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石槽上麵的鐵絲崩裂,一絲絲濃烈的黑氣,逐漸從石槽的縫隙之中冒了出來,漸漸的,將整個墓室充斥在其中,而那兩個火盆所散發出來的火焰,也被眼前的黑氣,緩緩籠罩在內。一瞬間,整個墓室之中,盡是一抹幽暗的綠色光亮,詭異,而又森寒!我禁不住咽了咽唾沫,此時此刻,我實在不想就這麽一個人麵對如此場景!


    然而,此地除了我這麽一個大活人,恐怕已經找不到第二個了。我渾身顫栗著,手指緊緊抓住捆仙繩,若是那石槽之中出來的是惡鬼,我便奮力一拚,或許還有極大的勝算。但若是裏麵出來的是陰屍,我隻能退而求其次,與那陰屍保持著絕對安全的距離,實在不行,我也隻能和它拚了。


    如果我的靈須鞭還在,該有多好,可惜,可惜現在我根本沒有太多的底氣,符咒之力,以我的道行根本發揮不出一半,而法器也是我的最大症結,似乎道行不高,使用任何法器都是一種負累。反觀師父,無論什麽法器,在他的手中都會成為降妖伏魔的利器,為什麽我就不能?為什麽?


    怔怔的看著最後一絲黑氣從石槽的縫隙中冒了出來,我恍然回過神,四下裏看了一眼,這,這墓室之中,竟然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幽暗的火光,漆黑的氣息,將整個空間,盡皆籠罩在內,我甚至有了深深的幽閉感。可黑氣冒出來這麽多,怎麽石槽反而沒什麽動靜了呢?這是為什麽?


    “嘻嘻嘻……哈哈哈……”


    莫名的,我被身後傳來的一道道怪笑聲,突然驚住,慌忙閃開身子,且扭頭急急的看過去。但見那角落之中,不知何時,竟然擺放著一個石桌,我記得,我記得來時查看過四周,這裏除了一個石槽相扣的棺材,並沒有其他的擺設,怎麽會有個桌子在那裏呢?而且,石桌跟前,儼然坐著一道身影,一道蓬頭亂發,且身材胖碩的身影。


    那人……那人是什麽時候出現的?不不,如果我還不那麽白癡,應該不難猜到,那人,根本就不是什麽人,而是,而是鬼!


    這一幕,讓我的腦海突然炸開,因為我記得上次在夢裏見到過這個場景,這個蓬頭亂發的人,手裏捧著的,應該是個木盒,而木盒之中,裝著許多金銀財寶。讓他發笑的,讓他癲狂的,也正是那些金銀財寶……沒想到的是,我竟然在現實中,真真切切的看到了這一幕,完全和夢境之中一模一樣,這太詭異了。


    我緩緩向後退了幾步,不經意間,腳下竟是踩到了一小塊碎石,瞬間發出一聲顫響。隻見那趴在石桌上的鬼影,忽然將盒子收了起來,然後趴在盒子上,緩緩扭頭向我看來。這一幕,我陡然記起來了,那張泛著綠芒的冰冷臉龐,還有那雙漆黑如墨,且沒有半點白的眼睛,死死的盯著我。


    很快,在我呼吸逐漸急促的同時,這個鬼影咧嘴笑了起來,露出一排泛著白色汙垢的大金牙。我渾身都在顫抖著,甚至我想讓自己平靜下來,竟都做不到。呆呆的,我勉強擠出一絲笑意,算是回應了此鬼。哪知此鬼霍地站起身,臉上的笑容也瞬間收斂,露出了一抹頗為憤怒的神色,他的身材雖說看起來魁梧,但身高卻是很低,約莫到我肩膀左右。但此鬼渾身上下所散發的氣勢,倒是讓我麵色一顫。


    除了從師父身上見識過如此強大的氣場,我很少能夠在一個人身上感覺到如此壓迫人的氣場。民間有句俗話,裝不裝,看氣場!一個人是窮是富,是高官還是路邊乞丐,隻要往那一站,渾身所散發出來的氣場,足以讓人看出來個一二。而眼前這個胖鬼,看起來雖說有些滑稽,但他身上很難掩飾一抹不怒自威的氣勢!


    我記得上官錦說過,這個墓主生前是個什麽諸屯監丞,從八品,好歹下麵還有個九品和從九品兩級墊底,也算得上一號小官兒了。隻不過,如此芝麻綠豆的一個小官兒,渾身的氣勢,竟然如此之大,也不知道古代的那些當官的,一個個走出來是不是都這般盛氣淩人,讓人望而生畏呢?


    正值我胡思亂想之際,隻見對麵的胖鬼幾乎從牙縫之中擠出了幾個字:“哪裏蹦出來的毛童?怎敢冒犯本監丞內衙,該當何罪?!”


