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脊後麵傳來來的溫度，還有對方寬闊結實的胸膛，以及摟在自己腰間的手，這些細節，加上因為兩人身體的緊緊依靠，哪怕徐擇沒有轉過頭，在瞬息間他知道突然出現阻止鍾敏吻上自己的人是誰。
徐擇眨了眨眼，他朝被推到幾米開外的鍾敏娟秀的臉上看去，那張臉上除了驚愕之外似乎還有些驚懼。顯然是徐擇身後的楊延造成的。
徐擇略微掙紮了一下，本意是想讓楊延放開他，雖然時間不早了，可這附近來往行人卻不少，就他們幾個站在這裏的片刻，已經有不少行人用奇怪的眼神盯著他們看。
想也知道是什麽原因，如果是兩個男女擁在一起，或許大家還好理解點。
現在情況是楊延摟著他，而他和楊延的性別都是男的。楊延摟著他的腰身，不是肩膀，這摟法怎麽看都不是摟朋友的。徐擇不想被人當成猴子看，於是他轉過身，和楊延說：“放開手。”
徐擇語氣算不上好，在他看來鍾敏今天會出現，完全是因為楊延的緣故。本來是楊延的追求者，不知道什麽原因，不再追求楊延，現在就見了自己一麵，好像對他有了興趣。
本來徐擇看鍾敏是女生，他對鍾敏還是有一點好感的。目前那些好感全都因為剛剛鍾敏突然湊上來，想吻徐擇的這個行為，都消失殆盡了。
楊延這個始作俑者跑了出來，徐擇還真沒法給楊延多少好臉色。
加上剛剛鍾敏說的話，表現出來的態度，難怪徐擇先前覺得鍾敏的表情哪裏有點熟悉，他現在明白了，鍾敏和楊延的另外一個朋友謝成洲有點相似。
也知道楊延身邊都是些什麽人。
徐擇心中好笑，他想起來一句話，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在楊延這裏似乎也不例外。
“剛剛她想吻你，你為什麽不拒絕？”徐擇讓他放手，柔媚的桃花眼裏春色散開，透著叫人不舒服的冷意，楊延不僅沒鬆手，反而把人摟得更緊了，他質問起徐擇來，問徐擇為什麽站在那裏不動，等著鍾敏湊過去吻他。
徐擇心情本來就不好，又被楊延給質問，好像他真做了什麽對不起他楊延的事。
他們之間有什麽關係，同居關係這點是真的，可戀人、情人？
他們是睡在一起，經常互相幫忙，但他什麽時候和楊延成了戀人，導致楊延用這種他似乎出軌、給他戴綠帽的眼神盯著。
徐擇簡直覺得沒有比著更好笑的事了。
他笑出了聲：“楊延你拿什麽身份來問我這句話？我們之間是什麽關係，你是不是弄錯了什麽地方？”
楊延本來還等著徐擇給他回答解釋，轉頭徐擇卻跑了幾個問題給他。而每個問題，都讓楊延的臉色難看一分。
他手背青筋冒出來，眼神在那一刻駭人可怕。
“你說什麽？”楊延像是咬著牙齒說這句話，整個人顯得在慍怒邊緣。
那邊鍾敏看到這一幕，錯愕不已。她剛心裏還後怕著，擔心把楊延給真的惹怒了，楊延會對他動手，結果轉頭楊延和徐擇開始話裏帶刺。
鍾敏抿了抿嘴唇，暫時沒上去，站一邊觀看。
“我說，你是不是搞錯了什麽地方！我不是你的小情人，你最好清楚這一點。”徐擇也不和楊延多扯其他的，直接把這個話給明晃晃擺出來。
他的話成功讓楊延表情鎮住，楊延手上的力道鬆了點，然後他的手臂被徐擇給握著，移到了一邊。
楊延想伸手再去摟徐擇，徐擇扭頭給了他一個淡漠到了極點的眼神，那眼神給楊延有一種好像在鍾敏和他之間他才是多餘的人的感覺。楊延嘴角勾了勾，似乎想笑，然而笑得不成功。
他剛剛還信心滿滿，不把鍾敏放眼裏，覺得鍾敏成不了他的威脅。是，他這個想法是沒錯，但同時楊延知道了一個事。或許他之前就知道，但他自己不承認。徐擇過去對他的愛，大概在他們分手那會就已經沒了。徐擇待在他身邊，和他同居睡覺，徐擇比他還清醒，他拿孩子來和他做交易。
楊延伸出去的手緩緩落了下去，一股從未有過的蒼涼湧上心頭。他看著徐擇朝鍾敏那裏走，然後站在鍾敏前麵，鍾敏因為徐擇的靠近，臉上的驚愕被喜悅給取代。
那張笑臉看在楊延眼裏，隻覺得異常礙眼，他用力攥緊拳頭，克製著不衝上去動手的衝動。
“鍾敏，我喜歡男的，不管你對我是什麽想法，真心的還是想玩玩，抱歉，我都不會奉陪，另外，還是感謝你對我的喜歡，謝謝。”徐擇說的不小聲，當時剛好旁邊街道上有汽車經過，楊延那裏就看到徐擇後麵在和鍾敏笑，笑得溫柔多情。
楊延指甲幾乎嵌進掌心，熟悉的刺痛感襲來，可是他又不能上前去阻止，他怕徐擇嘴裏會吐露出更冰冷的話。
鍾敏嘴角的笑意漸漸掛不住了，她目光越過徐擇肩膀往楊延那裏斜了一樣，剛徐擇和楊延的對話她聽到了，內容讓她覺得情況。看得出來兩人的關係，似乎主動的是楊延，而徐擇態度上的冷漠，像是對楊延沒有多少感情。
“你和楊延在一起，是不是他逼你的？如果是，你和我說，我會幫你。”
鍾敏喜歡徐擇的臉，她再沒見過比徐擇更高顏值的人了，她想幫徐擇，是發自她的內心，這和她想玩玩的心態，在她看來並不衝突。
“你誤會了，沒人能逼我，我是自願和楊延在一起，不過就是裏麵有些事，大概和常人理解得不太一樣。”
鍾敏微微擰眉，想再說點什麽，徐擇又開口了：“謝謝你專門開車送我回來，可以的話，以後還是不要再來找我。”
徐擇不想再增加點別的什麽人際關係，除了他不想花心思去維持外，他也不想哪天意外讓鍾敏知道他懷孕的事。
鍾敏能夠直接來找他，徐擇猜測肯定是專門調查過，這樣的人在徐擇看來，他沒有絲毫打交道的心。
