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中元夜荊舟憑空消失後,玄寂山早亂作一團。


    三個徒弟對玄寂山方圓百裏進行搜查,線索全無,師尊師娘最後的靈息消失在鏡湖畔。


    而鏡湖上的夜瑩崖,就是出關那晚,師尊師娘看煙火的地方。


    徒弟們心裏不約而同有所猜測,可不敢細想,隻戚無謂實在忍不住說了:“哥,師尊師娘會不會跌落鏡湖…”


    “別說胡話,”戚無所打斷了弟弟的猜測,“鏡湖秘境禁地,師尊怎麽會隨意踏足。”


    “嗯。”戚無謂看哥哥不樂意說,便也不追根刨底問了,可心裏隱隱約約有種不好的預感。


    好像有什麽巨大的變故在一點點靠近…


    而荊舟失蹤這件事,顧成妄則建議玄寂山瞞著,戚無所表示讚同,於是小半個月過去,除了徒弟三人,沒人曉得荊舟消失。


    直到這晚,隕落七年的災星重現夜空,與新月爭輝。


    鏡湖結界毫無征兆的破裂,整片湖水就似被吸入黑洞般在瞬間幹涸,七年前數萬修士的白骨暴露湖底,被萬鬼踩踏碎成齏粉,陣眼處的咒文早被啃咬得殘破不堪,數萬惡鬼陰靈從破裂的結界逃亡流竄,部分亡靈通過冥道傳送人界各地。


    那一晚,因萬鬼怨念重現人間,人界的新月被染成血色。


    玄寂山方圓千裏地淅淅瀝瀝的下了血雨,天明方歇。


    好在荊舟耗盡靈力開啟玄寂山最後的屏障,將大部分惡鬼攔截在玄寂山境內,又第一時間向仙門各家發出信靈警報,怨靈暴|亂的局麵暫時得以控製,人界並沒有造成嚴重傷亡事件,可鬼界的大門一旦開啟,如今仙界一時半會無人能徹底封印,這就意味著遲早要回到人鬼共存的時代。


    而守山人荊舟,也將淪為千古罪人。


    荊舟暫時考慮不了這麽多,當務之急除了控製住萬鬼湧向人間的暴|亂,還有救鬱辭一命。


    眼見鬱辭就要沒了呼吸,他情急之下剖開自己的識海割裂神元,為奄奄一息的鬱辭續命。


    神元補命之法乃仙道大忌,被割裂神元之人將修為大損,且傷害是不可逆的,可如今荊舟顧不了這些,死馬當活馬醫。


    好在鬱辭的命暫時保住了,而忙完這一切的荊舟,幾乎連走路的力氣都沒有。


    他咬了咬牙,幾乎是半走半爬的將鬱辭帶回了海棠塢,一路上心中最大的遺憾,是讓祁決跑了。


    不知道在人界他又要掀起什麽風浪。


    荊舟再次見到他的徒弟們時,天蒙蒙亮,荊舟狼狽得滿頭滿臉血,他也分不清這是鬱辭的祁決的還是他自己的血,看到徒弟們驚慌的眼神,他剛想像平日一般沒心沒肺的笑笑讓孩子們別擔心,可他就連控製臉上肌肉的氣力都不剩了,笑得比哭還可怕。


    “師尊——!”


    “給鬱公子…請醫…最貴的…”


    說完他就兩眼一黑倒地不起,差點從石階滾落懸崖。


    荊舟醒來已是兩日後,期間鬱辭迷迷糊糊醒過幾次,夢話不斷,但命大抵是保住了。


    人間也還算平靜,雖然偶有惡鬼作亂,但各仙門都能壓製,祁決暫時未露麵禍害人,八成也是受到重創養傷去了。


    人界平靜,可玄寂山卻不平靜,各仙門斥責荊宗主玩忽職守的靈函源源不斷送來,堆得比山還高。


    荊舟看著心煩,直接一把靈火燒了。


    海棠塢內,戚無所替荊舟換藥。


    “師尊,問個我不該問的,師娘身上的傷似乎…是長寂劍所傷?”


