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月婆婆聽到師父的話語,霍地站起身,嚇得張巧巧的父親一個激靈,一臉不知所措的湊到跟前聽候吩咐。這個月婆婆想必在此地一帶比較有名頭,畢竟山村之人,對外界的信息幾乎可以說很難獲悉,而是將古代先賢所傳承下來的認知,當做是指引命運的法寶,相對於天地鬼神之說,自然也就是深信不疑。一個地方若是出了一位能夠預知過去未來,能消災解難的陰陽先生,是非常受當地百姓尊敬的,而眼前這位月婆婆,或許也正是如此。


    隻不過月婆婆並未理睬張父,而是一臉冷漠的走到門口,看了一眼院子裏布置妥當的冥婚所需材料,又伸手掐指算了算,突然扭頭冷聲說道:“冥婚就在今晚子時進行!時辰絕不會有誤!”


    張父儼然對月婆婆的話唯命是從,當即連連點頭:“月婆婆這麽說,那冥婚就是今晚子時沒錯了,指定沒錯!楊先生,或許是你弄錯了吧?然而對於你們外地來的道士來說,我們更加相信月婆婆,月婆婆一向是料事如神,她說是什麽,那一準兒就是什麽,從沒出現過錯誤,我們這一帶的百姓都知道月婆婆是能夠和神鬼溝通的仙婆,如果楊先生拿捏不準的,還是不要插嘴為好哈……”


    這話雖然說得客氣,但誰都能看出來,張父明明是有意貶低師父而抬舉那月婆婆。我看師父對張父的言辭非但沒有惱怒之意,反而微笑著點頭,倒是讓我騰的一下子竄起了怒火,氣呼呼的叫道:“我師父說了今晚冥婚辦不成,那就一定辦不成!”


    “該不會是你們師徒想要搗亂吧?”哪知月婆婆冷笑著向師父問道。


    師父正襟危坐,聞言,淡淡的說道:“我們僅僅是隨李牧而來,多少算是代表李家那邊吧,如果月婆婆能夠料理好這樁冥婚的差事。楊某自然也樂觀其成,說什麽來此搗亂,卻是談不上了,楊某從不做壞人功德之事,而月婆婆若是能夠辦好冥婚,也能慰藉過世之人,自有積累陰德之功,楊某自然不會幹涉的,這一點,大可放心。”


    張父一臉尷尬的看了看月婆婆,又看了看師父,很快便賠著笑說道:“嗬嗬!既然話都說開了就好,就好啊!楊先生師徒是代表李家那邊來觀冥婚婚禮的,這個自然無從挑剔,而月婆婆今晚也可以正常的幫我們張家辦冥婚。還請月婆婆放心,事後定不會少了香油錢!”


    月婆婆掃了一眼張父,微微眯著眼點了點頭,才算安安穩穩的坐了回去。看到這一幕,我禁不住冷笑一聲,一屁股坐在師父的一旁,然而此刻,師父卻是瞪了我一眼,說道:“不知道規矩嗎?咱們這是來做客,老實一點!”


    “哦……”我撅著嘴,無奈的坐正身子,其實來這樣的人家,又不招人待見,我實在不情願來。唉,說到底還是為了李牧,可憐他命運多舛,師父有心助他一臂之力,我這個做徒弟的,隻能幫襯著師父了。


    李牧對那過世的張巧巧倒也是一往情深,也算是個重情重義的好兒男,不知道趴在靈棚內的棺材上麵哭了多久,才被人架了回來。又經過張父和張母勸慰了半天,才算消停下來。而午飯也推遲到了半下午才吃上,隻是吃著碗午飯,張家人幾乎沒拿睜眼瞧我們,儼然對那月婆婆畢恭畢敬,但對於這些,師父卻還是一絲不苟的對待,讓我心裏很是不舒服。


    午飯吃完,張父便匆匆忙忙的到村兒裏找來了十幾個莊稼把式來幫忙辦今晚的冥婚,原本按照喪葬的規矩,要找來的人數一共應該是十四個人,因為四諧音“死”,但此次冥婚不同,乃是一個陽間人和一個陰間的鬼,便隻是找來了十三個人,差一人,也就代表有一生和一死。然而其中意味甚多,實在研究起來,恐怕也難以找出一個頭緒。


    天色逐漸暗淡下來,張父便讓人在院子內擺好燭台照亮,而月婆婆此刻,也走了出去,並開始向前來幫忙的村民們布置各自的任務。有拿紙人的,有抬紙轎子的,也有沿路撒紙錢的,自然也有扛引魂幡的。此刻,我和師父站在堂屋門口,靜靜的注視著月婆婆在院子裏忙活。


    我不屑的說道:“有那麽邪乎嗎?條條框框的還那麽講究!”


