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木匠給驟然拉開衣服,有些慌張,下意識地要把衣服給攏起來,那鬼王卻低聲喝道:“別動。”


    麵前這一位,可是掌握他生死的人,他這般一喝,小木匠當然不敢再輕舉妄動。


    鬼王吳嘉庚則盯著小木匠胸口那頭騰雲駕霧、張牙舞爪的黑色真龍紋身,努力控製住臉上浮現出來的狂喜笑容,問小木匠:“這是什麽?”


    小木匠有些結巴:“這、這,這個是……”


    他想起跟前這個侏儒可是鬼麵袍哥會最為恐怖的大檔頭,鬼王吳嘉庚,而且他對於人心,似乎有著獨特的理解,此刻倘若是說了謊話,隻怕對方一下子就能夠覺察出來。


    就在他滿心猶豫的時候,鬼王卻將答案給直接說了出來:“想不到啊,想不到,廖恩伯最為得意的真龍之靈,居然在你這兒……”


    小木匠有些錯愕,說什麽,不是蛟靈麽?


    鬼王說道:“若隻是蛟靈這等低檔貨色,他廖恩伯如何能夠坐鎮渝城三十年,屹立不倒?我又何必冒著那麽大的風險,過來將他擊殺?他這條玩意兒,卻是某位通天造化的高人,從那洞庭湖深處,拘來的一條真龍神魂,被廖恩伯用文氣煉化多年而成,我本以為它已然消亡,卻沒曾想居然融入你身體裏去……咦,為什麽呢?”


    小木匠有些懵懂,說什麽為什麽?


    鬼王說道:“真龍至純,高傲無比,按理說,隻有大造化之人,方才能夠得它青睞,正因如此,那高人方才無法自用,而是給予了廖恩伯,非是不願,而是不能——不過我看你普普通通,怎麽可能吸引這真龍之靈附體呢?”


    小木匠也很是無奈,那玩意進入之後,也是一點兒消息都沒有,也沒有與他溝通的意思,所以他也鬧不明白。


    鬼王盯完之後,將小木匠衣服放下,卻對他感了興趣,問起了小木匠的修行來。


    對於這家夥,小木匠不敢隱瞞太多,將自己大概的經曆聊了起來,就連魯班聖殿的事情,也說出了來,不敢隱瞞——畢竟他的修行之法,卻是從魯班全經裏麵學的。


    說這些的時候,他還有一些忐忑,生怕鬼王逼他將魯班全經給謄錄下來。


    如果是那樣的話,他到時候可能會改動一些,讓其麵目全非去。


    結果人鬼王完全就沒有看上《魯班全經》裏麵的東西,而是深思了一會兒,卻拍了拍小木匠的肩膀說道:“若是如此,那魯大隻不過是你木匠營造活計的師父,而你說起來,在修行之道上,是沒有師父的咯?”


    小木匠不知道他為什麽要問起這個來,想了想,說道:“我最開始修行的時候,有一個來自南海,姓莫的道士給了我許多指點。”


    說句實話,若有可能,他還是挺希望莫道士能夠給他當師父的。


    人家那舉重若輕、宛如天神一般的手段,著實讓人欽佩。


    鬼王揮了揮手,說道:“什麽南海不南海,根本沒聽過,想來不過是蠻夷之地——這樣子,雖然我看不出你到底哪兒奇特,但既然能夠被真龍之類眷顧,自然是有道理的,老子之前帶的那幫哈皮,現在想來都投靠了對頭,不然就都死了。為了防備老子這一脈斷了根,我得找個人傳手藝,別把老頭子留下來的東西都給丟了……”


    說完,他盯著小木匠,一字一句地問道:“你,可願意拜我為師,得我傳承,傳我酆都鬼王的道統?”


    “啊?”


    這回輪到小木匠發愣了,畢竟這畫風轉變得有些快,他剛才還隻是想要得以活命,結果一轉眼,鬼王居然想要收他為徒,傳其衣缽。


    這事兒,也太過於扯淡了吧?


    鬼王卻說道:“老子這一回被人算計,算是元氣大傷了,就算逃出了渝城,也沒辦法繼續當那酆都袍哥會的大檔頭了,得窩幾年,甚至永遠都翻不了身了,所以這才便宜了你小子。你也別顧慮,老子這一脈,祖上也是名門出身,雖然行事不端,被趕出道門,但他天才卓絕,修行的法門也是厲害的……”


    他嘮嘮叨叨地說著,瞧見小木匠一直沒有動靜,眼神就開始變得凶狠起來。


    小木匠被這家夥瞪了一下,心中就慌了,暗自對魯大說了一聲“對不住”,然後推金山倒玉柱,直接跪倒在了床邊,對著鬼王“砰、砰、砰”就磕了三個響頭,脆生生地叫道:“師父……”


    話至於此,有精神潔癖、儒家想法的各位爺可能就不舒服了——哎呀喂,你個甘十三當真不是個好東西,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你懂不懂,這師父是能亂叫的麽?


