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小菜“咦”了一聲:“你的架子怎麽這麽大?”


    我笑:“不是我架子大,你還小,世間的道理不懂。上趕著不是買賣,咱們主動去老頭未必珍惜,必然要讓他付出代價才行。我已經主動出手相助過,他不領情,第二次就不是這個價碼了,讓他長點記性。”


    “行,行,你就玩欲擒故縱吧。我看你也是個老司機。”蔡小菜打電話給朱紅軍。


    掛過電話,她回去換衣服去了,跟我她可以隨便,見外人還是要正裝。


    我慢悠悠喝著熱水,大概能有十來分鍾,門敲響了,過去開門,蔡小菜領著朱紅軍來了。朱紅軍老臉通紅,搓著手,一時有些難為情。能看出來這老頭真是老東北人,性格倔強耿直,不怎麽會說話,喜怒全在臉上。


    我坐回椅子,沒說話。蔡小菜偷偷瞪我一眼,拉著朱紅軍說:“朱叔叔,到底怎麽回事你說吧。”


    朱紅軍紅著臉坐在對麵的床上:“小哥貴姓啊?”


    “馮。”我吐字如金。


    “馮兒啊,是這麽回事,”朱紅軍低著頭說:“晚上的時候我接到一個電話,是仇家打來的。他說,孩子身上的病是他搗的鬼,下了毒。他問我要一樣我們家的祖傳寶物,給了就幫孩子解毒,要不然就讓孩子活活折磨死。”


    說到這,朱紅軍淚如雨下:“我這輩子算是完了,有什麽衝著我來都無所謂,別對孩子下手啊,為什麽要這麽對我。”


    我沉默一下,問:“寶物對你很重要,甚至超過孫子?”


    朱紅軍好半天沒放聲,屋裏的氣氛壓抑起來,他點點頭說:“對!比我的孫子都重要!”


    我和蔡小菜對視一眼,這老頭真是愛財不要命,守著寶貝換孫子命都不幹。同時也說明,我想要龍骨這件事,根本就沒得商量了。


    “你那個寶貝是龍骨吧?”我問。


    朱紅軍道:“小哥,其實你和小蔡丫頭來找我,我心裏跟明鏡似的,全都知道。小蔡丫頭我就是十幾年前見過一次,十多年都不聯係我這個糟老頭子,怎麽突然就冒出來……小蔡丫頭,叔叔說這個沒有別的意思,就是說這個事。”


    蔡小菜坐在我的旁邊,也有些不高興,“嗯”了一聲沒說別的。


    朱紅軍道:“在東北,不少人都知道我有一塊龍骨,這麽多年很多人慕名來購買,或是斥巨資或是威逼,我都沒有應承。後來怕給家裏人惹麻煩,我從哈爾濱搬到牡丹江,從牡丹江遷徙到加格達奇,現在又跑去了兔子都不拉屎的老人溝,可臨了臨了,還是讓人擺了一道。”


    他站起來:“我知道你們也是衝著龍骨來的,可我話說在前麵,此物關係重大,我是誰都不能給,哪怕……”他哽咽了一下:“我孫子的命不在了,我也不能給。”他雙手抱拳,對我說:“爺們,再會!”


    老頭是真老了,腳下蹣跚,一步步走出房間的門。蔡小菜著急地用手掐我,我沉默一下,道:“朱叔叔,請慢步。”


    他回過頭看我。


    我說道:“我確實很需要那塊龍骨,但聽你這麽一說,君子不能奪人所愛。我去救你家孫子的命,不需要你任何報答。”


    朱紅軍紅著眼,抱著拳一個勁地感謝,他哭著說:“大恩不言謝,真要能救下我孫子,小馮,我這條命都是你的。”


    我擺擺手:“你要謝,就謝小蔡姑娘吧,我這次出手是衝著她的麵子。”


    朱紅軍對蔡小菜一躬到地,蔡小菜反而羞紅了臉,趕忙扶起他,她偷偷瞪我一眼,臉上卻是難以掩飾的高興和開心。


    我在心念中問銀狐居士怎麽祛毒。銀狐居士反問我,小金童,龍骨不要了,無償祛毒?


    我說對,不要了。


    銀狐居士也沒說啥,隻是道:“祛毒的話必須需要一個靜所,醫院的病房肯定不行。”


    “這裏呢?”我問。


    銀狐居士點頭:“可以,時間緊迫,越快越好。”


    我心裏有了數,問他還需要什麽。銀狐居士告訴我,需要香、燭、紙錢、一隻燒雞,最重要的事需要紅線、雄黃和朱砂。


    我一一記下來,告訴朱紅軍去準備,朱紅軍一聽說必須要在這裏施法,他咬咬牙:“那我就把孫子帶出來。”


    蔡小菜去幫他忙活了。


    等他們走了,我很疑惑:“銀狐教主,既然孩子中了蛇毒,為什麽醫院檢查不出來呢?”


