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星期沒回校,班裏總共發生了兩件大事。


    一件是上次體育課我指著門衛張伯和體育老師黑猩猩住院的事,班裏的同學都在偷偷猜測我的身份背景。各種版本在每個人口中流傳,越傳越邪乎,加上我那隻比中指長的食指,他們統一給我起了一個貼切的外號叫詛咒哥,本來就沒幾個朋友的自己就更孤立了。


    我一點不介意,反正在我眼裏他們什麽都不是。


    隻有一個人例外,他是唯一願意主動和我說話、敢坐在一起的同桌蔣帥,他一年四季都梳著順滑的蛋撻頭,麵相醜陋。


    他腦袋又尖又小,眼睛像老鼠又小又圓,完全用一個獐頭鼠目來形容是最貼切不過,但聲音如同電台主播般富有磁性、悅耳。若不看相貌,單憑聲音就極其容易俘獲少女心,讓人產生一種信賴感。


    這是聲優的優勢,但更是一個看臉的時代。


    還起了一個叫蔣帥的名字,真是事與願違,造物弄人。


    人雖醜,可人緣極好。


    第二件大事便是人工湖的溺水事件。


    這次事件本已經定性意外事故,但同學們仍然很多疑問。


    蔣帥一臉神秘的告訴我,“這學校建的人工湖風水有問題,你想想看,這湖最深的地方也就一米五,就算不小心失足掉下水,也不能直接掉到中間去呀?我聽隔壁班的同學說,淹死的女生有一米六,不用踮起腳尖也應付有餘。”


    “會不會掉下水之前磕到岸邊的硬物昏迷才被淹死呢?”


    “嗯嗯,有這個可能,額...你介意不介意我問你個問題?”蔣帥突然話鋒一轉。


    我點點頭。


    “你是不是有什麽特異功能,上次體育課,全班同學都看到你指著張伯的事情,後來他就心髒病死了。後來又有人看到黑猩猩找你談話,你也指過他的額頭,接著當晚就撞車了。你要和我狡辯說是意外巧合,那就是當我傻瓜……”


    “怎麽會當你傻瓜呢,別瞎猜。”眼前的蔣帥有時候傻得像扶不起的阿鬥,有時候又聰明得讓人膽戰心驚。


    “從高一開始我就覺得你有問題,一直把右手揣到兜裏掩藏那隻食指,可是我想想,你隻不過是食指比中指長,和那些長了三頭六臂的人相比簡直是小巫見大巫。所以,你身上一定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


    蔣帥忽然又輕聲驚叫:“你眼睛怎麽了,居然戴美瞳,還有這嗜好?”


    “噓,告訴你也可以,不過不要到處宣揚,我眼睛能看到很奇怪的現象……”我隻能選擇把這件事告訴蔣帥。


    他聽完後嘖嘖稱奇:“去你妹的,是個人都能看出你眼睛有異常。不過你還真他媽的有特異功能,按照你剛才說的,張伯有心髒病,黑色代表生病,黑猩猩被車撞,曹小希差些被雷劈死,所以紅色代表意外?顏色越濃則代表死亡?其他幾種顏色你沒見過還不好判斷,是不是這樣?”


    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


    蔣帥突然從椅子上站起來,一臉恐慌的在原地轉了數圈,“我身上有沒有顏色?”


    我搖搖頭。


    他鬆了一口氣,“還好還好,我還沒交過女朋友,千萬不能年紀輕輕就掛了,你以後隨時要注意我的情況,萬一有什麽不測……不不不,如果是死路一條,就不要告訴我,我接受不了這個打擊。”


    上課鈴響,曹小希才姍姍來遲,全班鴉雀無聲,她進教室的第一件事,便是和我四目相對一眼,然後迅速坐回座位,魂不守舍。


    一向品學兼優的班長第一次遲到,也算是第三件大事。


    蔣帥擅長揣摩人心,目不斜視的分析道:“方沐霖,我覺得你應該趁這個機會把曹小希弄到手,沒看到她進教室的第一時間就是找你嗎?她現在的內心一定充滿好奇、感激、甚至還會對你產生一種恐懼,你不穩住她,當心把你的秘密給捅爆出去。”


    曹小希罵人的時候是有點嘴賤,我不太相信她是這種人。


    “知人知麵不知心呀,不過想想也是,她能告訴誰?這種沒有一點科學依據的東西,隻要你打死不承認,別人就認為她是個瘋子。不過曹小希那麽漂亮,你應該把她給幹了,做人不要那麽死守道德約束嘛。換是我就采取主動了,人生短短數十載,需及時行樂,你永遠無法理解一個醜男內心中的酸楚。”蔣帥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


    他的話在我心裏蕩起一絲漣漪,越看曹小希越順眼。


    “那我該怎麽主動法?”


