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挽煙顯然對這件事特別上心,第二天就帶著準備好的東西,和謝折風一起去了千秋峰。


    陸歸雪看著房間門口堆滿的大箱小箱,盡是珠玉琳琅,雲紗銀綃。簡直感覺這不是要去參加婚宴,倒像是大師姐準備嫁女兒似的。


    蘇挽煙隨手指了指,說:“這些東西到時候你們都帶過去,一半算作我的賀禮,一半算作小師弟……呃,該怎麽說來著,第一次見家裏人的見麵禮?雖然隻是演戲,但禮數還是要做足。”


    謝折風卻開口道:“師姐,賀禮我代為轉送,但另一半見麵禮,我自己來解決,這件事本就是我麻煩你們了。”


    陸歸雪也趕忙說:“就算沒有這事,我也是要給送一份賀禮的,師姐你還是讓我自己準備吧。”


    蘇挽煙看了他們兩眼,嘖了一聲:“你們兩個入門就開始當劍修的人,能有多少家底我還不知道嗎?聽師姐的話,讓你們拿著就拿著,跟我客氣什麽。等回頭我開兩爐九轉金丹,就又賺回來了。”


    不等謝折風和陸歸雪再說話,蘇挽煙就取出個小玉瓶,走到陸歸雪麵前,對他說:“還是先幹正事兒吧,小師弟,來閉個眼,師姐給你試試幻顏露。”


    陸歸雪依言,閉上雙眼。


    他感覺有濕潤的露水落在臉上,像是在皮膚表層鋪開一層柔軟的薄膜。


    蘇挽煙的指尖操縱著靈氣,在他臉上塗抹起來,半晌後又像是不太滿意。輕輕將剛才的妝容抹去,最終隻稍微調整了一下輪廓,讓骨相變得溫軟幾分,最後在唇上點了一抹淺色唇紅。


    “還是這樣簡簡單單弄一下就最好看,變太多反而沒那味道了。”蘇挽煙將幻顏露的效果定下來,又挑出一隻白玉簪,將陸歸雪的長發挽起大半,從側麵看去,就能看到一段白皙柔滑的脖頸。


    剛換上的雲紗裁剪的白衣寬鬆且輕盈,在配上一條雪錦織成的腰帶,便勾勒出一道好看的腰線,讓人想起落雪下的花枝。


    眉眼更加柔軟幾分,於是原本的清冷孤雪便化作微霜。


    似乎若是再沾染一分笑意,那微霜便會融融地消解開來,化成一片微涼春水。


    蘇挽煙做完裝扮後,又反複盯著陸歸雪看了幾遍,然後拍了下謝折風的胳膊,問他:“二師弟,你看,怎麽樣?”


    謝折風神情認真,似乎是仔細描摹過陸歸雪的每寸眉目,然後說:“確實是……辨認不出原本性別,與女子無異。”


    蘇挽煙氣結:“我意思是問你好看不好看!”


    她說完又看了陸歸雪兩眼,開玩笑般說道:“我要是個男的,見了這位小師妹肯定一見鍾情,恨不得馬上娶回家去。”


    “師姐……”陸歸雪雖然看不見自己的樣子,也算是有了心理準備,但是聽到這番調侃的話,耳朵卻泛起紅來。


    他耳垂上的淺紅,仿佛與唇上淺淺抹開的唇紅相映襯,像是初春被風溫柔吹落的淺櫻,搖搖欲墜,輕輕吻過誰的臉頰。


    沈樓寒進來的時候,碰巧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畫麵。


    他原本是碰巧經過那邊的回廊,聽到這邊的動靜便過來看了一眼,誰知就是這麽無意中的一眼,就讓連呼吸都似乎靜止了下來。


    仿佛害怕驚擾了這副溫柔的畫中景。


    沈樓寒回過神來,躊躇半晌,才站在門口輕聲問了一句:“師尊……?”


    蘇挽煙站的位置正好能看見門外,她剛才瞥見沈樓寒愣神的表情,不由感歎道:“還是師侄慧眼識珠啊,這麽美貌的小師妹,多看兩眼便覺得心魂都蕩開了。這一路上你們倆可得看好了,千萬別叫哪家狼崽子給叼走了。”


    陸歸雪:“……”


    雖然知道是在開玩笑,但師姐一天都在想些什麽奇怪的東西?


