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山懷以為龍拾雨在開玩笑,於是接著話茬笑說:“那要怎麽改。”


    “光是改動自爆前幾十分鍾的方案,時間不夠。所以不應該把重心放在戰鬥的後半段。如果前期牽製的時候用冷爆彈,把自爆的時間往後拖,把狙擊手換成普通的獵人,應該來得及吧。”龍拾雨又打了個嗬欠,看上去隨時又會睡著。


    陸山懷愣了愣。冷爆彈是不少年前的技術了,在各大星球都有普及,和常見的獵人戰術一樣,就算普通人也知道。


    在近幾年的狩獵裏,冷爆彈基本無人使用。


    如果按照龍拾雨的說法,他的整個戰術編排都要重來。


    他耐心和龍拾雨解釋:“冷爆彈的重量和體積太大,隻能重裝獵人攜帶,這就要放棄其他很多裝備。它的冷凍效果也不是特別出色,不如直接配備重型防暴盾外加戰術飛彈。這也是為什麽造價昂貴的冷爆彈現在幾乎被淘汰了。”


    “噢。”龍拾雨說,“我還以為冷爆彈裏有冷凍花的萃取液,蠑螈剛好害怕呢。”


    他想了想,又補了一句:“蠑螈恐懼時的行動模式不同,戰術飛彈爆開之後的碎片會更加刺激它後撤。防爆盾要換成輕型的,或者減去其他裝備,保證比標準負重少四分之一以上,否則帶著冷爆彈重裝獵人速度不夠,高溫環境下會體力不支。輕裝獵人最開始就直接上去包圍,這樣編隊還能騰出一些空餘人手,對付它臨死反撲時的iii型焰浪。”


    他沒有半點和陸山懷辯駁的意思,說完這話不一會就又半夢半醒。


    陸山懷卻思考起來。他不是科研部門的人,隻記得冷爆彈的主要成分。於是他查詢了一下資料,發現冷爆彈裏確實有冷凍花萃取液。


    含量極其少,不到總量的0.01%。也真虧龍拾雨能記得。


    但他從來沒有聽說過,猩紅蠑螈害怕冷凍花。


    他想繼續把龍拾雨說的話當說笑,畢竟對方連獵人都不是。


    但內心有什麽東西在隱隱叫囂。或許是龍拾雨的語氣太自然淡定了,仿佛身經百戰,成竹在胸,總讓他想去相信。


    反正試試也不會有問題。他不願意放棄一絲可能性,這是指揮官的原則。


    模擬戰鬥裏是根據數據建立的,想知道答案隻能去實驗。陸山懷當機立斷,打通了一個電話:“哥,你在實驗室麽?”


    陸山遙一身實驗白袍坐在實驗室裏,對著如山的資料。


    他還是沒有弄懂,昨天龍鯨為什麽會恐懼成那個樣子。以前有過兩次類似的記錄,但是能讓初夏的龍鯨回避的,一個疑似是北海巨妖,一個是塞壬。這兩個都是堪稱傳說的異獸,活在漁夫們的古老歌謠裏,從沒有人獵殺過它們。


    但是在獵人協會的總基地,怎麽可能出現這種級別的異獸?


    他皺眉,屏幕上龍鯨們的實時數據在跳動。


    心跳依舊緩慢,背鰭依舊歪斜。


    就連塞壬都沒能讓它們恐懼那麽長時間。


    終端有了來電:“傻子老弟”。


    陸山遙接通:“又幹嘛,再讓我給你帶夜宵我就把你遊戲機丟了。”


    陸山懷:“別那麽暴躁嘛,會禿頂的。問你,猩紅蠑螈害怕冷凍花嗎?”


    “為什麽突然這麽問,我記得沒有記載,但我可以查查。”陸山遙迅速點動界麵,上千次的實驗記錄被調了出來。


    當年負責蠑螈調查的是陸山遙的師兄,大部分數據陸山遙也過目過。果然和他印象裏的一樣,沒有記錄顯示它們害怕冷凍花。


    陸山遙說:“沒有,它們不怕。你怎麽突然問這個?”


    “沒事,就突然想起來而已。我想知道冷爆彈對它們的威懾力。”陸山懷說,“我掛了。”


    “少吃點垃圾零食。”


    “整天就你囉嗦……等等……”陸山懷突然頓住。


    陸山遙問:“怎麽了?”