    “不可胡說!”師父皺了皺眉頭,繼而又說道:“月婆婆所布置的非常謹慎,而且非常的精細,辦冥婚並非兒戲,不能稍有馬虎。這一點,月婆婆的確做的很好,隻是……”


    “師父,隻是什麽啊?”我好奇的問道。


    師父莫名的輕歎一聲:“隻是今晚這場冥婚,恐怕還是辦不成,二狗,為了防止今晚出亂子,你現在悄悄的做一條鞭子去,耍鞭子你有天賦,到時興許能夠用得上!”聽到師父的話,我有些懵了,今晚是月婆婆負責幫張家辦冥婚,我和師父本來就是看個熱鬧,順便保護一下李牧的安全問題,師父又想多管閑事?再說就算多管閑事,幹嘛讓我做什麽鞭子啊?


    可看到師父認真的表情,我隻得悄悄的找到一旁的李牧,並讓李牧向張母私下裏踅摸一條麻繩來,果然,李牧乃是今晚的冥婚主角之一,而張家也全指望著他了,所以對李牧的要求,張母根本沒多想,扭頭跑到內屋找了一小捆麻繩來,我接過麻繩,順勢擰了一個結實有力的鞭杆子出來,然後將麻繩從上到下連續打出了九道結扣。


    最後將鞭尾捋了捋,我滿意的點了點頭,隨即手臂一震,這條九節鞭頃刻纏繞在我的腰間。來到師父身旁,我伸手拍了拍腰間的九節鞭,然後低聲笑道:“師父,這點小事兒不算什麽,鞭子準備好了!”


    師父微微點頭,轉而看向院子,此刻天色已經徹底漆黑下來。尤其是今晚,天色似乎特別的黑,而滿月也變成了半月,夜風清冷,呼啦啦的吹打著周邊高大的樹木,讓人渾身不免起了一層層雞皮疙瘩,再加上院子裏那些詭異的玩意兒,更是瘮人之極。


    布置妥當,月婆婆轉身回到了這堂屋,先是從神案上麵拿下了一個小竹籃擓著,隻不過上麵湧土黃色的布掩蓋,也看不到裏麵裝了什麽,但在我看來,多半是和我身上挎著的黃布袋一樣,裝著各種各樣的法器吧。走到門口,剛欲走出去,月婆婆卻是停下了腳步,扭頭向師父問道:“楊先生,現如今是酉時末刻,隻待戌時三刻,我們辦冥婚的儀式便要開始了,你現在還認為今晚這場冥婚,辦不成嗎?”


    師父忙抱拳一禮,客氣的說道:“若是月婆婆能辦好,自然是對陰陽兩界都有好處,楊某樂觀其成。”


    “哼!”月婆婆卻是冷哼一聲,大步走了出去,向眾人大聲說道:“戌時三刻,一對新人先拜天地和父母,隨後布告陰陽兩界,送文表直達地府,再接著送陰人回陰宅,拜見過世的祖先,喝喜酒,禮成!對了,張事主可找到為張小姐捧替身的人沒有啊?”說著,月婆婆急忙四下裏掃視。


    張父聽到月婆婆的話,當即拍了一記後腦勺,一臉慚愧的說道:“這前前後後隻顧著忙了,還沒找呢,但這好像不容易找,要說是個大老爺們還能幫忙,要說找一個未出嫁的姑娘來捧巧巧的替身和小牧辦冥婚,恐怕找不到,誰家也不願意讓自己的閨女沾染這事兒不是?月婆婆,那找一個年齡大點的行不行?起碼膽子夠大!”


    “可以倒是可以,不過若非未婚的女子,恐怕會對男方不利啊……”月婆婆說著,抬眼掃了一下站在一旁的李牧,轉而又歎了一聲:“若是找個未婚女子捧張小姐的替身,日後這男方若想再成婚倒也能如願,但若是別的人代替,尤其是成過婚的,甚至是有孩子的,那可就是斷了男方小夥子的姻緣啊!”


    一聽這話,我頓時不樂意了,大步走到眾人跟前,說道:“別的什麽都可以依從,但你們張家說什麽也不能斷了小牧的姻緣,他現在還這麽年輕,如果姻緣沒了,日後豈不是要打一輩子光棍?你們張家一切為了自己的閨女也就罷了,李牧也能來是他對張巧巧小姐有情有意,但如果你們張家一味的自私都想著自己而不顧小牧,這事兒說到哪也不占理!”


    “是啊是啊,李牧好歹還是個大小夥子呢,不能讓人家以後找不到媳婦不是?”


    “是應該找個未婚的女娃子來捧替身,不能隨便找個人代替啊!”


    “…………”


    一旁幫忙的村民們也有些看不過去,紛紛出言幫襯李牧,這倒是讓張父對我很是惱火,暗自撇了我一眼,轉而尷尬的賠笑道:“那好吧,為了小牧日後打算,我厚著臉皮去村裏再求求人,看誰家的閨女能幫忙來一趟,大不了多給些酬謝就是了!”說著,張父扭頭就走了出去。


    但很快,張父竟然又退了回來,隻不過,他卻是一臉慌張,雙腿打顫的向院子裏退,一邊退一邊向月婆婆喊道:“月……月婆婆快來啊!有有,有鬼!”


    剛聽到張父說完,我隻覺渾身驟然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和師父一樣,呆呆的向院門外看去。霎時,我目瞪口呆的看著一股股濃烈的灰色氣息,從院門外向著這院子裏飄然而至,那,那果然是陰氣!難道真的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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