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時間掩埋屍體,我們隻能將這個兄弟的屍體放在草叢中,隨意堆了幾塊石頭當做墳墓。然後默默地歎了口氣,懷著沉重的心情迅速撤離現場。


    我們並沒有走遠,而是在附近的叢林裏潛伏下來。


    我們潛伏的地方地勢比五彩池相對較高一點,從這裏看出去,正好能夠看見五彩池附近的情況。


    天色已經黑沉下來,華山路險,我推測狗族大軍不可能在夜裏趕路,十有八九會在五彩池附近安營紮寨,養精蓄銳。等到天亮之後再向華山發起衝鋒。


    死了一個兄弟,大家的心裏都不好過。


    剛才我心中那點勝利的小喜悅,此刻也蕩然無存。


    我皺著眉頭,摸出一支煙,一聲不吭地抽了起來。


    本來這一場短兵相接算是比較完美的,誰知道最後時刻卻有兄弟陣亡。


    不管怎樣,我是這個小隊的隊長,我需要為死去的兄弟負責。


    古枚笛走了過來,在我的身旁坐下:“什麽時候抽煙抽得這麽老練了?”


    我吐了個煙圈:“自從上次你走之後!”


    古枚笛抿嘴笑了笑:“你還能說笑,說明你還撐得住!”


    我也笑了笑,盯著古枚笛明亮如星的眼眸。認真地說:“我可沒有說笑,我是說真的!”


    古枚笛拂了一下長發,伸手挽著我的胳膊,把頭輕輕靠在我的肩膀上。


    夜色漸沉。遠方的天空隻剩下最後一抹殘紅。


    蒼穹就像被劃開了一條口子,有鮮血流出來。染紅了華山之巔。


    一切,很美,很寧靜。


    四周很安靜。


    山風輕輕吹拂,古枚笛的長發輕輕飄揚起來。就像溫柔的手指,若有似無地劃過我的臉頰。


    這樣的場景我憧憬了好久。


    可是沒有想到,能夠和古枚笛相依相偎的美好時刻,竟然是在戰場上。


    古枚笛幽幽說道:“這裏的景色真美!”


    “是呀!”我輕輕擁著古枚笛溫軟的嬌軀,仰望華山之巔,由衷地感慨道:“如果能夠和你每天坐在這裏看日升月落,看雲起帆湧,那該是多麽美好的一件事情呀!”


    古枚笛不由自主抱緊我的胳膊:“小孤,你說這場戰爭多久才會結束?”


    “不知道!”我鬱悶地搖了搖頭:“也許一天!也許一周!也許一個月!也許一年也結束不了!”


    古枚笛重重地歎了口氣:“很多時候我都在想,我是不是一個罪人?!”


    “嗯?!”我扭頭看著古枚笛:“何出此言?”


    古枚笛的眼瞳裏飄蕩起氤氳的霧氣:“如果不是因為我,九黎族也不會跟六扇門結怨,六扇門也不會遭受今日一劫,天下蒼生也不會遭到如此厄運!”


    我輕輕拍了拍古枚笛的肩膀:“傻丫頭!九黎本惡,就算不是因為你,難道他們就不會出來禍害蒼生了嗎?若是照你這麽說,那我才是最大的罪人!如果我不是?血傳人,你們也不會盯上我,然後……也不會有這一切的一切故事……”


    “神經病!”古枚笛輕輕給了我一記粉拳:“我隻聽說有人爭著邀功,還是頭一次聽說有人爭著頂罪呢!”


    我將古枚笛擁得更緊了一些:“放心吧,老天是有眼的,一切都會過去的!黑夜過後,總會有陽光,不是嗎?”


    古枚笛嗯了一聲,堅定地點點頭:“我們一定會迎來陽光的!”


    我笑了笑,看著古枚笛的側臉,最後一抹紅暈勾勒出她的輪廓,好美。


    我情不自禁地微閉著眼睛,撅起嘴巴湊了上去。


    山風習習,古枚笛也有些情動,也情不自禁地閉上眼睛,長長的睫毛已經觸碰到我的唇角。


    就在這柔情萬千的時刻,小果果不知什麽時候出現在我們身後:“報告隊長,五彩池有……有情況……”


    小果果怔了怔,貌似發現了什麽,隨即臉頰一紅,尷尬地笑了笑:“咳!咳!對不起二位,打擾了!不好意思,你們繼續!你們繼續!”


    我和古枚笛嚇了一跳,下意識地乍然分開,別過頭去,這種情況還怎麽能夠繼續下去?


    我舔了舔幹燥的嘴唇,一骨碌爬了起來:“什麽情況?”


    小果果說:“誠如你所料,狗族大軍在五彩池附近安營紮寨了!”


