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不狗害怕了,臉色煞白。我疑惑道:“難道你忘了自己的夢?”


    他搖搖頭:“我記的,那夢裏還有小莫。但是當時的情景特別混亂,後來又出了那麽多事,夢已經記不得那麽清楚了。”


    我問:“你還記不記得當時為什麽在夢裏挖祖墳?”


    李不狗茫然地說:“忘了,我隻是在挖……你是說,咱們今天晚上的行動,其實很早之前在我夢裏就出現過?”


    “很有可能。不光是今天晚上,或許明天晚上,還有以後我們每個人的命運都在你的夢裏出現過,隻不過等你睜開眼時,大部分的夢境都遺失了。”我說。


    李不狗幹笑兩聲,說有那麽邪乎嗎?


    我道:“我現在愈發感覺到你的夢是有源頭的,藏著很深的玄機……”


    話音未落,山頭那邊有人大喊了一聲:“找到了!都快過來!”


    我拍拍他的肩膀,李不狗還有些發呆,麵有戚戚之色。我拉著他,我們深一腳淺一腳走過去,眾人在那裏集合,老村民劉金水打手電照著一塊墓碑:“就是這兒。”


    借著光亮看過去,這塊墓地規格挺高,大概成人高矮,下麵是碑文,上麵是三層仿流雲的裝飾簷,隻是年頭太久,又無人打理,墓碑殘破不堪,上麵都是汙漬和動物糞便。


    在場的人互相看看,目光都落在李不狗和李濤兄弟倆身上,老爺子墓地弄成這麽個德性,很明顯說明一件事,老李家的子孫根本不上心,在農村人的眼裏看來,這就是不孝。


    現場誰也沒說話。我打開自己的手電照過去,墓碑左右兩麵有對聯,分別刻著:極婺雙輝同日月,乾坤合德啟子孫。上麵還有四個字的橫批,肮髒不堪,字跡不清,勉強能看出來是:世代昌榮。


    此時此景也挺諷刺的。


    我用手電往下照,墓碑上的碑文很多,繞牙的文言文寫著老爺子的平生事跡,都是套話。


    這時,我看到了老爺子的名諱。


    一直以來,他們稱呼這個死去的老爺子叫“麻葉子”,估計是外號,不是真名,現在我才看到名字。


    老爺子的名字是三個字,隻有兩個字清楚,而第三個字上麵糊了一層幹泥巴。我蹲在地上,從兜裏掏出紙巾,仔細擦拭那第三個字。


    旁邊的劉金水感歎:“你們兩個麻葉子的後輩,還不如一個外人。遷墳之前,趕緊先把老先生的墓碑擦幹淨!”


    李濤拿著抹布蹲在我旁邊,嘟嘟囔囔:“就顯著你了。”


    我沒搭理他。我之所以擦拭墓碑,不是我對老爺子怎麽尊敬,而是他的名字,讓我想起一些事。


    第三個字終於擦拭出來,我盯著上麵的名字發愣。


    老爺子的全名叫李春滿。用的是小楷,寫的筆鋒錯落,頗有風骨,充滿了古意。而我,因為這個名字已遍體生寒。


    我曾經去過韓國境內的一處海島,那裏是胡三太爺最後閉關的地方,據守衛此地的胡家老人胡一說,胡三太爺閉關的時候,除了他還有兩個人。一個是胡家年輕一代的翹楚,名叫胡天賜。還有一個,是大陸某個修行宗派的宗主,叫李春滿。


    此時此刻,我看著墓碑上的這個名字,想起這段往事,心頭寒意升起。是巧合嗎?我直覺認為這不是巧合,似乎所有的線索都在朝我湧過來。


    一張巨大的神秘拚圖漸漸露出它的猙獰麵目,很多碎片以不可思議的方式,在彼此拚接。


    “這是你爺爺?”我問李不狗。


    “不是我爺爺難道是你爺爺?”李不狗還有心思說笑話。


    我若有所思,看著李春滿的生卒年,他是生於1907年,死在二十幾年前,活了八十來歲。胡三太爺是在抗日戰爭時期閉關的,大概是上個世紀三四十年代左右,論年齡來算,如果眼前的李春滿真是和胡三太爺一起閉關的那個人,那時他的年齡應該在三十歲左右。


    那個戰爭年代,三十歲的人已經成家立業,是個極成熟的大人了,他能在這個年齡當上宗主,也在情理之中。


    關鍵的問題是,李春滿老人在三十歲的時候和胡三太爺閉關,發生了什麽,現在可以知道他回到了自己的朝陽老家,而且壽終正寢到八十多歲。由此可以推測,他從閉關之地出來了。


    可問題來了,看守閉關之地的胡一,一直堅守在外麵,並沒有看到任何人從閉關的門裏出來,那麽李春滿是怎麽出去的?