    “你剛說的是冷凍花無效對吧。那有試過萃取液麽?”


    “我看看……沒有試過。”


    “會不會是因為濃度不夠高?”


    “可能性不大,如果萃取液有用,它們對冷凍花不至於完全沒反應。”


    “你能試試麽?我記得我們有猩紅蠑螈的活體。”


    “可以,我有時間。”陸山遙說,“明天我把結果給你。”


    “好。夜宵我要大份炸洋蔥圈配可樂謝謝哥你最好了。”


    通話被掛斷了。


    陸山遙:“……”


    那邊陸山懷掛斷電話,收到了一條短信。


    他站起身,敲開沈朝幕的房門:“沈哥我先走了。”


    沈朝幕說:“不做模擬了?”


    “我明天再來,”陸山懷已經急匆匆披上外套,“我女朋友說她不舒服,在醫院。”他臨走到門前,又回頭說,“哪天抽空,你帶上嫂子和我們聚一聚唄。”


    “看時間吧。”


    陸山懷猶豫一下:“如果秦世不想來就算了,我們不管他。”


    陸山懷走了,龍拾雨又睡了一陣,才朦朦朧朧睜開眼。


    光從半掩著的門裏流出來,沈朝幕還在看資料。


    獵人協會裏的人似乎都對這次競爭津津樂道,龍拾雨才來這裏兩天,都聽聞了許多故事。還有人開盤賭博,賭究竟是誰能坐上首席獵人那至高無上的位置。


    沈朝幕是絕對的天才,從未有人那麽年輕就能競爭首席獵人。所有人都知道,他遲早能坐上那個位置,隻是時間的問題。


    放在其他任何時期,他現在都能毫無懸念地接受榮耀。


    但這一次不同,他的競爭對手也太過優秀,從出身詭術家族的奇才,到形單影隻、性格怪癖的獨狼,到來自獸族的白鹿公主,每一人的天賦都是如此傑出,誰都不想把首席的位置拱手相讓——自古以來,隻有第一名是最耀眼的。


    都是心高氣傲的人,誰願意甘拜下風?


    還是那句話,要是換個時代他們都能獨當一麵,現在光芒卻難免被彼此遮掩。


    這是個動蕩的時代,世界各地的異獸紛紛覺醒,而最最出彩的人才恰巧齊聚一堂。


    這是他們的不幸,卻是聯盟的幸事。


    龍拾雨走到沈朝幕門前,探頭往裏頭看了看。


    男人正專心地寫著什麽。


    他生得眉眼深邃,此時在暖色的燈光照耀下,半側臉是陰影,另一側像是被陽光親吻,鼻梁高挺,俊美好似畫卷。


    龍拾雨說:“你要咖啡嗎?”


    “嗯。”沈朝幕抬頭看了他一眼。


    龍拾雨去客廳,衝了一杯熱騰騰的咖啡給他端過去。


    沈朝幕接過杯子,一聲不吭繼續看資料。


    龍拾雨閑得無聊,就打開終端的遊戲開始玩。


    遊戲有很多,他最經常玩的是……鬥地主。


    這是個很古老的地球遊戲,現在玩的人不多了,但是龍拾雨沉迷其中。


    他趴在沈朝幕房間那軟綿綿的地毯上玩,銀色翅膀舒展開來攤在地上,尾巴尖搖來搖去。


    對三。


    要不起。


    三帶一。


    要不起。


    王炸。


    要不起。


    玩了一陣尾巴就徹底不動彈了。


    沈朝幕寫著寫著批注,突然看到書桌對麵,鬼鬼祟祟升起了一個小腦袋。


    “……做什麽?”沈朝幕問。


    龍拾雨:“嚶。”他把下巴擱在桌上,眼巴巴地看著沈朝幕,也不說話。尾巴倒是偷偷摸摸從桌子底下伸了過來,纏著沈朝幕的右腳踝蹭了蹭。


    這是龍類表示好感的行為,一般隻會對更強者與親密之人展露。


    沈朝幕語氣不禁柔和了一點:“到底怎麽了?”


    龍拾雨把終端給他遞過去,小聲說:“你幫我充錢買點豆子好不好……我都輸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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