進車內,拉開後座門坐了上去。


    這下方慶終於能發揮車技了。小破車猛地衝了出去,行駛過坑坑窪窪的路麵向前。


    但是很快,身後又出現了幾輛戰術越野車,車輪卷起塵埃——那都是協會專配的車輛,隻是上頭可識別的一切標誌都被模糊掉了,沒辦法確認身份。


    方慶咬牙,又開著車一頭紮進了小道。


    沈朝幕說:“放我下來。”


    “誒你別衝動。”宋淺淺皺眉,“你打得過他們,但畢竟那麽多人在那呢,萬一你留下了什麽證據被他們曲解了,肯定一堆人來彈劾你,你這首席是不想要了嗎?”


    沈朝幕不答話,眉間有戾氣。


    永恒燃燒的油燈已經憑空出現在了身邊。


    他從來就不是那種忍氣吞聲的好性格,現在特別想再踢斷幾個人的骨頭。


    “哎”宋淺淺急了。


    沈朝幕卻沒打算聽她,剛要伸手強行拉開車門——


    忽然就被人揪住了袖子。


    龍拾雨:“嚶。”


    沈朝幕:“……”


    他縮回了手,揉揉龍拾雨的腦袋 :“別怕,我不走。”


    宋淺淺:“……我做錯了什麽要給我吃狗糧。”


    “你是不知道,小沈剛來我旅館的時候還說拾雨不是他男朋友呢,多虧我一眼就看出來了。”方慶接話,“現在都流行把狗騙進來殺。”


    “太心機了。”宋淺淺憤慨道。


    就這麽開了七八分鍾,終於暫時聽不見戰術越野車的聲響。


    陸山懷倒是又發來了消息:“楊知明帶著部分組員正在恢複戰術頻道了,你們不用去那麽遠的地方了頻道大概五分鍾後就能重新上線。”


    “可算是有點好消息了。”方慶說,“五分鍾而已。”


    宋淺淺開了窗,把腦袋探出去往後頭張望,長馬尾飄揚在陰麵而來的風中。


    “虎鯨”說:“乘車係好安全帶,頭手不伸車窗外。”


    “你少講幾句不會死的。”方慶道。


    龍拾雨真誠建議道:“你可以去當什麽安全大使啊,這樣就不用走私了。”


    “實不相瞞,”“虎鯨”嘟囔道,“其實我的夢想是穿著漂亮裙子去坐花車。”


    宋淺淺仔細觀察著後頭。


    現在夜幕低垂,但身為狙擊手她的視力尤其好,精神力也是感知類型的,讓槍械的瞄準得心應手。


    視野範圍內確實沒有車輛的動靜了。他們奔馳在卡珊德的一條無名小道上,旋轉的車輪不時濺起汙水,泥漬粘在了紅色車身。


    ……那道寒芒是忽然降臨的。


    宋淺淺還沒反應過來,就看見金色光絮猛地湧向她身邊。她才反應過來,猛地回頭,瞳孔放大——


    巨大的鐮刀被攔住,與光絮摩擦爆發出火光


    這一記偷襲來得突然,卻砍不破光絮。它鋒利的頂端最終隻砍斷了宋淺淺的一點發尾。


    黑碎發飄散在狂風中,隨後一聲鹿鳴,渾身燃燒著蒼青色火焰的白鹿越過了車頂。


    那白鹿有壯實的馬匹那麽高,渾身半透明,鹿角鋒利得像尖刀。坐在上頭的白發女人頭戴桂冠,身形妖嬈,手中執著一把黑色巨鐮。


    白依依。


    獸族特殊的精神力幻化作成了坐騎與武器,其中承載著古老的力量。


    這一擊沒成功,白依依麵無表情。白鹿回頭便開始追逐車輛,四蹄踏地時發出清脆聲響,它的動作比戰術越野車敏捷迅捷多了,距離轉瞬被拉近。


    不阻攔她,車輛就無法繼續向前。她對宋淺淺是真的動了殺意的。


    宋淺淺心有餘悸,低聲說:“她肯定發現了護照那件事。”


    方慶猛打方向盤:“我看看能不能甩掉她”


    “不用,你不可能甩掉的。”沈朝幕說,“你還是繼續開吧。宋淺淺,不論怎麽樣你把護照留好。”