徐擇的態度再明顯不過，饒是鍾敏覺得自己心性沒那麽脆弱，在徐擇逐漸冷漠的態度和語氣中，她還是感覺到一點受傷。這種感覺還從來沒有過。
今天發生的事，讓徐擇情緒方麵產生了不小的波動，他覺得肚子似乎有點不舒服，但為了不讓人察覺到，徐擇沒有把手摁在腹部。
轉過身徐擇往小區裏走，絲毫不理會被他無視站在路邊的楊延。
楊延眼睛裏光亮仿佛完全消失了，黑瞳幽暗地盯著逐漸遠去的徐擇的身影。
鍾敏也在路邊目視了徐擇一會，等人走進小區轉了個彎後，鍾敏搖頭無奈地笑了笑。她這人怎麽說了，預感相當的準，她知道徐擇對她沒感覺，不像她，一瞬間就喜歡上了徐擇的顏。不過鍾敏也沒太失望，做不成情人，可以做朋友，她想要的，其實也就是能夠不時看看徐擇的顏，徐擇的取向問題，鍾敏本來沒打算真的給人扳直，真的同性戀，是扳不直的。這點鍾敏不至於不清楚。
鍾敏整理了一下頭發，剛被楊延猛地一推，她頭發亂了點，理好後鍾敏朝楊延走去。
她看著楊延，就楊延當下這副表情，鍾敏清楚楊延這次算是真的栽了。
怎麽說，她和楊延算不上朋友，兩家父母關係好，他們這些小輩的，卻關係一般。看到楊延第一次情場失意，還別說，鍾敏居然覺得挺稀奇的。
“我是沒機會了，不過似乎楊延你，好像也不怎麽樣！”鍾敏到楊延麵前故意來了這句。
楊延眸光一片深暗，他盯著鍾敏，好一會他才回道：“你該走了。”
鍾敏好奇地打量楊延，這人以前好像不是這種會忍氣吞聲的性格，被人冷嘲了一句，居然就這麽算了。
因為徐擇的緣故嗎？
“是啊，時間是不早了，那過兩天見！”鍾敏揚起笑臉。
“對了，上次你答應的事，我過生日邀請你來，我猜不行了吧？”
楊延嘴角幾乎抿成直線，沒有回鍾敏的話轉過身快步走了。他身後鍾敏看著楊延高大的身影，笑得更開心了。
回到家裏客廳裏沒看到徐擇的人，楊延知道徐擇已經回了房間，他往客廳走，坐在沙發邊，茶幾上放著水杯，杯子裏是早上倒的水，拿過水杯楊延一口喝完，冰涼的水沿著喉管一路墜到心裏，似乎也將他的心給浸涼了一樣。
楊延彎曲手指又張開，隻覺渾身都透著股無力感，那種無力感又滋生另外一種暴戾感，他想破壞和摧毀什麽東西。
如果說每個人身體裏都關押著一頭沉睡的猛獸的話，楊延想他心裏的那頭早就已經蘇醒過來，並且開始咆哮，用尖銳的利爪在撕扯關押它的鐵欄。
沉沉呼吸一口氣，他不能將那頭猛獸給放出來，不能讓它出來傷害人。
在客廳坐了好一會，楊延離開上樓，他在樓下和徐擇睡，但洗澡這些基本還是在樓上。到二樓洗洗漱過，楊延下樓。推開徐擇房間的門，屋裏徐擇靠坐在床頭，正拿了一本書在看。徐擇偶爾沒事的時候，會在睡前看看書。
看得出來，不久前發生的事對徐擇沒多少影響，反而是楊延這裏影響很大。
楊延走過去，掀開被子坐上.床，他深凝的眼眸盯著徐擇的側臉看了許久，雖然說不動聲色，可注視的目光銳利無法忽略，徐擇沒法當不存在，關上書，徐擇朝楊延看過去。
他愣了一下，那一瞬徐擇覺得是不是自己看錯了，居然從楊延臉上看出了難過還有好像要求安慰的表情。
求他安慰？
隻要楊延想，他揮揮手就多的是情人送上門，是楊延自己非要往他這棵樹上吊，吊死還是吊殘徐擇還真不怎麽關心。
徐擇淡然地轉開眼，拿過手機看了看時間，快到十一點了，該睡了。把書也放床頭櫃上，徐擇躺下之前又看了楊延一眼，他什麽都沒說，拉過被子蓋到下巴下，隨後就閉上了眼睛。
一旁的楊延坐著沒有動靜，即不躺下也不吱聲，更定了身的雕塑似的。不過深暗的視線仍舊定格在徐擇臉上。
徐擇翻了個身，拿後腦勺對著楊延，楊延眸光閃爍，眼底在壓抑和克製著。
楊延伸手關了燈，隨後緩緩躺下。
徐擇感到身上落過來一隻手臂，那隻手臂攬著他，將他身體給摟過去，跟著耳邊有暖熱的呼吸靠近，身後的人在徐擇耳朵上落了個淺淺的吻。
黑暗中徐擇睜開眼，眸光沒有波動，又等了會不見楊延又其他異動，徐擇重新合上眼。
這天晚上發生的事，到了第二天誰都沒有主動提及，後麵都是，像是一個小插曲，沒有在湖麵上驚起多少漣漪。
學校考試結束，各科成績可以在電腦上插曲，大家開始紛紛收拾東西回家過年，有些會留下來做點兼職或者其他。
徐擇給家裏打了個電話，也謊稱自己要做兼職，等過一段時間再回去。家裏人態度冷淡，徐擇的電話仿佛是在匯報工作一樣。不是每個父母都那麽愛孩子，有些人，孩子對於他們而來，大家就是工作的一項而已。
徐擇本來也是情感淡薄的人，加上父母不算是他真正的父母，所以對方對他不關心，他不會感到難受和受傷。
反而這種不關心，讓徐擇覺得挺好的，這樣他們就不會注意到他和他們原來的兒子不一樣，也大概注意不到他懷孕大著肚子的事了。
學校放假，宿舍的同學離開得差不多，徐擇本來也不住在學校，放假離開學校後，就沒再到過學校。
天氣越來越冷了，沒特別情況，徐擇大多數時候就待在家裏，看書或者看電視，每天還是會抽一定時間出去走散步。
楊延那裏，最近一段時間似乎挺忙的，有時候好幾天不回來。他不回來徐擇倒落得個清淨，不然身邊隨時有雙眼睛盯著自己，徐擇冷心不等於無心，還是會有點影響。
時間過得快，轉眼徐擇就要離開回老家了。離開的時間他和楊延說過，楊延點頭，表示到時候會開車送徐擇去高鐵站。
在離開的前幾天楊延表現得很正常，就在頭一天，徐擇看時間很晚，以為楊延不會回來，結果淩晨的時候徐擇被身旁的動靜吵醒。
睜開眼周圍一片黑暗。