    “沒錯。”


    “……”戚無所的手頓了頓,靜等下文。


    荊舟倒也坦蕩:“我捅的,兩劍。”


    戚無所皺眉:“到底怎麽回事?”


    荊舟睜著眼看著天花板,剛想回答卻又歎了口氣,覺得解釋起來太累了:“說來話長,我歇口氣再同你說。”


    戚無所點頭,遲疑片刻又道:“那鏡湖結界一事…”


    “我搞砸的。”


    “…師娘昏迷中說過好幾次,結界是他打開的。”


    荊舟眨了眨眼,繼續盯著天花板:“不賴他,我的鍋。”


    戚無所:“……”


    “之後如果仙道各家討要說法,我會去解決,不關鬱公子的事。”


    “說句真心話,我認為結界打開也未必全是壞事,七年前人間鬼域互通,不也好端端的,若非當年江家家主為了救治自家大公子的病,聽信傳言,偷偷設了陣捕獵祝衍作為藥引,幾次三番的動手腳差點真把祝衍搞到手,也不至於徹底惹怒鬼主,招來長樂島屠殺。”


    荊舟先前沒聽係統提過這一出,心中疑惑,卻又不好直接問出口,隻旁敲側擊:“江家家主也是頭鐵,居然打祝衍的主意。”


    “哎,沒辦法,江家大公子天生魂魄不全,傳言隻有用祝衍魂魄做藥引進行補魂,才有救,”戚無所低垂著眉,聲音很淡,麵上也看不出神色,“他就那麽一個兒子,自然刀山火海,在所不惜。”


    荊舟嗯了嗯,戚無所繼續道:“可惜連累了許多人,當年鬼主一怒之下屠了長樂島江氏滿門,據說一滴血都不肯浪費,以血為顏料,在長樂殿的牆上繪製了一幅血染長樂圖,將他如何殺每個人的細節都淋漓盡致畫了出來,就為了給祝衍出口氣。”


    聞言,荊舟扯了扯唇角:“也真像那個小兔崽子能做出來的。”


    他思及上元夜燈會,祁決嘲他若是一國之君,倒是有烽火戲諸侯昏君的潛質,現在荊舟反過來覺得,祁決對祝衍才真是烽火戲諸侯呢。


    為了替對方出口氣,直接血染仙道結仇無數…


    雖然聽起來確實很解氣。


    可惜自己無福見到祁決這一麵,他們的立場使然,隻有一邊說情話一邊捅刀子的可能性。


    “先前我也同師尊說過,如今人界看似平靜,可那些不願往生、無法度化的魂魄無處可歸,彌留人界作亂,終究不是平衡之道,還不如直接把結界打開了,六界各行其道才是長久之計,仙道眾人不蠢,怕是早參透了這個道理,隻是沒人願做這個出頭鳥,所以此次…”


    “好或不好,鍋都在我這兒了唄,”荊舟等戚無所上完藥,立刻起身披好衣服,“我去看看鬱公子。”


    戚無所跟在後邊,猶豫片刻問道:“師尊,為何此番從鬼域回來,你和師娘感覺…生疏了?”


    以前的荊舟,是不會把鬱辭換做鬱公子的。


    荊舟神色淡然的笑了笑:“鬱公子不是你們師娘了。”


    戚無所愣住,半晌:“你們果然吵架了吧?”


    他想,人夫妻都是床頭吵架床尾和,為何到他師尊這直接捅刀子割元神,搞得要死要活的,這下直接不願承認對方是道侶了。


    “他啊,是真正的鬱辭。”


    荊舟雲淡風輕的,仿佛在說什麽雞毛蒜皮的小事。


    戚無所心裏隱隱有所察覺,卻也做出困惑的姿態:“什麽意思?”


    “先前,你們那個師娘啊,”荊舟頓了頓,看天,“是祁決。”


    “啊?”