    我走到山崖邊上,眺望山下的五彩池,隻見山下燃起一團團篝火,隱隱傳來喧囂之聲。火光倒映在水麵上,五彩池有一種奇異的美感。


    我暗暗握了握拳頭,很好,今晚趁機再突襲一次營地,我們第一小隊的阻擊任務基本上也就完成了,但求不要再有隊員傷亡了。


    夜漸漸來臨,黑暗終於籠罩大地。


    山巒一片沉寂,有風從山巒間穿過,發出倏倏的呼嘯之聲。


    “主公,什麽時候能夠繼續作戰?”蒙恬單肩扛著斬馬刀,迫不及待地問。很明顯,傍晚那一場廝殺,他還沒有過癮。


    我擺擺手:“別急!等到下半夜,就是夜未央天未明的時候,那個時間段是敵人最疲憊,也是防守最鬆懈的時候,所以現在大家最好抓緊時間歇會兒,打個盹再說!”


    山上的夜晚有些涼,不過我們這裏個個都是練武之人,體質很好,這點涼意對我們來說反而還有些舒服,驅走了不少熱氣。蒙恬反正也不用睡覺的,他就負責幫我們守夜,我們也就放放心心酣然大睡起來。


    醒來的時候已是半夜時分,我睜眼就看見一條魁梧的鬼影,正是蒙恬。


    蒙恬左手跨腰,右手握著斬馬刀,就像一尊風化的石像,一動不動地站在山崖邊上,巍然而立,盡心盡職為我們守夜。


    “主公!”蒙恬衝我抱拳行禮。


    “山下的情況怎麽樣?”我問蒙恬。


    蒙恬指著山下說道:“敵軍大部分已入睡,末將認為,此時正是突襲的最佳時機!”


    我凝足目光往山下看去,隻見許多火堆都已經熄滅了,隻有零星的篝火在燃燒,看樣子誠如蒙恬所言,大部分敵人都已經入睡了。他們又不是機器人,自神農架千裏迢迢奔赴華山,也會舟車勞頓的。


    我把手指放在嘴裏,輕輕吹了個口哨,將隊員們從睡夢中叫醒,然後揮了揮手:“行動!”


    我們一行人悄悄摸下山坳,在距離敵營還有百步遠的地方,我舉起右手,示意大家停止前進,然後對小果果揚了揚下巴:“果果,你到前麵去探探風!”


    “沒問題!”小果果施展出妖氣罩,隱沒在黑暗中。


    草叢裏濕漉漉的,水氣有些重,有些濕冷。


    不一會兒,身旁的草叢傳來一陣異動,小果果解除妖氣罩,現出真身。


    “情況怎麽樣?”我問。


    小果果說:“敵軍環繞著五彩池,紮了二三十個大帳篷,外麵留了四五十人守夜,固定哨崗有十多個,全是弓箭手。流動哨崗有三個小隊輪換,每個小隊十人左右!對了,我還找到他們的糧草庫,在營地中央的那個大帳篷裏麵!”


    “不錯嘛,探查得很仔細,有進步!”我由衷地誇讚道,現在小果果的行事風格已經成熟了很多,還是一副很有經驗的沙場老手樣子,畢竟大大小小的戰鬥她經曆的也不少了。


    “還有一件事情!”小果果歎了口氣:“我看見平頭的屍體了!”


    小果果所說的平頭,就是之前戰死的那個兄弟,我們不知道他的名字,因為他留著平頭,所以都叫他“平頭!”。


    “在敵營裏麵?”我微微一怔。


    小果果點點頭,有些沉重地說:“營地門口插著一根大木頭樁子,那些混蛋將平頭的屍體掛在那根木頭樁子上麵。平頭的屍體上麵皮開肉綻,全是血跡,連麵容都看不清楚了,應該是被敵人……鞭屍……”


    鞭屍?!


    我們的心髒狠狠地抽搐了一下,自家兄弟陣亡就不說了,還被敵人掛在木頭樁子上鞭屍,隊員們一個個怒目圓睜,眼中迸射出濃烈殺意。敵人這樣做的行徑,擺明了是在侮辱六扇門。


    “隊長,下令吧!”隊員們摩拳擦掌,迫不及待地向我請戰。


    我點點頭,迅速製定作戰計劃:“小果果,你帶兩人去糧草庫放火,斷了他們的口糧,同時引起營地的混亂。古枚笛帶兩個兄弟去搶屍體,盡可能救回平頭的屍體,不能再讓他遭受侮辱了。蒙恬,以及剩下的兩位兄弟跟我去突襲軍營,能殺一個是一個,能殺一雙是一雙。天色一亮,我們即刻撤退,千萬不要戀戰,明白嗎?”


    “明白!”隊員們齊聲回答。


    我亮出天邪槍,將雙槍插在背後,目光凜然道:“行動!”


    我們匍匐在草叢中,悄無聲息地摸向敵營,我的心砰砰亂跳,這種大規模的戰役我還是第一次參與。以前隻在電視上看見過這樣的戰爭場景,沒想到今日今時,如此殘酷的戰爭竟然真實上演。呆剛盡號。


    每個人都在成長,我也在成長。


    我不知道是我習慣了生死,還是已經麻木了戰鬥。


    夜涼如水,我的十指慢慢握緊。


    戰鬥吧,讓鮮血洗禮這片美麗的五彩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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