    宋淺淺猛地皺眉:“那我們怎麽辦啊,沈哥……”她回頭,沈朝幕已經不見了。


    後座隻有“虎鯨”,還有把雙手放在膝上乖巧坐著的龍拾雨。


    宋淺淺:“……”她趕快對方慶說,“不好了沈哥下車了”


    “啊?”方慶有點懵。


    宋淺淺又回頭:“嫂子你……”


    龍拾雨也不見了。


    隻有“虎鯨”一臉懵逼地坐著,身邊車門大開著,被風吹得前後搖擺發出哐哐聲響。見到白依依的眼神他慌忙舉起雙手保證:“我不會跳車的不會跳的”


    宋淺淺:“……”她推了推方慶,“趕緊掉頭”


    方慶卻沒有鬆開油門:“……相信小沈吧,你把護照帶走了他才安心。”


    “不行,白依依還是挺強的啊。畢竟也是首席的競選人。”


    “沒事。隻會耍花招的二流子是打不過我們的屠龍勇者的。”方慶笑說,“畢竟他可是要去會一會龍王的人。”


    龍拾雨打了個噴嚏。


    他剛剛從車上跳下來,一路走了回去。小巷的盡頭金光耀耀,那些飛雪在狂怒地聚集,風暴中聲聲沉悶的穿刺聲傳來——


    像是有什麽東西在一下下戳碎地麵。


    他很快看見那是什麽了,龐大的精神力匯做長槍從風暴裏根根刺下,每一下都將地表完全擊碎


    它們逼得白鹿不斷後退。白依依的臉色分外不好,手中的巨鐮一轉,白鹿甩頭,以一個詭異的角度起跳,踏著小巷的牆麵斜斜奔向沈朝幕,身上蒼青色的火焰越發耀眼,映亮了夜幕。


    龍拾雨站在路邊。


    一根精神力化作的金色長槍就在不遠處插著,閃著漂亮的光芒。和那華美的外觀不同的是可怖的力量,附近地麵滿是蛛網般的裂痕。


    還沒等他仔細研究,就看見白鹿攜著周身狂風奔跑過來,蹄下留下一串火痕。


    惡龍不喜歡壞公主。


    龍拾雨於是上前幾步,伸出腳——


    那白鹿跑著跑著突然悲鳴一聲,踉蹌著飛了出去


    它硬生生被龍拾雨絆了一腳,還沒等恢複平衡,數十根長槍已經瞬間貫穿了它的身軀


    精神力化成的坐騎沒有血液,但這場景還是足夠猙獰。從頭到腳白鹿被死死釘在地麵,連半點掙紮的動作都做不出,睜大了驚恐的眼睛。


    白依依剛狼狽地站起來,突然和一雙眸子對視了。


    那眸子深處燃燒著火焰,凶狠又狂熱。如果不知情,白依依會以為這是雙異獸的眼眸。


    但那是沈朝幕,未來首席的競爭者,協會的驕傲。


    這就顯得事情更加微妙。


    沈朝幕手中是黝黑的手槍,此時對準了白依依,扣下扳機——


    蒼青色火焰再次猛地炸開,又一隻白鹿從火焰中奔跑出來。它的身軀更加透明,體型也縮小了兩三圈,但白依依敏捷地拽著鹿角翻身上去,它仍以不可思議的靈活向遠方逃去。


    楊知明那五分鍾時間到了,戰術頻道重新上線。


    卡珊德又在協會的注視下了。


    沈朝幕垂下槍口。手槍裏其實根本沒有子彈,他也沒打算殺死白依依。


    但是剛剛……那白鹿怎麽會突然絆了一跤呢?


    他有些疑惑,白依依不像是會犯如此低級錯誤的人。


    就這麽思考的幾秒鍾,一個小腦袋已經在他身邊冒了出來。


    沈朝幕:“……”


    沈朝幕說:“你怎麽跟下來的。”


    “和你一樣跳車下來的。”


    “幹嘛跟下來?”