    “嗯,鬼主祁決。”


    砰砰砰——


    戚無所手上的藥罐很合時宜的跌落,藥渣子灑了一地。


    鬱辭全都想起來了,他是誰,現在身在何處,又為何在此。


    以及這個世界裏…他和荊舟的婚約。


    兩人乍一見麵,氛圍都有點不對勁,荊舟倒還好,鬱辭十分尷尬。


    他是沒想到,這位荊前輩就是他道侶。


    “荊宗主…”


    “吃點止痛藥吧,你這傷口恢複還得一陣子。”


    說著,荊舟的身體已經記住了行動,他取來止痛的丹藥和溫水,遞到鬱辭麵前。


    鬱辭第一次被如此小心翼翼對待,受寵若驚,吞下止痛藥後莞爾:“我沒這麽怕疼。”


    “害,沒必要忍著,止痛藥也不貴。”


    鬱辭抬眼看向荊舟:“荊宗主以前,都是…這麽對那個‘我’的嗎?”


    荊舟怔了怔,知他所指後為難的摸了摸鼻子:“沒有,我沒把你當做他。”


    他說的是實話。


    鬱辭沒料到荊舟如此直白,一怔,旋即隻淡淡的笑笑:“謝謝。”


    對方沒把自己當做替身,他是真的感激,除了道謝也沒什麽旁的好說,畢竟兩人身上有天道纏的姻緣線。


    畢竟,他是真的喜歡這個天道牽線的道侶…


    “你別多想,往後在玄寂山有什麽不痛快的地方,直說。”


    “嗯…”


    “一時半會你也隻能呆在山裏養傷,祁決把你的後路都斷了。”


    鬱辭納悶:“他做了什麽?”


    “他胡作非為慣了,把久霖城的人都得罪得透了。”


    “……”


    “你就算想回老家,也回不去。”


    鬱辭不響,荊舟看他這副愁眉不展的模樣,撓了撓頭安慰:“久霖城那邊我可以再想想辦法,把錢還回去、上門道個歉說不定…”


    “不必,”鬱辭打斷荊舟的話,神情溫和坦蕩,“沈家人沒少欺負我,他做得對。”


    祁決所做的,都是鬱辭曾經想,但萬萬不敢做的。


    荊舟鬆了口氣,笑:“有你這句話,那我下次見久霖城的人,可繼續不給臉了啊。”


    屋子的氛圍一下子放鬆下來,鬱辭笑:“荊前輩請隨意。”


    可氛圍活絡不到片刻,又沉了下來,鬱辭看了眼窗外,眉頭緊擰道:“這次鬼域結界被毀,我難辭其咎。”


    他還記得百萬陰兵破土而出那晚,阿畢用自己的魂魄替他擋了獻祭,他一時悲傷過度入了魔障,控製不住周身暴走的靈力,導致陰兵□□結界被撕裂。


    而他的父兄死於七年前封印結界一役,算下來,是他毀了父兄乃至數萬修士的心血。


    他控製不住拽緊拳頭,指甲幾乎掐進肉裏。


    就算用命來償,他也償不了。


    荊舟看鬱辭蜷縮在角落,悲傷得發抖的模樣,已經在心裏幫他把祁決罵了一千遍。


    罵完祁決,又把自己罵了九百遍。


    畢竟他有罪,祁決有罪,可鬱辭什麽都沒做,隻是被殃及的池魚,憑什麽要背負罵名罪惡?


    “鬱公子,結界一事…”


    “師尊!大事不好了——!”


    荊舟一句話未說完,戚無所一改往日冷靜平和的姿態,直接衝入廂房內:“各家家主已抵達玄寂山下,就結界一事討要說法!”


    “……”


    “師尊,如何是好?”


    荊舟直覺得腦仁疼,鬱辭的臉色更難看了。


    “師尊??”


    荊舟比了個噓的姿勢,將戚無所拉到一旁:“他們多少人?”


    “目測三五千。”


    “……”


    戚無所壓低聲音:“師尊,怎麽辦…他們不知從哪聽說,這次的罪魁禍首是鬱公子。”


    “草,”荊舟忍不住罵了髒話,心想很有可能是祁決暗地裏搞的鬼,磨了磨牙恨道,“要不,把這些人都扔進鬼域的坑埋了得了。”


    戚無所:“……”師尊你醒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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