    沈樓寒走進來,又看了陸歸雪一會兒,才仿佛延遲了一樣回答道:“好。”


    陸歸雪見他居然還認真回答了,忍不住說:“師姐隨口開玩笑呢,阿寒你不用當真。”


    沈樓寒抬眸,沒有說話,隻是朝著陸歸雪微微笑了一下。


    “好啦,幻顏露的效果已經定好,下次再用的時候,它就會自己幻化出這副樣子。”蘇挽煙把幻顏露塞給陸歸雪,然後說,“明天我就要去南海了,祝你們下個月玩得開心。”


    *


    一個月後,中州洛城的花朝節快要到了。


    趁著這百花盛放,花神誕辰的大好日子,洛城中許多家都預備著,在花朝節前後操辦婚事,順便沾沾喜氣求個保佑。


    謝家也是如此。


    今日謝家門口頗為熱鬧,不僅是因為謝家的女兒兩天後便要出嫁。更是因為有人聽說,謝家在瓊山修行的長子謝折風,要回來探親了。


    洛城不算小城,但是在仙道三大門派瓊山的麵前就不夠看了。


    更別說那謝折風乃是先天劍體,千年不遇的絕佳根骨,如今在瓊山已是一峰之主,洞虛期圓滿,任憑洛城中的誰見了他,都不敢輕慢。


    謝家的女兒謝梳雨昨日接了兄長的信,今早天色剛亮便到門口等著了。


    瓊山雖遠,但仙人禦劍乘風而來,最多也不過是半日光景。謝梳雨剛等了一小會兒,便見天穹上灑下一段靈光,雲層中金翅鳥巨大的翅羽展開,兩隻並排而行,仿佛護送著身後那艘白玉舟。


    洛城中的行人不由紛紛駐足,望向天穹。


    心中不由感歎這謝家長子到底是瓊山仙君,這排場絲毫不輸洛城城主。


    哦對了,說起來這謝家和城主家,很快就要變作一家了。


    金翅鳥在空中停駐,等到白玉舟緩緩落了地,方才低頭啼鳴一聲,轉身折返,朝著瓊山的方向去了。


    謝梳雨清麗的麵容染上幾分喜色,帶著侍女朝白玉舟走去。


    白玉舟中,陸歸雪裹著張長絨毯,剛剛被叫醒。


    “師弟,已經到了。”謝折風輕聲道,他早已不需要入眠,隻是在旁調息了一晚。


    陸歸雪估摸著大概早上會到,所以睡得並不沉,這會兒謝折風一叫他就醒了。


    雖然眼中睡意還未消,連說話也還有點黏黏糊糊的感覺,但陸歸雪還是聽出了不對。有點不太好意思地糾正了一下:“師兄,待會兒出去你可不能再叫師弟了。”


    陸歸雪昨天出發前,把大師姐給的變聲藥提前吃了一顆,等到藥效徹底散開後,此時說話的聲音比原先清脆許多,聽上去泠泠如玉。


    謝折風聽他這一開口,便反應過來,說:“知道了,我會注意。”


    陸歸雪掀開長絨毯,取出幻顏露正準備用,便聽見白玉舟外傳來一個溫柔好聽的女聲。


    她問:“是大哥回來了嘛?”


    陸歸雪沒想到謝折風的妹妹來得這麽快,手上差點一抖,壓低了聲音對謝折風說:“師兄,你該早點叫我起來的。”


    謝折風原本是想提前叫,但是陸歸雪晚上睡覺把自己裹成一團,看著十分困倦的樣子,他感覺有點無處下手,所以一直拖到最後才喊他起床。


    謝折風想了一下,說:“沒事,我先出去跟梳雨說一聲,你在裏麵慢慢弄,等好了再出去就是。”


    陸歸雪覺得可以,於是說:“也行,那師兄快出去吧,免得你妹妹著急。”


    謝折風點頭,然後起身朝白玉舟外走去。


    陸歸雪很快弄好了幻顏露,因為之前蘇挽煙幫忙定過樣子,所以用起來很方便。接著他剛剛伸手,準備去取枕邊那件雲紗白衣,沈樓寒就已經先一步把衣服拿了過來。


    “阿寒,你昨晚沒睡嗎?”陸歸雪回頭看了一眼,才發現躺在他身邊不遠處的沈樓寒眼神清明,身上衣物一絲未亂,看樣子不像剛休息過一晚。


    “想著到了新地方,有些睡不著。”沈樓寒一邊說著,一邊將手中的雲紗白衣展開,十分自然地幫陸歸雪穿上。


    陸歸雪這會兒有點急,所以也沒想太多,下意識就伸手去穿那件衣裳。


    沈樓寒幫陸歸雪整理衣襟的時候,陸歸雪也同時取過那條雪錦織成的腰帶,在腰間一挽。手忙腳亂間,那條腰帶束得有些過緊了,更是將他腰線襯得仿佛盈盈一握。


    沈樓寒撫順白衣褶皺的時候,掠過腰間時,眼眸不覺一沉。


    但他很快收回了視線,聲音低低地說:“師尊,你自己弄頭發不方便,把簪子給我。”


    “哦好。”陸歸雪也確實覺得不方便,他平常隻偶爾用發帶,挽頭發什麽隻是那天看大師姐弄了一下,自己弄起來總是很慢。


    沈樓寒小心地將師尊的長發攏起一半,簪上了那支白玉簪。


    一低頭便能看見陸歸雪白的後頸,仿佛隻要微微湊近,便能聞到上麵若有若無的冷香。


    沈樓寒動了動手指,最終還是收了回去,隻是說:“師尊,好了。”


    陸歸雪最後檢查了一遍,又問沈樓寒:“阿寒,沒什麽問題吧?”


