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剛騎在三輪車上帶著我一路顛簸奔向鎮上的醫院,其餘人則掌在兩邊,生怕三輪車翻到路邊的溝裏,我們到了鎮上醫院的時候,隻看見一個值班醫生。


    那值班醫生隻是個實習的醫生。不過好在清理傷口和打狂犬疫苗這兩樣簡單的事情他是會的。


    為了防止傷口感染,醫生還給我開了消炎藥,這讓我一時有些接受不了,從小到大,我還從來沒吃過西藥,小時候生病是爺爺熬草藥給我喝,後來跟師傅學道就沒再生過病,沒想到此時竟然淪落到這般地步。


    北方的天涼。安小武生怕我們有人會感冒,幹脆就到鎮上的藥房買了一大堆的藥。


    我們從鎮上回去的時候天色麻麻亮,快回到廟子村時要路過一片蒿草地,這些蒿草普遍都長得過人高,我不知道老爺嶺附近的蒿草為什麽會長得這麽高,我記得小時候在江蘇山東一帶看到的蒿草最高也不過半人高而已。


    經過這些蒿草的時候,蒿草叢會發出簌簌的聲響,成片成片的,而且蒿草擺動的幅度很大,根本不可能是老鼠長蟲之類的小東西能夠弄出的動靜,安小武等人生怕再衝出來個什麽野貓野狗的東西咬人,來的時候手裏都撿了一根手腕粗的棍子防身。


    我們到了廟子村的後麵,遠遠就看見昨天來的時候那個老太太坐在路邊向太陽初升的地方看,仰著脖子,一動不動。


    宋剛又把車子停了下來。小聲說:“要不咱還是回去吧,你看哪有一大早上月亮還沒落盡就坐在門口看太陽的啊,我感覺這老太太有問題。”


    宋剛這麽一說大家也都猶豫了,隻有姬子爭反對,他說:“我小時候就是在這裏長大的,村子裏的人都很好,你沒看到他們都有影子麽,怎麽可能是鬼?”


    “我又沒說是鬼!”宋剛有些惱怒。他回頭看著我說:“陽仔,那個老太太到底有沒有問題?”


    我搖了搖頭說:“他身上還有暮氣,是老年人特有的味道,不是鬼。”


    我此時雖然不能動用陰陽眼,但是憑自身多年的經驗倒是看出來她沒問題的,我們路過她旁邊的時候。姬子爭跟她打了個招呼,老太太朝我們笑著點了點頭,然後繼續看向被山林擋了半邊的太陽。


    我坐在三路車上,看著逐漸消失在視線裏的老太太。依舊能看見她頭頂紮著的藍色布條。


    回到姬子爭姥姥家後,大家都自覺地將動靜減小一些,以免打擾了老人家睡覺,姬子爭和安小武將我扶到床上後,也就回到了自己的屋裏休息。


    大概到了中午的時候,石小雪開始敲門叫我們起床,她和王姥姥已經煮好了餃子,讓我們起來吃點餃子暖和暖和身子,幾天前的時候我們還都在氣溫三十度的北京,這一下子到了老爺嶺的下麵,氣溫連十度都不到,幾人起來之後,站成一排在太陽底下刷牙,安小武刷完了牙看著我說:“王陽,你刷牙小點力氣,省得腦瓜給搗鼓掉了。”


    安小武本來是出於開玩笑的,可是他這麽一說,不由又讓我想起昨晚的事情來,那隻大黑貓為什麽要抓我的脖子?


    咱們吃完飯後,我問王姥姥昨晚上那是誰家的貓,怎麽這麽凶?


    按理說一般的家禽隨著年齡的增長會逐漸通人性,尤其是貓和狗,那隻大黑貓的胡子又硬又白,一看就知道是老貓,這樣的貓為什麽無緣無故地會有傷人的舉動?


    王姥姥聽了我的描述,像是想起了那隻黑貓,他說黑貓以前是隻野貓,後來見廟子村的貓多,漸漸和這些貓混了個熟識,也就留了下來,在村子裏已經幾年了,平常看起來也乖順,沒見過它咬人。


    我想到小時候王家村的老人們常說貓能通靈,尤其是看到即將死的人時候,就會繞在那人的旁邊不願離去,也許當時我靈魂離體,所以大黑貓以為我死了?


    可是它圍在我們旁邊就行,幹什麽非要去抓我的脖子?