    “媽的,我還以為你多正直無私。”蔣帥一手托著下巴,一雙老鼠眼不停的轉,冥思苦想半會:“你不能主動,曹小希現在一定對你很好奇,按照國際慣例,她勢必先會主動找你,一是謝你救命之恩,二是問你如何能預知危險。這個時候,你千萬不能自己先破功,扮高冷扮神秘,懂嗎?”


    “你一次把話說完。”


    “曹小希在我們學校是個美女,追求她的人沒有一個班也有一個連,現在還單身,說明已經養成眼光挑剔的德性,所以才沒有一個男生符合她的胃口。你現在是她的救命恩人,比其他人多了一份優勢,一旦采取主動等於狐狸露出尾巴,就和那些臭男人一個鳥樣,隻會用下半身思考問題。”


    蔣帥說得口幹舌燥,從書桌裏拿出一瓶旺仔牛奶,一飲而盡,繼續說道:“她找你道謝,你別多說一句廢話,臉上要保持對一切事物都漠不關心的樣子,最好的效果是她話說了一半你就先行離去。這個時候,曹小希不會因為你的傲慢無禮而討厭你,反而會多一份愧疚和神秘感,一旦對一個人產生了好奇心,她就會無時無刻關注你,你的印象已經深深烙在她的心裏。”


    我們兩個坐在教室最後一排,從上課聊到下課,下課聊到放學,去食堂吃飯的路上,蔣帥一直充當我的第三隻眼,不斷偷偷的數著曹小希一共瞟了自己幾次。


    曹小希的一舉一動,都被蔣帥事先猜出了十之八九,我瞬間被折服得五體投地。


    他十分享受別人的仰慕,“說到怎麽泡妞,無人能及,我敢排第二,就沒人敢認第一。唉……可惜自己依舊單身狗,隻限理論。”


    蔣帥一臉落寞,我安慰他:“總會遇到欣賞你的另一半。”


    他擺擺手,忽然笑出聲,笑得很難看,然後一臉的神情黯然:“如果哪天真有一個女人欣賞我了,那就代表著我那時候已經有很多錢很多錢。別看我人緣比你好百倍,其實我也很自卑也有自知之明。他們願意和我玩,是因為我長得醜,站在他們身旁會無限襯托出他們本來就毫無亮點的逼格。”


    這令人難受的現實話題終止了討論。


    兩人各自扒著飯,各懷心事。


    洗飯盆的時候,曹小希不知從哪裏冒出來,塞了一張紙條後匆匆離去,離去的時候還差點摔了一跤。


    我打開紙條:晚自修放學,操場見。


    蔣帥如鬼魅般在身後出現,探過腦袋瞄了一眼,拍拍我的肩膀,一臉欣慰:“兄弟,看好你,操場,操場,很快就能c了。”


    回宿舍的路上,我的心情是亢奮的,但我麵不改色,怕蔣帥識破嘲笑。進宿舍樓的一刹那,我無意中看到一個紮著馬尾的女生從樓的另一頭隱沒不見,她身上似乎籠罩著一層灰色的霧氣,我退後幾步想證實一下,發現人已經不見了。


    蔣帥問我怎麽了,我搖搖頭說沒事,興許是自己眼花。


    午休鈴聲剛結束,急救車的警笛聲在學校裏隨之而起,許多睡眼朦朧的學生瞬間清醒,紛紛跑到陽台上看熱鬧。


    人工湖的旁邊已經聚集了許多人,他們圍著一個全身濕噠噠躺在地上的女生,她被抬上救護車的時候,我不由得全身冒出一身冷汗,是那個紮著馬尾的女生。


    校園人工湖的第二起學生溺水事故,弄得全校人心惶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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