    銀狐居士道:“還記得咱們在醫院聽到的引魂鈴嗎?”


    我想起來了。


    他繼續說:“這種下毒的方式出自東北奇門,毒不是下在人的肉身上,而是下在魂魄裏。尋常的醫療手段根本檢查不出來。這種法術極其陰毒,生前靈魂備受煎熬,死後也不得安寧,繼續被折磨,而落入無間地獄沒什麽區別。”


    我倒吸口氣:“真他娘的毒。”


    “這種道法有傷天和,業力反噬極大,很早以前正道中人就沒有練的了,聽說隻有吉林鬼堂還保留著。朱紅軍的那位仇家,應該就是鬼堂的人。”銀狐居士說。


    提到鬼堂,我頭都疼了,他們這幫人真是東北道法界的毒瘤,禍亂天下,哪都有他們。


    銀狐居士道:“小金童,你要做好思想準備。”我問他怎麽講。


    他說:“能用出如此毒辣霸道的法術,可見此人很可能是天資卓絕之輩,神通很強,不好得罪。而且此人出自鬼堂,得罪了鬼堂會有什麽下場,你比我更清楚。”


    我忽然道:“你的意思是,未必是那個下毒的人要龍骨,可能是鬼堂需要龍骨。”


    “對。”銀狐居士說:“你在中間插一杠子,得罪的不是某個人,而是整個鬼堂。”


    說實話,他在說完這句話的時候,有那麽一瞬間我真的動搖了,好半天沒說話。過了會兒,我說道:“既來之則安之,趕上了就做,如果因為害怕而逃避,我恐怕以後也不會有什麽精進了。”


    銀狐居士嗬嗬笑,沒有說話。


    等了很長時間,到了下半夜的時候,門才敲響,我把門打開,外麵是氣喘籲籲的朱紅軍,他背著一個人,正是昏迷不醒的小孫子,後麵還跟著一對怒衝衝的中年男女。


    朱紅軍背著孫子進到我屋裏,把孩子放在床上,那女的說:“爸,你看你幹的什麽事,小寧真要被這個神棍治出三長兩短怎麽辦?”


    朱紅軍大怒,厲喝一聲:“別胡說八道!”他趕緊對我道歉:“馮兒,這兩位是我兒子和兒媳,也是孩子的爸媽,他們對孩子不放心,你還見諒。”


    我趕緊說:“朱大哥,嫂子,你們放心吧,我會盡力而為。我在沈陽是立堂出馬的,在醫院的時候看過孩子脈搏,他是中了蛇毒……”


    那中年男人推了一下眼鏡:“中了毒為什麽醫院會檢查不出來?”


    我把銀狐居士說的那些解釋給他們聽,說這種蛇毒極其陰毒,隻針對靈魂,而不是對肉身,醫院的設備根本檢查不出來。


    我這麽一說,屋裏幾個人臉色都變了。朱紅軍接了電話,是蔡小菜打來的,她把作法的東西準備好了。朱紅軍去接應。


    時間不長,兩人從外麵進來,提了一黑塑料袋的東西。我打開看看,東西很齊全。


    銀狐居士在心念中說:“可以施法了,讓所有人都離開,今天一晚上不能打擾。”


    我把這話交待出去,朱紅軍一咬牙:“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就信馮兒的,誰說都沒用,今天晚上我在門口站崗!我看哪個敢進來!”


    說這話的時候,他緊緊盯著兒子和兒媳。


    眾人陸陸續續都出了屋子,我把門關好。銀狐居士讓我把窗戶打開,然後道:“開始吧,我來說你來辦。”


    我把孩子搬到地上,然後用雄黃和朱砂圍著孩子的身體倒了一圈。銀狐居士竄竅上身,我全身發暖,情不自禁手舞足蹈起來。我們磨合了片刻,銀狐居士借用我的身體,而我借用他的神通,我們融合成一個整體。


    銀狐居士借助我的雙手,用紅線勒住孩子全身的穴道,他纏繞紅線的方式很詭異,我從來沒見過,像蝴蝶一樣,線頭來回穿插。一邊勒著,一邊脫孩子的衣服,大概能有個四五十分鍾,孩子全身脫光,而且各大要穴關節都纏滿了紅線。


    他又借著我,點燃了香燭,一共是八根,按照東、南、西、北、東南、西南、東北、西北八個方位依次放好。窗外的風很大,吹動簾布飄飄,這些火苗迎風左右擺動,分外活躍。


    因為銀狐居士竄竅在身,我能感受到平時感受不到的一些奇妙感覺,我看到一大股陰森的黑氣從孩子的身體裏蒸騰而出,幻如惡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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