    “我怕壞公主打你呀。”


    沈朝幕笑了,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剛才的憤怒忽然煙消雲散。


    他說:“太危險了,下次別這麽幹。”


    “噢。”龍拾雨拉著他的袖子,真誠誇讚到,“你真的好厲害呀。”


    沈朝幕揉揉他的腦袋:“走吧,戰術頻道已經上線了,他們不會再來。走到大路那裏就能坐車走了。”他給宋淺淺他們發了個消息,表示會在方慶的旅館那匯合。


    他們穿過已經完全粉碎、一片瘡痍的巷子。


    此時夜色深深,這裏十分偏遠,隻有極遠處店鋪的亮光照來。


    走出巷子之後就是一條人工河,和這裏的髒亂不同,河水分外清澈。微風陣陣吹拂,幾縷雲霧在周身穿行,他們一路順著岸邊走,河中波光粼粼。


    緊張的氛圍突然消失,有種不真實的感覺,像是那場追逐從不曾發生。


    身旁的水聲陣陣,龍拾雨安安靜靜地走著。


    沈朝幕又想起他們之前談起過的話題。


    他問:“你當時是為什麽來卡珊德啊。”


    龍拾雨想了想:“我聽別人講這裏比較容易賺錢,但是我走的時候都沒賺到多少。”一想起這件事情他還憤憤不平,“那個老板竟然拖欠工資,真的太壞了。”


    “那個老板是誰?我說不定能幫你把錢要回來。”


    “不大記得了,”龍拾雨說,“可能早死了吧。”


    他說這話,沈朝幕才想起來這點。


    他是龍類。時光都是偏愛這個種族的。


    沈朝幕突然好奇:“你到底有多大了。”


    這個問題龍拾雨想了很久很久。


    最後他說:“我也不知道呀。我還好年輕的,反正沒上千歲。”


    沈朝幕:“……”


    “但是,”龍拾雨說,“我有段時間一直在睡覺。”


    沈朝幕說:“你現在也一直在睡覺。”


    “也是誒。”龍拾雨被他說服了。


    “今天你怎麽又自己跑出來了。”


    “沒吃飽啊。”


    “方慶呢?你找他要吃的啊,沒關係你可以把他吃破產的。”


    “他被自己的藥給弄睡著了。”


    “他是不是又沒帶護目鏡和口罩。”


    “是呀。”


    “那你為什麽又上去花車了。”


    “他們說給我蘋果吃。”


    他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河麵吹來了清爽的風。


    走著走著,銀色的長尾巴又偷偷摸摸纏上了沈朝幕的右手腕。


    龍類之間表示親昵,便會卷著彼此的尾巴尖——在這凶殘的種族裏其實是非常罕見的行為,類似人類之間的拉手手。


    人類沒有尾巴,龍拾雨便退而求其次,輕輕卷住了他的手腕。


    沈朝幕側頭,看到龍拾雨衝他笑得眉眼彎彎。


    遠處的一抹光芒落在他眼中,亮亮的。


    傻龍是真的高興。


    這份單純的高興好似也感染了沈朝幕。他低頭,無聲地笑了笑。


    沿岸的道路很快到了盡頭。那裏被欄杆圍住了,但低處還有另一條路,一家便利店孤零零地立在那裏,還亮著明亮的光。


    順著底下那條路很快就能走到卡珊德的大路。沈朝幕已經隱隱看見,極遠處車輛與飛行器的燈光。


    那高低差挺大。沈朝幕單手撐著欄杆率先跳了下去,然後回頭:“跳下來吧,我會接住你的。”


    他的本意,是用精神力給龍拾雨緩衝。


    但當龍拾雨翻過欄杆跳下來時,身上的衣衫被風鼓起——依舊是那華美的衣衫,流火與日月交織在一起構造出優雅的圖紋。


    很襯他。


    青年有著分外好看的眼眸。


    好看的人沈朝幕見過許多,從冷豔到俊朗,從陰柔到陽剛,風格迥異各自倜儻。白月光清雅,紅玫瑰豔麗,但這一秒他莫名想到了沒頭沒尾的半截話語。


    你見過絕色……


    ——鬼使神差般,他伸手將龍拾雨擁進懷中。


    旁邊便利店的光將他們的影子拉長,所站立之處,半麵是明半麵暗。彼此的麵龐被那燈光映亮,青年的容貌明豔,男人眉眼深邃。


    “呀,你接住我啦。”龍拾雨的眸中滿是歡喜,抬頭看他。


    或許是剛結束盛大的逃亡,這裏祥和得好似世界盡頭。又或許是人在深夜總會分外感性,再強大的獵人也不能幸免。某種熟悉感撲麵而來,老舊的書頁翻動,塵埃中一雙明眸燦燦。


    不是月光也並非玫瑰,是他不曾接觸過的熾熱情感,熱切又獨特。


    就像是一直以來,眼中都隻有他一人。


    沈朝幕突然就知道那後半句話是什麽了。


    你見過絕色。


    但沒見過這燈光下的光彩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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