    我們吃完飯後,來到村頭最空曠的地段,那裏正好是咱們進村時候的必經之路,還沒走到那裏,就遠遠地看見一隻大黑貓蹲在了老太太蹲的板凳上,望著日高中天的太陽。


    安小武一看是那隻黑貓,從路邊拿起一塊石頭就砸了過去,剛好砸到黑貓的頭頂,黑貓被一石頭砸落下來,發出淒厲的慘叫聲,它搖頭晃腦地站起來,見安小武追過來,撒腿就跑,鑽進了旁邊的蒿草叢裏麵。


    “奶奶個腿兒滴,一個畜生也抓人,小爺見你一次打你一次,早晚把你皮扒了!”安小武嚷嚷道。


    這時候宋剛的臉色有些難看,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麽事情,欲言又止。


    姬子爭見宋剛的臉色難看,就問他怎麽了?


    宋剛猶豫了一說:“首先,我得問問咱們這裏有沒有屬虎的人?”


    我們麵麵相覷,都搖了搖頭。


    宋剛說:“我小時聽老人說,貓長大了之後通靈,尤其是普通的家貓,如果它在生小貓崽的當天,沒有屬虎的人看著,那麽生完貓崽子七天之內就不能再有屬虎的人看見小貓崽,否則它就會把小貓的頭給截了。”


    “截了?”石小雪聽到宋剛這麽說差點叫了出來。


    “什麽叫截了?”安小武問道。


    姬子爭說:“就是把頭給截斷了。”


    宋剛點了點頭說:“小時候我問過我奶奶,為什麽會這樣,我奶奶說她也不知道,很多地方都有這樣禁忌,老貓生小貓崽的時候,要麽找個屬虎的人在旁邊看著,要麽七天內就不能給屬虎的人看著,否則小貓就被老貓分屍,可是我不知道王陽這是怎麽回事,但是他肯定是想截了王陽的頭。”豆巨台血。


    “難道是那隻大黑貓通了人性,不想殺自己的孩子,所以去殺王陽?”安小武猜疑道。


    姬子爭說:“關鍵王陽根本就不是屬虎,你說的傳言多半跟王陽的這件事情無關。”


    我們幾人正說著,遠遠瞧見廟子村後頭那個頭頂紮著藍色布條的老太太慢悠悠地走過來,姬子爭看到她過來,連忙跑過去去攙扶,老太太坐在板凳上後,朝我們笑了笑,然後就一直仰著脖子看太陽,任憑我們問她什麽都不說話。


    姬子爭說以前他很小的時候他姥爺曾經帶著他去附近的山裏打過獵,後來鎮上來了一幫警察收繳打獵的工具,他姥爺玩了幾十年的老獵槍有了感情,那已經是最後一把了,不想交出來,就帶著他到村頭不遠處的山窩窩邊埋了起來,讓他長大後一定來挖出來。


    大家都覺得挺好玩,就準備去把獵槍挖出來,可是這時候,坐在身後的老太太卻忽然喊了一句姬子爭的名字。


    我們都回頭看向老太太,老太太目不轉睛地望向太陽,手上的動作卻是在召喚我們過去。


    姬子爭猶豫了一下向老太太走去,附耳在老太太的麵前,老太太忽然看了我們一眼,我們都嚇了一跳,想要讓姬子爭趕緊遠離,但是老太太並沒有像我們想象中的那樣去咬姬子爭,而是趴在他耳邊耳語了幾句,之後又看向太陽,一動不動。


    姬子爭皺著眉頭,示意我們離開,安小武問他那老太太說了什麽。


    姬子爭說:“她讓我們快點離開。”


    除了安小武沒心沒肺的覺得有意思外,所有人心頭都籠罩了一層陰雲,我們扛著鐵鍬跟著姬子爭去了村頭不遠處的山窩窩邊,姬子爭根據他小時候模糊的記憶找到了他當年和姥爺一起埋槍的地方,那裏不知是死了什麽野貓野狗,氣味兒聞起來有些讓人作嘔。


    我們在土裏挖出來了一個鑲著鐵邊的樟木盒子,盒子打開後裏麵是一杆被羊皮裹著的獵槍,這獵槍是滑膛式的單管槍,看起來完好無損,時間過了這麽久,雖裹得嚴實,但地底濕氣重,槍管和裏麵的彈鏜多少有些生鏽。


    宋剛沒摸過槍,他說他打小就特喜歡看戰爭片,就從姬子爭的手裏端過獵槍好奇地把玩起來。


    宋剛端著槍走到山窩窩上,可是當他看向山窩窩下麵的時候,忽然嚇得鬼哭狼嚎,扔了手裏的獵槍連滾帶爬地向我們跑來。


    我們麵麵相覷地看了一眼,攥著鐵鍬走到他剛剛站的地方。


    我們看到了山窩窩裏成片成片的貓狗的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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