可哪怕是黑暗中，徐擇仍舊對上了一雙幽深的眼，像野獸一般的眼睛，凝視著徐擇，徐擇屏住呼吸，因為有那麽一刻，他覺得身旁的人不是楊延，而是一頭披著人皮的野獸，徐擇感知到了空氣中隱隱漂浮地危險氣息，一種生物的本能，讓那個時候的徐擇選擇安靜躺著什麽都不做。
徐擇的安靜在一定程度上安撫著楊延燥鬱的內心。
他原本以為自己不在意徐擇會回老家這個事，隻是回去一周多時間而已，很快徐擇就會回來。結果真的臨到徐擇要離開的時候，楊延突然就不想讓徐擇離開了。
他在想徐擇回去後，家裏人會不會好好照顧他，徐擇不會把自己懷孕的事和父母說，他們肯定不能像他這裏這樣對徐擇照顧得這麽細心。
楊延把徐擇給摟進懷裏，沒用太大的力，徐擇懷著他的孩子，怕傷到徐擇肚子裏的寶寶。
“徐擇，別回去好不好？”黑暗中楊延摟著徐擇，用一種稱得上是請求的語氣和徐擇說道。
徐擇眨了下眼，因為沒開燈，所以楊延看不清徐擇此時的表情，看不到徐擇眸底的平靜和無波。
沉默在兩個人之間蔓延，明明隻是過去幾秒鍾，楊延卻隻覺過去了許久。
“車票我已經買好了，也給我家裏說了我明天回去。”徐擇淡沉的聲音響起。
楊延彎唇，周圍的漆黑掩蓋住他眼底的失落，他想自己果然酒喝多了，居然會讓徐擇留下來和他一起過年。
怎麽可能，不可能的啊。
“我開玩笑的，明天我會送你去車站。”楊延自己給自己找台階下。
徐擇嗯了一聲，想閉眼繼續睡，楊延傾身靠了下來。
楊延在回來前和人去酒吧喝過酒，嘴裏還有淡淡的酒味，兩人唇.舌相觸中，徐擇似乎也嚐到了一點酒意。
大概是因為睡到中途醒來的緣故，親了一會徐擇覺得自己似乎被楊延的酒氣給感染到了，整個人有點醉意。他抓著楊延後背的衣服，身體裏漸漸有烈火燃燒起來。
這樣到淩晨兩三點的時候徐擇才重新睡下，一覺睡到了第二天中午，導致早飯都直接給錯過了。
起來換了衣服吃午飯，董姨知道徐擇今天下午要回來家，特地做了一桌豐富的菜。每樣都是徐擇喜歡吃的，早飯每次，到了中午徐擇餓得吃了整整兩碗飯，要不是怕吃太多對胃不好，徐擇是想吃三碗的。
吃過飯後，徐擇坐在沙發邊休息了會，行李箱楊延幫他從屋裏拿了出來放在客廳。因為回去就住一周左右，不會太久，家裏也有衣服，所以徐擇就接帶太多東西。
和董姨道了別，徐擇同楊延出了門。
一路開車把人送到高鐵站，到了車站外，楊延停下車。在下車之前徐擇轉頭和楊延說：“就送到這裏吧，我自己進去就行了。”徐擇讓楊延不用把他送到站台上。
楊延沒出聲，他推開門走下車，從後備箱拿出徐擇的行李箱，拉起拉杆。徐擇走過來將行李箱給接過去。
“我走了。”徐擇和楊延深暗的目光對視，他剛要轉過身，楊延嗓音略沙啞。
“徐擇……”
停下腳，徐擇以為楊延會說點什麽，可楊延沉默了好幾秒鍾。
“路上注意安全，到家後給我打個電話。”楊延想要確定徐擇安全到家。
“嗯，好。”徐擇從楊延凝視他的黑眸中能夠感受到一些情感，這個人舍不得他離開，想讓他留下。
“那再見。”
徐擇和楊延微笑，道了聲別後徐擇拖著行李箱走進了車站。
楊延站在汽車旁邊，看著徐擇清俊的背影慢慢融進人群裏，然後被人群給淹沒。他朝前走了兩步，似乎想從攢動的人頭中找出那個熟悉的身影，然而什麽都沒早到。
陽光灑落在楊延臉龐上，在那一刻他隻覺心頭像是有個小窟窿，冷風直往裏麵鑽，他感到渾身的涼意。
車站裏，徐擇拖著行李箱乘坐扶梯上了站台，離發車還有二十多分鍾時間，提前一點到，免得臨時路上堵車。不過這天運氣比較好，連紅燈都沒有遇見幾個。
找了個位置徐擇坐下，拿出手機戴著耳機用流量看視頻。幾個視頻看完，差不多時間也到了。站台口那邊已經有許多人提前等著了，徐擇過去後沒有往前麵擠，就站在比較靠後的位置。
身邊站過來幾個人其中有個女人懷裏抱著一個嬰兒，嬰兒臉蛋柔嫩，注意到徐擇在盯著他時，居然咿呀叫了起來。女人以為孩子有什麽事，抱著孩子哄了一會，小孩裂開嘴巴，咯咯咯地笑出聲。那聲音清脆可愛，周圍好些旅客都轉過頭來看小孩。
下意思的，徐擇就把手放在了自己肚子上，他腦袋裏突然冒出一個想法，不直到他肚子裏的寶寶出生後會不會和這個小嬰兒一樣可愛。
在等待上車的短暫時間裏，徐擇視線往小嬰兒那裏看了好幾眼。
列車開始檢票，排著隊的旅客緩緩往前挪動。
乘坐扶梯又往樓下走，車票信息都是發到手機上，徐擇一手拖著行李一手拿著手機，比對著車廂找到他的那節。
上車後又從後往前找自己的位置，找到後徐擇坐了上去，行李箱放在鐵架下，沒有一起脫拖過來，特意買的靠窗的位置，這樣後麵來人就不用起來讓了。
列車很快發車，對比大多數回家的旅客的歸心似箭，徐擇沒什麽感覺，到家過年，對於他而言，就跟完成一項任務差不多。
列車開了一個多小時抵達徐擇的老家，下了車徐擇沒去公交站，走到外麵打了車。楊延給他的錢買了套公寓後還剩幾十萬，徐擇住在楊延那裏，開銷都是楊延在負責，可以說徐擇自己出錢買東西的時間相當少。
坐上回家的汽車，車窗外的景色對於徐擇來說即熟悉又陌生。熟悉是因為他有原主的記憶，陌生是因為他第一次來這座城市。
徐擇給他母親打了電話，說他馬上到家，那邊的聲音平靜而平淡，聽不出任何的激動，原主的母親個人感情非常克製，原主記憶中，就似乎沒見過他母親有激動的時候。
汽車開到家，徐擇手機上付款。拿著行李箱很快站在了一扇漆黑的鐵門前，用鑰匙打開門，客廳裏坐著一個女人，女人聽到開門聲轉過頭，見到出現的是她兒子，當時臉上的神情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和徐擇沒關係。