    這頭,是能亂磕的麽?


    你應該跟鬼王死拚啊,你得“粉身碎骨渾不怕,留得清白在人間”啊?


    這幾位想看這個、準備道德綁架的爺,您出門右轉,去看《明方孝孺傳》,那個剛烈勇猛,至死不屈,除了他父族四、母族三、妻族二這一大堆親戚朋友和門下弟子之外,沒有一個不說他是硬骨頭、正氣浩然的。


    小木匠是什麽人,他不是學富五經、仁義道德的聖人,而僅僅隻是民國年間,路邊道上野狗一般的小孩兒。


    他像野草一樣的生長到現在,若沒有一點兒底層人民的小狡猾,能活到現在?


    是故,小木匠磕頭就拜,鬼王瞧見,老懷大慰,笑著說道:“好、好、好,你叫我一聲師父,咱們爺倆兒這名份也就放下了,一會兒我打坐回氣,緩過來了,便把我這畢生所學的精華,都傳予你,讓你傳我衣缽,也讓我能夠後繼有人,不辜負老頭子以及祖輩心血……”


    他滿口承諾,卻半句話都不提幫小木匠解毒之事。


    很顯然,這拜師的事兒,雖然讓鬼王的心思放鬆一些,但他到底還是沒有信任得過小木匠。


    畢竟兩個人認識的時間,也就這一個時辰而已。


    小木匠畢恭畢敬地點頭,說好。


    鬼王倒是個說幹就幹的實幹家,當下也是讓小木匠與他一起,盤腿坐在床上。


    他一邊自己運氣,一邊也指導小木匠的行氣之法。


    這各家修行,自有講究,彼此都是不秘之傳,但殊途同歸,論起來,都是將天地之間遊曆的“炁”,化作己用,存於丹田之內。


    這個“炁”的說法紛紜,後世對它又有一個新定義,叫做“暗物質、暗能量”。


    當然,這些就太過於科普,擱下不提。


    但既然如此,那為什麽有的宗門出來的人厲害無比,而有的人一輩子,都隻是在三四流的邊緣徘徊呢?


    這裏麵就得講到行氣時,對於人體的錘煉和經脈的擴展,以及許多秘而不宣之事。


    對於這些,小木匠按照魯班經所言去修行,雖然得了莫道士的提點,但到底還是混沌不清,就仿佛大霧天看東西,模模糊糊,總是感覺欠缺一些什麽。


    這個時候,鬼王便不厭其煩地跟他說起來。


    按理說,鬼王並不是一個好的傳授者,他講的東西太急了,又理所當然地覺得小木匠與他一般水平的理解,若是擱了旁人,說不定早就懵了。


    但小木匠卻不一樣,他小時候學木工活兒,一個小玩意,他能夠雕一整天,練就了極致的專心,以及對細小入微之物的強烈感受。


    這品質轉到了修行上來,道理卻是相通的。


    所以鬼王一番扯,他囫圇吞棗地記下來,頓時就有一種醍醐灌頂的暢快感。


    困擾他幾個月來的許多問題,此刻都得到了解決。


    就好像是蒙了霧水的玻璃,給擦了去,天地之間,頓時就是一陣明朗通透了。


    徜徉在這修行知識的海洋中,小木匠渾身暖洋洋的,感覺無比通暢,不知道過了多久,卻聽到鬼王說道:“好,這《靈霄陰策》算是講完了,它出自於茅山的《登真隱訣》,又經過我那祖師爺改編,乃行當內的上品之法,我正是憑借此法,二十歲後,在西南之地闖下偌大名頭的。你好好記住,明日我再教你實用之術。”


    小木匠趕忙拱手,說好的,多謝師父。


    他準備回客廳沙發上歇息,但鬼王卻讓他就在房間裏睡,萬一有個什麽變故,也好有個照應。


    小木匠起初推脫,但瞧見鬼王執意如此,也沒有再堅持。


    他去了浴室,洗了澡,換了蘇慈文給準備的衣服,回來躺下時,瞧見鬼王已經躺在一邊,沒有了動靜。


    他睡覺的時候,呼吸很細,而且間隔許久,仿佛龜息一般,而這正是那靈霄陰策的表現。


    小木匠躺在床上,卻有些睡不著,想起今日遇到的種種事情,各種關係和可能在腦中糾葛,讓他頭疼,而隨後又想起了剛才鬼王傳授的靈霄陰策,在腦海中不斷誦讀,不知不覺,終於睡了過去。


    而等小木匠鼾聲漸起,一旁仿佛睡著了的鬼王卻突然坐直起來。


    他眯著眼睛,仔細地打量著身邊熟睡中的小木匠。


    這位曾經讓整個渝城都為之恐懼的侏儒,雙目之中,卻浮現出了一抹奇異的神色來……


    就在這時,窗外卻傳來一聲貓叫:“喵嗚……”


    《<a href="https://.shanhaimiwenlu/tianshimima/">天師密碼》作者:南無袈裟理科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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