    沈樓寒看著眼前像是畫中走出的人,眼神中似有沉迷,他笑著回答:“一切都好,很美。”


    *


    白玉舟外,謝梳雨見到哥哥自然是十分高興,忙說:“大哥許久不見,阿娘可想你了,今天早早就起了床,就等你回來了,咱們趕快進去吧。”


    謝折風回頭看了一眼白玉舟,然後摸了摸妹妹的頭發,說:“梳雨,再稍等一會兒。”


    謝梳雨疑惑了一下,不過很快眉眼間便攀上幾分驚喜,說:“大哥這是,帶了誰一起回來嗎?”


    她知道阿娘在家書裏催了些什麽,因為那信就是她代筆的。


    隻是謝梳雨沒想到,他大哥這麽個一心向道的性子,居然還真的願意帶哪家姑娘回來見家長嗎?


    謝折風頓了頓,說:“是我師……妹。”


    叫慣了師弟,謝折風一時還是有點轉不過來,險些說錯了話。


    謝梳雨不由露出笑意,又有點無奈的意思,說:“那大哥怎麽一個人先出來了,把人家姑娘一個人留在後頭。”


    謝折風也微微勾了下嘴角:“他今早起得晚了,這會兒還在收拾呢。怕你在外麵等得急了,便讓我先出來了。”


    謝梳雨聞言,掩嘴輕笑道:“姑娘家要出門,自然是要好好收拾一番,千萬別著急。”


    正說著,白玉舟中有隻白玉般手伸出,挑起了門上的幕簾。


    隻是看著那段雪緞般的皓腕,便讓人覺得,它的主人該是何等仙姿玉骨。


    謝梳雨是個醫修,她看出那隻手的膚色有些白得過分,或許是位身體不太好的病美人。她正想提醒一下自家大哥,去接一下人家姑娘,不過在他說之前,謝折風居然已經走過去了。


    謝梳雨不由深受感動,這真是太不容易了,他大哥這算不算是終於開竅了?


    謝折風其實是擔心陸歸雪會緊張,因為前一天晚上出發前,陸歸雪就一直有點慌。


    陸歸雪剛掀開門上的幕簾,就看見謝折風走了過來。


    陸歸雪看著謝折風,輕輕叫了聲:“師兄。”


    “沒事,你跟著我就行,我來應付。”謝折風微微頷首。


    陸歸雪原本有點緊張的心情算是緩解了一點,第一次幹這種事兒,他真的是又慌又心虛。


    沈樓寒跟著陸歸雪身後走出來,看了一眼謝折風,抿著嘴唇沒說話。


    他就那樣站在陸歸雪身邊,眸色漆黑,眼神沉沉。


    謝梳雨也往這邊走過來,正要開口跟大哥帶回來的這位師妹打個招呼,卻在看見沈樓寒的時候愣了一下。


    這個麵容俊美深邃的少年就站在那裏,什麽也沒有說,什麽表情也沒有。


    卻讓人感覺他像是一隻蟄伏的野獸,靜默地守護著他的寶物,寸步不肯離開。


    謝梳雨從少年身上收回視線,看向謝折風麵前的陸歸雪。


    眼前的女子眉眼好似冬雪初融,柔柔地在眼眸中化開。她發間隻有簡簡單單一根白玉簪,長發輕挽,露出一段雪白的頸部。


    雲紗白衣,雪緞束腰,好像是慌忙之中不小心束得太緊,讓腰間的線條更顯得曼妙輕盈。


    好看極了。


    謝梳雨一時間也有點看呆了,過了一會兒才走過去,朝謝折風問道:“大哥,這兩位,不知該如何稱呼?”


    謝折風沒注意到謝梳雨的表情,便回答:“這是我師妹陸雪。”


    陸歸雪聽著謝折風隨口改了個很普通的名字,又放心了一點,雖然剛才在白玉舟上謝折風叫錯了,但到了關鍵場合,果然師兄還是靠譜的。


    接著謝折風看向沈樓寒,說:“這是師妹的徒弟……”


    話還未說完,沈樓寒便自己開口說:“沈樓寒。”


    謝梳雨眼眸不由疑惑,仿佛是錯覺一樣,沈樓寒說話時好像微微笑了一下,笑意卻好似到不了眼底,然後很快又消失了。


    好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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