徐擇進屋，叫了女人一聲：“媽！”
“回來了？”母親這時才緩緩起身，她看著徐擇，目光淡得像是在看陌生人。
“嗯，爸他沒在家？”徐擇視線在屋裏轉了圈，隨後問道。
“去你三叔家了，你堂哥結婚，他過去幫忙。”母親回道。
徐擇點頭，他嘴角淺淺的微笑：“我先進去放個行李。”說完徐擇就往他的臥室走。進去的時候下意識想把門給反手關上，臨時停下來了，客廳裏傳來電視聲，他母親坐著繼續看電視。
把行李箱房地上，徐擇沒有立刻就把裏麵的衣物拿出來，而是拿過手機撥了個號出去。
電話那頭楊延一直在等這個電話，他知道徐擇差不多這個時候到家了，等了其實不久，可在他看來，沒一分鍾好像都無限漫長。
“我到家了。”電話一接通徐擇就壓低了聲音說，因為不想外麵他母親聽到他在和他打電話。
“好，記得多穿點，你家那邊溫度比這裏低些，出門盡量把圍巾給戴上……”楊延叮囑了幾句話後，聲音驟然停了，他意識到自己說得太多，徐擇不是小孩子，不需要他特意提這些。
兩邊都同時有一段時間的沉默，徐擇站在臥室的窗戶邊，他朝窗外的虛空眺望。
“我會注意的。”徐擇語氣起伏不大地道。
“我先掛了，還得收拾下房間。”
‘別太累’幾個字剛滾到楊延的舌尖，下一刻讓他又呑了回去。
電話掛斷，楊延攥著手機，這才隻是徐擇回家的第一天，第一天他就覺得心裏空寂得厲害，想立刻開車去見徐擇，楊延嘴角揚起，自嘲般地搖頭笑了。
就當天回去時徐擇給楊延打過電話，後來他都沒主動聯係過楊延，楊延倒是每天每時都想聽到徐擇的聲音，隻是不知道如果打過去，他該和徐擇說什麽，問徐擇吃了什麽，還是做了什麽嗎？
於是楊延也努力克製著聯係徐擇的衝動。
轉眼春節來臨，徐擇家也買了春聯，他拿著春聯站在凳子上往門上貼，貼好下來後身體晃了晃，及時抓著牆壁沒讓自己摔倒，不過因為當時動作幅度大了點，徐擇回屋的時候肚子有點不舒服。
家裏父母不知道他懷了孩子，徐擇控製著表情，沒讓他們發現一場。
晚上一家三口坐在飯桌邊吃年夜飯，本來該是高興的事，幾個臉上都沒多少笑意。父母習慣嚴肅了，似乎任何時候都情感克製，飯菜是挺好吃的，但徐擇卻沒多少胃口，吃了一點就說自己吃飽了。
徐擇回自己房間，窗外有人在放煙花，夜空不時被點亮，美麗的煙花綻放，那種美，美到了極致，卻也轉瞬即逝。
屋外父母坐一起看春節聯歡晚會，電視裏歡聲笑語，徐擇聽著那些聲音，卻感覺不到什麽喜悅。他手放在腹部，裏麵的寶寶這會似乎睡了，沒有什麽動靜。
想想挺奇特的，他一個男的，居然懷孕了。徐擇緩緩露出笑容。
似乎放煙花的人越來越多，到處都是煙花炸開的聲音，這個時間雖然不早，不過徐擇沒什麽睡意，徐擇走出房間。
和父母說了一聲：“我去外麵看看煙花。”
父母點頭，視線又回到電視上，這個屋裏就算有人，也顯得冷冷清清，透著股冷意。徐擇心裏對這裏沒有什麽期待和感情。
走到門邊，徐擇換鞋，開門時徐擇似乎想起什麽，轉身回了房間，在屋裏找了條圍巾圍在脖子上。圍巾一戴，整個脖子像是立刻就暖和起來。
拉開門走出去，徐擇坐電梯下樓。
街上來往行人多，尤其是小孩，小孩們跑著鬧著，到了外麵好像節日的氣氛瞬間就濃了。有小孩拿著煙花在燃，拿在手上，看著燃燒的煙花，徐擇緩步走著。
沒什麽目的地，就那麽隨意地走。
走到一個廣場邊，廣場上到處都是歡樂的聲音，那些聲音慢慢感染到了徐擇，徐擇臉上也開始有了笑。
身旁有小孩跑來跑去，一個孩子跑得撞上徐擇，徐擇撫了對方一下，小孩說了聲對不起，轉頭又跑了。孩子們活潑的身影在人群裏穿梭。
在等幾個月他肚子裏的寶寶就該出生了，應該也會像這些小孩們這樣活潑。至於他，自然陪不了孩子，也不會陪伴。
在廣場邊站了有半個多小時，徐擇轉身往回走。
一路回去，看到的是人們從家裏出來，徐擇和很多人逆向走著。
來到家的樓下，徐擇停了片刻。
就在他往前走的時候，突然徐擇餘光注意到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那個身影站在一盞路燈下，如果徐擇不是偶然瞥了一下，估計根本發現不了。
徐擇先是一愣，仔細去看，確實不是他眼花，真的是楊延。這個人大新年的，居然不在家裏陪著家人，跑到他這裏來。
徐擇站在原地，路燈下的人知道徐擇看到他了，但他一時間沒有立刻就動，他就那麽遠遠地看著徐擇。兩人隔著來往人群對視著。
後來是徐擇先動，他走到楊延麵前，走近了對方的臉看得更清楚，楊延眼神深邃沉暗，盯著徐擇目光如炬。
徐擇心裏突然有點波動，為楊延在這個深夜跑來見他這個事。
“新年好，楊延！”徐擇沒問楊延為什麽來，他知道那個原因，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這個人就喜歡他了，似乎還喜歡得不得了。
徐擇桃花眼漾滿了迷人的笑，楊延盯著目不轉睛。
好一會後楊延聲音低沉：“新年好！”
隻是簡單的幾個字，楊延突然感覺到了它的重量。
身旁有小孩嬉笑著跑過，兩人視線都看了過去，楊延的目光先一步拉回來，他垂目看著徐擇羽絨服遮掩的腹部，明年這個時候，他想他們之間將會多一個寶寶。這個念頭乍一起，楊延就忍不住上前，他伸手去握徐擇的手，徐擇手放在衣服兜裏，暖融融的，一路暖到楊延心裏，讓他一顆空寂孤冷的心，好像頃刻也暖和起來。