    沒想到這個馮茂有的鬼魂,竟還在過著千年之前的官癮,還以為自己在當芝麻官呢,殊不知,現在已經是千年之後,早已沒有了什麽官衙了。但不知怎的,聽到這樣的古人說話,卻是覺得好笑,我自是沒那麽傻,強忍著笑意,皺著眉頭說道:“你爹媽沒教你禮貌嗎?還毛童毛童的叫,道爺早已不再是孩童了!”


    “嗯?”馮茂有陡然立起了三角眼,且怒聲喝斥:“大膽毛童!竟敢無禮放肆,但念在你年少無知,權且退去吧……若再來驚擾,定不輕饒!”


    說完,馮茂有渾身上下的肥肉都在晃悠,似乎故意頓了頓,隨之冷眼瞟著那石門所在的方向,示意我馬上離開。我還想說些什麽,但我哪裏不知道,這種執念根深的老鬼頭,和它說再多也是白搭,它永遠被困在自己的執念之中,不可能走得出來,也不想走出來。除非,除非有一天它能夠頓悟,知道那些功名利祿,早已離它而去,再也不會回來了,或許還能夠回頭是岸,否則,就是神仙來了也點不化它!


    既然這個馮茂有並沒有為難我的意思,我哪裏不知道溜之大吉。忙扭頭就往石門的方向走了過去,盡管我不知道如何才能打開石門,但隻要躲在石門那邊,總是和馮茂有這個老鬼頭離的遠一些。遠一些就已經能讓我安心不少。


    “慢著!”


    哪知我剛走幾步,身後突然又傳來馮茂有那個老鬼頭的喝斥之聲。我剛邁起的步伐,陡然停在半空中,繼而緩緩的落下,轉回身,我立時驚叫一聲,且閃身向後退了三五步,隻因在我轉身之際,竟是和馮茂有打了個照麵,也不知道何時,它竟然出現在我的身後。我心驚肉跳的拍了拍胸脯,然後氣急敗壞的叫道:“就算你是鬼,也不能這麽嚇人吧?走個路都沒聲音,能不能提前說一聲再跑過來啊?一會兒讓我走,一會兒讓我停下,你到底想幹嘛?!”


    終於忍不住,我把憋在肚子裏的話,一股腦的倒了出來。


    可我沒有想到的是,馮茂有聽到我的話,竟然不怒反笑,而他的雙眼,則是一眨不眨的盯著我的左手,此刻,我也跟著它的視線看向我的左手,左手之中,正揣著那棵拳頭大小的金色珠子呢。心頭一驚,我慌忙把金色珠子抱在胸口,並急急的叫道:“你,你想幹嘛?!”


    馮茂有的眼睛越瞪越大,幾乎那兩顆黑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突然嘻嘻笑了起來:“馮某自認頗有些閱曆,然而你這毛童手中之物,卻從未見識過,莫不是在我家偷的?!”


    眼看著馮茂有伸手要來搶,我急忙揚起右手手中的捆仙繩,捆仙繩被師父加持過至陽之血,現如今正散發著耀目的金紅色光芒,被光芒一刺,馮茂有驚呼一聲向後閃退。但剛一站定,馮茂有便是用力將袖子甩下,雙眼依舊一眨不眨的盯著我手中的金色珠子,突然間,它腦袋一歪,再次嘻嘻笑道:“你這小道士,身為出家之人,何以將此寶物據為己有?不如獻給本監丞,到時本監丞可在本地為你建一道觀,讓你做觀主,得益無量啊!”


    我被這馮茂有如此一說,倒是氣得笑了起來:“你這糊塗鬼,可知道自己死了多少年多少月?還以為自己在當官呢?真是可笑之極!”


    “嗯?”聽到我的話,馮茂有立時瞪了我一眼,但很快,它扭頭看向那個將它束縛了上千年的石槽,下意識的向後退了幾步。單單從它驚愕的臉色上麵,不難發現,它似乎也已經意識到自己早已過世。不過這個馮茂有的鬼魂似乎很是精明,幾乎和我在外麵遇到的那個老鬼有得一拚。轉瞬間,馮茂有伸手抓了抓額頭,但在麵對我之時,立刻又保持著一派官威……“小道士,既然你知道本監丞已離世,那你可知道本監丞……”


    “我當然知道!”不等這馮茂有開口,我已經知道它想問什麽,當即開口說道:“你乃是隋唐時期的一個芝麻小官,因捐錢給朝廷,而指派給你這麽個監丞,但隋朝易主,天興大唐,你的時運便是到了頭,被新任的九江府查辦,而且,你在位期間,收刮民脂民膏,使得百姓怨聲載道,你的死,簡直就是當地百姓的一大喜事。如果我聽來的傳說都是真的,那麽我可以告訴你,現在的年代,距離你們的年代,已經過去了一千三百多年,也就是說,你已經死了一千三百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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