    這中間發生了什麽?


    為什麽李春滿死後二十年,他的後代開始做一些離奇古怪的黑暗夢境?那些夢又代表了什麽含義?


    我在想著,旁邊有人喊我的名字,趕忙回過神,看到在場所有人都圍著我看。李濤笑著說:“你怎麽比我們都孝順,墓碑都快讓你蹭漏了。”


    我趕緊站起來,有點尷尬:“想起點事,不好意思啊。”


    老村民劉金水道:“收拾差不多了吧,怎麽個流程,小師父你來發話。”


    能持雙手合十來到墓前,說道:“等我敬完三炷香,拜祭死者之後,就可以動土。”


    能持燃起香,圍著墓地轉了三圈,把香火插在後麵的墳丘上。眾人不好催促,就在那等著。


    三根香燃得很快,晚上起了風,香頭嗖嗖就燒到了根。能持喜道:“大家盡可以動土開棺了,墓地不會出問題。”


    “得嘞,動土!”老村民劉金水喊了一聲。


    幾個農村大漢持著各種工具,到了後麵的墳丘,挖起來。


    墓地旁邊放著老式的馬燈,加上數把手電照著,大晚上的亮如白晝。


    這幾個漢子一看就是常幹農活,那叫一個麻利,墓穴裏的土紛紛而飛,時間不長,就挖出一個坑。


    挖來挖去,有人喊了一聲:“看見了。”


    眾人湊過去看,坑下露出一口棺材的浮麵。是很普通的柏油棺材,刷著紅油,因為埋了二十多年,顏色有些泛黑。


    能持和尚喝住眾人,他跳下墓坑,竟然盤膝坐在棺材蓋上,開始閉目打坐。


    大家麵麵相覷,不知他想幹什麽。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大概五六分鍾以後,他睜開眼睛:“各位,可以開棺了。”


    農村漢子們繼續往下挖,時間不長,棺材蓋子露出來。其實不必把整具棺都挖出來,隻要把露出來的蓋子打開就行。


    幾個漢子把撬杆插在蓋子的縫隙,用力往外撬,剛上手,棺材蓋就開了,顯得很鬆的樣子。


    比想象中要順利,眾人沒怎麽用力,棺材蓋就開了。順利的都有點怪異,又說不清哪兒不對勁。一旁看著的村委會王書記忽然說:“奇怪,為什麽棺材蓋沒有釘上?”


    老村民劉金水一拍大腿:“對啊,蓋子上沒有棺材釘!”


    這時蓋子已經開了,有人用撬棍一撬,蓋子“嘎巴”一聲掀開,翻在一邊。


    所有的手電全都照向棺材裏。


    等看清了裏麵的情況,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傻在那,回不過神,被眼前的情景驚住了。


    棺材裏空空如也,什麽都沒有。


    李濤和李不狗顧不得埋汰,從上麵跳下來,踩著爛泥,圍著棺材走了幾圈,用手電照著。棺材裏真的是空的,別說屍體了,連個陪葬品都沒有。


    李濤咬咬牙,做出一個出人意料的舉動,他竟然跳進了棺材。蹲在裏麵仔細查看,來來回回走了兩圈,用腳使勁跺著棺材底部。


    村委會王書記看不過去,喊著:“行了行了,趕緊出來吧,像什麽樣子。”


    李濤嘶嘶吸著冷氣:“不對,不對,棺材有問題,會不會有夾層呢?爺爺啊爺爺,你可別玩我們啊。幾位大哥,麻煩你們把棺材挖出來,多少錢我們都給。”


    幾個村民看王書記,王書記這時候有點不太耐煩了,揮揮手:“給錢就行。挖吧。”


    幾個人吭哧吭哧又幹起來,這棺材還真挺大的,能有一個多小時才挖出來,用繩子拖到坑外。


    村民們坐在一邊抽煙看熱鬧,李濤和李不狗圍著棺材轉,用鐵鍁這敲敲那打打。


    檢查不出哪有問題,棺材是空的。


    李濤急眼了,上去就是個飛腳。棺材雖然大,可畢竟年代久遠,殘破不堪,被他一腳踢翻。他抄起鐵鍁,從側麵狠狠敲擊棺材底部,這小子手勁也是夠大的,一鐵鍁把棺材底砸漏了。


    能持和尚在旁邊看著,一臉無奈,雙手合十,念道“阿彌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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