楊延抬眸和徐擇對視著，街邊行人來往，楊延卻隻想什麽不管，吻上徐擇的唇。
徐擇眨了眨眼，他朝被推到幾米開外的鍾敏娟秀的臉上看去，那張臉上除了驚愕之外似乎還有些驚懼。顯然是徐擇身後的楊延造成的。
徐擇略微掙紮了一下，本意是想讓楊延放開他，雖然時間不早了，可這附近來往行人卻不少，就他們幾個站在這裏的片刻，已經有不少行人用奇怪的眼神盯著他們看。
想也知道是什麽原因，如果是兩個男女擁在一起，或許大家還好理解點。
現在情況是楊延摟著他，而他和楊延的性別都是男的。楊延摟著他的腰身，不是肩膀，這摟法怎麽看都不是摟朋友的。徐擇不想被人當成猴子看，於是他轉過身，和楊延說：“放開手。”
徐擇語氣算不上好，在他看來鍾敏今天會出現，完全是因為楊延的緣故。本來是楊延的追求者，不知道什麽原因，不再追求楊延，現在就見了自己一麵，好像對他有了興趣。
本來徐擇看鍾敏是女生，他對鍾敏還是有一點好感的。目前那些好感全都因為剛剛鍾敏突然湊上來，想吻徐擇的這個行為，都消失殆盡了。
楊延這個始作俑者跑了出來，徐擇還真沒法給楊延多少好臉色。
加上剛剛鍾敏說的話，表現出來的態度，難怪徐擇先前覺得鍾敏的表情哪裏有點熟悉，他現在明白了，鍾敏和楊延的另外一個朋友謝成洲有點相似。
也知道楊延身邊都是些什麽人。
徐擇心中好笑，他想起來一句話，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在楊延這裏似乎也不例外。
“剛剛她想吻你，你為什麽不拒絕？”徐擇讓他放手，柔媚的桃花眼裏春色散開，透著叫人不舒服的冷意，楊延不僅沒鬆手，反而把人摟得更緊了，他質問起徐擇來，問徐擇為什麽站在那裏不動，等著鍾敏湊過去吻他。
徐擇心情本來就不好，又被楊延給質問，好像他真做了什麽對不起他楊延的事。
他們之間有什麽關係，同居關係這點是真的，可戀人、情人？
他們是睡在一起，經常互相幫忙，但他什麽時候和楊延成了戀人，導致楊延用這種他似乎出軌、給他戴綠帽的眼神盯著。
徐擇簡直覺得沒有比著更好笑的事了。
他笑出了聲：“楊延你拿什麽身份來問我這句話？我們之間是什麽關係，你是不是弄錯了什麽地方？”
楊延本來還等著徐擇給他回答解釋，轉頭徐擇卻跑了幾個問題給他。而每個問題，都讓楊延的臉色難看一分。
他手背青筋冒出來，眼神在那一刻駭人可怕。
“你說什麽？”楊延像是咬著牙齒說這句話，整個人顯得在慍怒邊緣。
那邊鍾敏看到這一幕，錯愕不已。她剛心裏還後怕著，擔心把楊延給真的惹怒了，楊延會對他動手，結果轉頭楊延和徐擇開始話裏帶刺。
鍾敏抿了抿嘴唇，暫時沒上去，站一邊觀看。
“我說，你是不是搞錯了什麽地方！我不是你的小情人，你最好清楚這一點。”徐擇也不和楊延多扯其他的，直接把這個話給明晃晃擺出來。
他的話成功讓楊延表情鎮住，楊延手上的力道鬆了點，然後他的手臂被徐擇給握著，移到了一邊。
楊延想伸手再去摟徐擇，徐擇扭頭給了他一個淡漠到了極點的眼神，那眼神給楊延有一種好像在鍾敏和他之間他才是多餘的人的感覺。楊延嘴角勾了勾，似乎想笑，然而笑得不成功。
他剛剛還信心滿滿，不把鍾敏放眼裏，覺得鍾敏成不了他的威脅。是，他這個想法是沒錯，但同時楊延知道了一個事。或許他之前就知道，但他自己不承認。徐擇過去對他的愛，大概在他們分手那會就已經沒了。徐擇待在他身邊，和他同居睡覺，徐擇比他還清醒，他拿孩子來和他做交易。
楊延伸出去的手緩緩落了下去，一股從未有過的蒼涼湧上心頭。他看著徐擇朝鍾敏那裏走，然後站在鍾敏前麵，鍾敏因為徐擇的靠近，臉上的驚愕被喜悅給取代。
那張笑臉看在楊延眼裏，隻覺得異常礙眼，他用力攥緊拳頭，克製著不衝上去動手的衝動。
“鍾敏，我喜歡男的，不管你對我是什麽想法，真心的還是想玩玩，抱歉，我都不會奉陪，另外，還是感謝你對我的喜歡，謝謝。”徐擇說的不小聲，當時剛好旁邊街道上有汽車經過，楊延那裏就看到徐擇後麵在和鍾敏笑，笑得溫柔多情。
楊延指甲幾乎嵌進掌心，熟悉的刺痛感襲來，可是他又不能上前去阻止，他怕徐擇嘴裏會吐露出更冰冷的話。
鍾敏嘴角的笑意漸漸掛不住了，她目光越過徐擇肩膀往楊延那裏斜了一樣，剛徐擇和楊延的對話她聽到了，內容讓她覺得情況。看得出來兩人的關係，似乎主動的是楊延，而徐擇態度上的冷漠，像是對楊延沒有多少感情。
“你和楊延在一起，是不是他逼你的？如果是，你和我說，我會幫你。”
鍾敏喜歡徐擇的臉，她再沒見過比徐擇更高顏值的人了，她想幫徐擇，是發自她的內心，這和她想玩玩的心態，在她看來並不衝突。
“你誤會了，沒人能逼我，我是自願和楊延在一起，不過就是裏麵有些事，大概和常人理解得不太一樣。”
鍾敏微微擰眉，想再說點什麽，徐擇又開口了：“謝謝你專門開車送我回來，可以的話，以後還是不要再來找我。”
徐擇不想再增加點別的什麽人際關係，除了他不想花心思去維持外，他也不想哪天意外讓鍾敏知道他懷孕的事。
鍾敏能夠直接來找他，徐擇猜測肯定是專門調查過，這樣的人在徐擇看來，他沒有絲毫打交道的心。
徐擇的態度再明顯不過，饒是鍾敏覺得自己心性沒那麽脆弱，在徐擇逐漸冷漠的態度和語氣中，她還是感覺到一點受傷。這種感覺還從來沒有過。
今天發生的事，讓徐擇情緒方麵產生了不小的波動，他覺得肚子似乎有點不舒服，但為了不讓人察覺到，徐擇沒有把手摁在腹部。
轉過身徐擇往小區裏走，絲毫不理會被他無視站在路邊的楊延。
楊延眼睛裏光亮仿佛完全消失了，黑瞳幽暗地盯著逐漸遠去的徐擇的身影。
鍾敏也在路邊目視了徐擇一會，等人走進小區轉了個彎後，鍾敏搖頭無奈地笑了笑。她這人怎麽說了，預感相當的準，她知道徐擇對她沒感覺，不像她，一瞬間就喜歡上了徐擇的顏。不過鍾敏也沒太失望，做不成情人，可以做朋友，她想要的，其實也就是能夠不時看看徐擇的顏，徐擇的取向問題，鍾敏本來沒打算真的給人扳直，真的同性戀，是扳不直的。這點鍾敏不至於不清楚。
鍾敏整理了一下頭發，剛被楊延猛地一推，她頭發亂了點，理好後鍾敏朝楊延走去。
她看著楊延，就楊延當下這副表情，鍾敏清楚楊延這次算是真的栽了。
怎麽說，她和楊延算不上朋友，兩家父母關係好，他們這些小輩的，卻關係一般。看到楊延第一次情場失意，還別說，鍾敏居然覺得挺稀奇的。
“我是沒機會了，不過似乎楊延你，好像也不怎麽樣！”鍾敏到楊延麵前故意來了這句。
楊延眸光一片深暗，他盯著鍾敏，好一會他才回道：“你該走了。”
鍾敏好奇地打量楊延，這人以前好像不是這種會忍氣吞聲的性格，被人冷嘲了一句，居然就這麽算了。
因為徐擇的緣故嗎？
“是啊，時間是不早了，那過兩天見！”鍾敏揚起笑臉。
“對了，上次你答應的事，我過生日邀請你來，我猜不行了吧？”
楊延嘴角幾乎抿成直線，沒有回鍾敏的話轉過身快步走了。他身後鍾敏看著楊延高大的身影，笑得更開心了。
回到家裏客廳裏沒看到徐擇的人，楊延知道徐擇已經回了房間，他往客廳走，坐在沙發邊，茶幾上放著水杯，杯子裏是早上倒的水，拿過水杯楊延一口喝完，冰涼的水沿著喉管一路墜到心裏，似乎也將他的心給浸涼了一樣。
楊延彎曲手指又張開，隻覺渾身都透著股無力感，那種無力感又滋生另外一種暴戾感，他想破壞和摧毀什麽東西。
如果說每個人身體裏都關押著一頭沉睡的猛獸的話，楊延想他心裏的那頭早就已經蘇醒過來，並且開始咆哮，用尖銳的利爪在撕扯關押它的鐵欄。
沉沉呼吸一口氣，他不能將那頭猛獸給放出來，不能讓它出來傷害人。
在客廳坐了好一會，楊延離開上樓，他在樓下和徐擇睡，但洗澡這些基本還是在樓上。到二樓洗洗漱過，楊延下樓。推開徐擇房間的門，屋裏徐擇靠坐在床頭，正拿了一本書在看。徐擇偶爾沒事的時候，會在睡前看看書。
看得出來，不久前發生的事對徐擇沒多少影響，反而是楊延這裏影響很大。
楊延走過去，掀開被子坐上.床，他深凝的眼眸盯著徐擇的側臉看了許久，雖然說不動聲色，可注視的目光銳利無法忽略，徐擇沒法當不存在，關上書，徐擇朝楊延看過去。
他愣了一下，那一瞬徐擇覺得是不是自己看錯了，居然從楊延臉上看出了難過還有好像要求安慰的表情。
求他安慰？
隻要楊延想，他揮揮手就多的是情人送上門，是楊延自己非要往他這棵樹上吊，吊死還是吊殘徐擇還真不怎麽關心。
徐擇淡然地轉開眼，拿過手機看了看時間，快到十一點了，該睡了。把書也放床頭櫃上，徐擇躺下之前又看了楊延一眼，他什麽都沒說，拉過被子蓋到下巴下，隨後就閉上了眼睛。
一旁的楊延坐著沒有動靜，即不躺下也不吱聲，更定了身的雕塑似的。不過深暗的視線仍舊定格在徐擇臉上。
徐擇翻了個身，拿後腦勺對著楊延，楊延眸光閃爍，眼底在壓抑和克製著。
楊延伸手關了燈，隨後緩緩躺下。
徐擇感到身上落過來一隻手臂，那隻手臂攬著他，將他身體給摟過去，跟著耳邊有暖熱的呼吸靠近，身後的人在徐擇耳朵上落了個淺淺的吻。
黑暗中徐擇睜開眼，眸光沒有波動，又等了會不見楊延又其他異動，徐擇重新合上眼。
這天晚上發生的事，到了第二天誰都沒有主動提及，後麵都是，像是一個小插曲，沒有在湖麵上驚起多少漣漪。
學校考試結束，各科成績可以在電腦上插曲，大家開始紛紛收拾東西回家過年，有些會留下來做點兼職或者其他。
徐擇給家裏打了個電話，也謊稱自己要做兼職，等過一段時間再回去。家裏人態度冷淡，徐擇的電話仿佛是在匯報工作一樣。不是每個父母都那麽愛孩子，有些人，孩子對於他們而來，大家就是工作的一項而已。
徐擇本來也是情感淡薄的人，加上父母不算是他真正的父母，所以對方對他不關心，他不會感到難受和受傷。
反而這種不關心，讓徐擇覺得挺好的，這樣他們就不會注意到他和他們原來的兒子不一樣，也大概注意不到他懷孕大著肚子的事了。
學校放假，宿舍的同學離開得差不多，徐擇本來也不住在學校，放假離開學校後，就沒再到過學校。
天氣越來越冷了，沒特別情況，徐擇大多數時候就待在家裏，看書或者看電視，每天還是會抽一定時間出去走散步。
楊延那裏，最近一段時間似乎挺忙的，有時候好幾天不回來。他不回來徐擇倒落得個清淨，不然身邊隨時有雙眼睛盯著自己，徐擇冷心不等於無心，還是會有點影響。
時間過得快，轉眼徐擇就要離開回老家了。離開的時間他和楊延說過，楊延點頭，表示到時候會開車送徐擇去高鐵站。
在離開的前幾天楊延表現得很正常，就在頭一天，徐擇看時間很晚，以為楊延不會回來，結果淩晨的時候徐擇被身旁的動靜吵醒。
睜開眼周圍一片黑暗。
可哪怕是黑暗中，徐擇仍舊對上了一雙幽深的眼，像野獸一般的眼睛，凝視著徐擇，徐擇屏住呼吸，因為有那麽一刻，他覺得身旁的人不是楊延，而是一頭披著人皮的野獸，徐擇感知到了空氣中隱隱漂浮地危險氣息，一種生物的本能，讓那個時候的徐擇選擇安靜躺著什麽都不做。
徐擇的安靜在一定程度上安撫著楊延燥鬱的內心。
他原本以為自己不在意徐擇會回老家這個事，隻是回去一周多時間而已，很快徐擇就會回來。結果真的臨到徐擇要離開的時候，楊延突然就不想讓徐擇離開了。
他在想徐擇回去後，家裏人會不會好好照顧他，徐擇不會把自己懷孕的事和父母說，他們肯定不能像他這裏這樣對徐擇照顧得這麽細心。
楊延把徐擇給摟進懷裏，沒用太大的力，徐擇懷著他的孩子，怕傷到徐擇肚子裏的寶寶。
“徐擇，別回去好不好？”黑暗中楊延摟著徐擇，用一種稱得上是請求的語氣和徐擇說道。
徐擇眨了下眼，因為沒開燈，所以楊延看不清徐擇此時的表情，看不到徐擇眸底的平靜和無波。
沉默在兩個人之間蔓延，明明隻是過去幾秒鍾，楊延卻隻覺過去了許久。
“車票我已經買好了，也給我家裏說了我明天回去。”徐擇淡沉的聲音響起。
楊延彎唇，周圍的漆黑掩蓋住他眼底的失落，他想自己果然酒喝多了，居然會讓徐擇留下來和他一起過年。
怎麽可能，不可能的啊。
“我開玩笑的，明天我會送你去車站。”楊延自己給自己找台階下。
徐擇嗯了一聲，想閉眼繼續睡，楊延傾身靠了下來。
楊延在回來前和人去酒吧喝過酒，嘴裏還有淡淡的酒味，兩人唇.舌相觸中，徐擇似乎也嚐到了一點酒意。
大概是因為睡到中途醒來的緣故，親了一會徐擇覺得自己似乎被楊延的酒氣給感染到了，整個人有點醉意。他抓著楊延後背的衣服，身體裏漸漸有烈火燃燒起來。
這樣到淩晨兩三點的時候徐擇才重新睡下，一覺睡到了第二天中午，導致早飯都直接給錯過了。
起來換了衣服吃午飯，董姨知道徐擇今天下午要回來家，特地做了一桌豐富的菜。每樣都是徐擇喜歡吃的，早飯每次，到了中午徐擇餓得吃了整整兩碗飯，要不是怕吃太多對胃不好，徐擇是想吃三碗的。
吃過飯後，徐擇坐在沙發邊休息了會，行李箱楊延幫他從屋裏拿了出來放在客廳。因為回去就住一周左右，不會太久，家裏也有衣服，所以徐擇就接帶太多東西。
和董姨道了別，徐擇同楊延出了門。
一路開車把人送到高鐵站，到了車站外，楊延停下車。在下車之前徐擇轉頭和楊延說：“就送到這裏吧，我自己進去就行了。”徐擇讓楊延不用把他送到站台上。
楊延沒出聲，他推開門走下車，從後備箱拿出徐擇的行李箱，拉起拉杆。徐擇走過來將行李箱給接過去。
“我走了。”徐擇和楊延深暗的目光對視，他剛要轉過身，楊延嗓音略沙啞。
“徐擇……”
停下腳，徐擇以為楊延會說點什麽，可楊延沉默了好幾秒鍾。
“路上注意安全，到家後給我打個電話。”楊延想要確定徐擇安全到家。
“嗯，好。”徐擇從楊延凝視他的黑眸中能夠感受到一些情感，這個人舍不得他離開，想讓他留下。
“那再見。”
徐擇和楊延微笑，道了聲別後徐擇拖著行李箱走進了車站。
楊延站在汽車旁邊，看著徐擇清俊的背影慢慢融進人群裏，然後被人群給淹沒。他朝前走了兩步，似乎想從攢動的人頭中找出那個熟悉的身影，然而什麽都沒早到。
陽光灑落在楊延臉龐上，在那一刻他隻覺心頭像是有個小窟窿，冷風直往裏麵鑽，他感到渾身的涼意。
車站裏，徐擇拖著行李箱乘坐扶梯上了站台，離發車還有二十多分鍾時間，提前一點到，免得臨時路上堵車。不過這天運氣比較好，連紅燈都沒有遇見幾個。
找了個位置徐擇坐下，拿出手機戴著耳機用流量看視頻。幾個視頻看完，差不多時間也到了。站台口那邊已經有許多人提前等著了，徐擇過去後沒有往前麵擠，就站在比較靠後的位置。
身邊站過來幾個人其中有個女人懷裏抱著一個嬰兒，嬰兒臉蛋柔嫩，注意到徐擇在盯著他時，居然咿呀叫了起來。女人以為孩子有什麽事，抱著孩子哄了一會，小孩裂開嘴巴，咯咯咯地笑出聲。那聲音清脆可愛，周圍好些旅客都轉過頭來看小孩。
下意思的，徐擇就把手放在了自己肚子上，他腦袋裏突然冒出一個想法，不直到他肚子裏的寶寶出生後會不會和這個小嬰兒一樣可愛。
在等待上車的短暫時間裏，徐擇視線往小嬰兒那裏看了好幾眼。
列車開始檢票，排著隊的旅客緩緩往前挪動。
乘坐扶梯又往樓下走，車票信息都是發到手機上，徐擇一手拖著行李一手拿著手機，比對著車廂找到他的那節。
上車後又從後往前找自己的位置，找到後徐擇坐了上去，行李箱放在鐵架下，沒有一起脫拖過來，特意買的靠窗的位置，這樣後麵來人就不用起來讓了。
列車很快發車，對比大多數回家的旅客的歸心似箭，徐擇沒什麽感覺，到家過年，對於他而言，就跟完成一項任務差不多。
列車開了一個多小時抵達徐擇的老家，下了車徐擇沒去公交站，走到外麵打了車。楊延給他的錢買了套公寓後還剩幾十萬，徐擇住在楊延那裏，開銷都是楊延在負責，可以說徐擇自己出錢買東西的時間相當少。
坐上回家的汽車，車窗外的景色對於徐擇來說即熟悉又陌生。熟悉是因為他有原主的記憶，陌生是因為他第一次來這座城市。
徐擇給他母親打了電話，說他馬上到家，那邊的聲音平靜而平淡，聽不出任何的激動，原主的母親個人感情非常克製，原主記憶中，就似乎沒見過他母親有激動的時候。
汽車開到家，徐擇手機上付款。拿著行李箱很快站在了一扇漆黑的鐵門前，用鑰匙打開門，客廳裏坐著一個女人，女人聽到開門聲轉過頭，見到出現的是她兒子，當時臉上的神情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和徐擇沒關係。
徐擇進屋，叫了女人一聲：“媽！”
“回來了？”母親這時才緩緩起身，她看著徐擇，目光淡得像是在看陌生人。
“嗯，爸他沒在家？”徐擇視線在屋裏轉了圈，隨後問道。
“去你三叔家了，你堂哥結婚，他過去幫忙。”母親回道。
徐擇點頭，他嘴角淺淺的微笑：“我先進去放個行李。”說完徐擇就往他的臥室走。進去的時候下意識想把門給反手關上，臨時停下來了，客廳裏傳來電視聲，他母親坐著繼續看電視。
把行李箱房地上，徐擇沒有立刻就把裏麵的衣物拿出來，而是拿過手機撥了個號出去。
電話那頭楊延一直在等這個電話，他知道徐擇差不多這個時候到家了，等了其實不久，可在他看來，沒一分鍾好像都無限漫長。
“我到家了。”電話一接通徐擇就壓低了聲音說，因為不想外麵他母親聽到他在和他打電話。
“好，記得多穿點，你家那邊溫度比這裏低些，出門盡量把圍巾給戴上……”楊延叮囑了幾句話後，聲音驟然停了，他意識到自己說得太多，徐擇不是小孩子，不需要他特意提這些。
兩邊都同時有一段時間的沉默，徐擇站在臥室的窗戶邊，他朝窗外的虛空眺望。
“我會注意的。”徐擇語氣起伏不大地道。
“我先掛了，還得收拾下房間。”
‘別太累’幾個字剛滾到楊延的舌尖，下一刻讓他又呑了回去。
電話掛斷，楊延攥著手機，這才隻是徐擇回家的第一天，第一天他就覺得心裏空寂得厲害，想立刻開車去見徐擇，楊延嘴角揚起，自嘲般地搖頭笑了。
就當天回去時徐擇給楊延打過電話，後來他都沒主動聯係過楊延，楊延倒是每天每時都想聽到徐擇的聲音，隻是不知道如果打過去，他該和徐擇說什麽，問徐擇吃了什麽，還是做了什麽嗎？
於是楊延也努力克製著聯係徐擇的衝動。
轉眼春節來臨，徐擇家也買了春聯，他拿著春聯站在凳子上往門上貼，貼好下來後身體晃了晃，及時抓著牆壁沒讓自己摔倒，不過因為當時動作幅度大了點，徐擇回屋的時候肚子有點不舒服。
家裏父母不知道他懷了孩子，徐擇控製著表情，沒讓他們發現一場。
晚上一家三口坐在飯桌邊吃年夜飯，本來該是高興的事，幾個臉上都沒多少笑意。父母習慣嚴肅了，似乎任何時候都情感克製，飯菜是挺好吃的，但徐擇卻沒多少胃口，吃了一點就說自己吃飽了。
徐擇回自己房間，窗外有人在放煙花，夜空不時被點亮，美麗的煙花綻放，那種美，美到了極致，卻也轉瞬即逝。
屋外父母坐一起看春節聯歡晚會，電視裏歡聲笑語，徐擇聽著那些聲音，卻感覺不到什麽喜悅。他手放在腹部，裏麵的寶寶這會似乎睡了，沒有什麽動靜。
想想挺奇特的，他一個男的，居然懷孕了。徐擇緩緩露出笑容。
似乎放煙花的人越來越多，到處都是煙花炸開的聲音，這個時間雖然不早，不過徐擇沒什麽睡意，徐擇走出房間。
和父母說了一聲：“我去外麵看看煙花。”
父母點頭，視線又回到電視上，這個屋裏就算有人，也顯得冷冷清清，透著股冷意。徐擇心裏對這裏沒有什麽期待和感情。
走到門邊，徐擇換鞋，開門時徐擇似乎想起什麽，轉身回了房間，在屋裏找了條圍巾圍在脖子上。圍巾一戴，整個脖子像是立刻就暖和起來。
拉開門走出去，徐擇坐電梯下樓。
街上來往行人多，尤其是小孩，小孩們跑著鬧著，到了外麵好像節日的氣氛瞬間就濃了。有小孩拿著煙花在燃，拿在手上，看著燃燒的煙花，徐擇緩步走著。
沒什麽目的地，就那麽隨意地走。
走到一個廣場邊，廣場上到處都是歡樂的聲音，那些聲音慢慢感染到了徐擇，徐擇臉上也開始有了笑。
身旁有小孩跑來跑去，一個孩子跑得撞上徐擇，徐擇撫了對方一下，小孩說了聲對不起，轉頭又跑了。孩子們活潑的身影在人群裏穿梭。
在等幾個月他肚子裏的寶寶就該出生了，應該也會像這些小孩們這樣活潑。至於他，自然陪不了孩子，也不會陪伴。
在廣場邊站了有半個多小時，徐擇轉身往回走。
一路回去，看到的是人們從家裏出來，徐擇和很多人逆向走著。
來到家的樓下，徐擇停了片刻。
就在他往前走的時候，突然徐擇餘光注意到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那個身影站在一盞路燈下，如果徐擇不是偶然瞥了一下，估計根本發現不了。
徐擇先是一愣，仔細去看，確實不是他眼花，真的是楊延。這個人大新年的，居然不在家裏陪著家人，跑到他這裏來。
徐擇站在原地，路燈下的人知道徐擇看到他了，但他一時間沒有立刻就動，他就那麽遠遠地看著徐擇。兩人隔著來往人群對視著。
後來是徐擇先動，他走到楊延麵前，走近了對方的臉看得更清楚，楊延眼神深邃沉暗，盯著徐擇目光如炬。
徐擇心裏突然有點波動，為楊延在這個深夜跑來見他這個事。
“新年好，楊延！”徐擇沒問楊延為什麽來，他知道那個原因，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這個人就喜歡他了，似乎還喜歡得不得了。
徐擇桃花眼漾滿了迷人的笑，楊延盯著目不轉睛。
好一會後楊延聲音低沉：“新年好！”
隻是簡單的幾個字，楊延突然感覺到了它的重量。
身旁有小孩嬉笑著跑過，兩人視線都看了過去，楊延的目光先一步拉回來，他垂目看著徐擇羽絨服遮掩的腹部，明年這個時候，他想他們之間將會多一個寶寶。這個念頭乍一起，楊延就忍不住上前，他伸手去握徐擇的手，徐擇手放在衣服兜裏，暖融融的，一路暖到楊延心裏，讓他一顆空寂孤冷的心，好像頃刻也暖和起來。
楊延抬眸和徐擇對視著，街邊行人來往，楊延卻隻想什麽不管，吻上徐擇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