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可以重新開工,莘野也要回北京了。


    酣暢淋漓的歡愛後終於睡了一個好覺,清晨,謝蘭生早早地起來,準備洗漱然後出發,卻在剛擰開龍頭時就聽到了敲門聲。


    那個力道還有節奏,謝蘭生很清楚是誰,問都沒問,把門打開。


    莘野進來。他又穿了一件襯衫,依然還是灰黑色的,但是樣式比較休閑,扣子一側鑲了金邊。莘野身上還是彌散著淡淡的男香。


    “莘野。”謝蘭生叫莘野名字時,第二個字會拉長些,不自覺地,帶點撒嬌的意味。


    莘野笑問:“在幹什麽?”


    “才剛起來,要洗漱呢。”


    “嗯。”


    蘭生走回房間浴室,一順手,把門關了。莘野知道他們兩個幾分鍾後又要分開,有些不舍,有些無奈,走到蘭生的桌子前,把謝蘭生的腳本、鋼筆、水杯等等一一拿起來,用眼神輕撫,用手指摩挲。


    過了會兒,謝蘭生從浴室出來,見莘野在桌前站著,笑笑,到沙發前脫了睡褲,套上常服,緊接著又扔掉睡衣,剛開始琢磨是不是該換一個襯衫穿了,就感覺腰突然一熱,一雙手掌覆了上來。


    莘野握著蘭生的腰,鼻子嗅嗅對方頭發,說:“又要暫時失去你了。”


    “莘野,拍攝已經過半了。”謝蘭生說完,手掌覆上莘野的,輕輕靠著對方胸膛,隻覺得真讓人安心。


    “嗯。”莘野的手緩緩向前,又緩緩向上,嘴唇還是吻著頭發。


    “別!”謝蘭生趕緊製止,“別點火兒,馬上就要去片場了。”


    “我知道。”莘野果然沒碰什麽,手指隻是在謝蘭生胸肌下緣來來回回,感受對方細細的皮膚。


    “……”謝蘭生卻更受不了,……沒被碰,也戰栗了。


    十幾秒後,莘野把著謝蘭生腰,讓對方轉過身來,長長地,接了個濕潤的吻,而後掰著蘭生下巴,順著修長的脖子下去,最後,還是沒忍住,壓迫對方折下腰去,在……兩邊各含了含,閉著眼睛,細細感受,細細記住了。


    “行、行了。”蘭生已經心動不已,把莘野趕緊推走,拔腳走到櫃子前麵扯出一件白襯衫來,對著門邊的大鏡子塞好下擺扣好扣子,拿上東西,望向莘野,也有一些舍不得,說,“莘野,那,我到樓下集合去了,別人應該已經到了。”莘野晚上有個局,白天就要回京,謝蘭生他其實也是連一周都不想分開。


    莘野深深地看著他:“去吧。”


    可雖然嘴裏答應了,他卻還是在謝蘭生擰開門時又再一次摟住他腰,嗅他發旋。


    “……好了好了。”謝蘭生笑,回手拍拍對方的頭,之後卻被捉住了手指。莘野把他左手手指一根一根含在唇間,挨個指尖地啜過去,緩緩地。


    “……”謝蘭生的手指輕顫,轉回來,又跟莘野接了個吻,拍拍對方黑襯衫下寬闊的肩還有胸肌,吻吻莘野下巴,說:“我真走了。到機場發個短信,到北京也發個短信。”


    莘野又是笑的無奈:“嗯。”他有時候想把這人死死栓在自己身邊,可又知道那樣蘭生就絕不再是蘭生了,真是矛盾。


    …………


    就這樣,因為張經理的攝影棚被消防整改,莘野匆匆飛來一趟,兩人草草見了一麵,就又分開了。


    電影進度繼續向前,終於進入下半段了。


    這些片段非常需要導演把握總體感覺,而謝蘭生比其他導演更加懂得運用色彩。他清楚地知道每個品牌濾色鏡的特點,同個顏色的濾色鏡他會買好幾個牌子,他也知道,用暖白熒光燈和冷白熒光燈,用2500k的光源和5000k的光源,用燈光型膠片和日光型膠片,都會對電影的色彩產生什麽樣的影響。比如,5000k的光源在燈光型膠片上麵會偏品紅,因此,他會加點綠色燈光,或者加個綠色濾鏡,或者貼點綠色燈光紙在光源的燈罩上,控製色彩,保證感覺。


    在電影中,男主、女主開始同居,女主拿到男主鑰匙。


    他們兩個彼此迷戀,彼此相愛,而女主角也對什麽越來越難下定決心。


    然而某天,明顯因為什麽事情女主角要扛不住了,在廁所裏坐了一天,渾渾噩噩失魂落魄,最後突然站起身來,走出去。


    當天晚上,男女主在初相識的咖啡館裏發生爭吵。不,與其說那是爭吵,不如說,那是女主角陸一停單方麵的精神崩潰,而且,女主角還提了分手,異常果斷,異常決絕。


    劉牧自然不會放手,出來以後,他道歉、哀求,而後,陸一停讓劉牧到某無人的地方等她。


    劉牧等了整整兩天,陸一停也沒有出現,電話、短信,全部都是石沉大海。


    知道自己是被耍了,最後劉牧隻有回家。


    可是劉牧全沒想到,還沒等他走進家門,在大街上他就被人按在車上、銬住了手!


    幾個警察說,陸一停在他家死亡,他是重大的嫌疑人。


    劉牧完全不敢相信。


    從警察的描述當中,劉牧得知事件經過:前天晚上11點左右,陸一停在他家死亡,死因是,先被喂食了幾片安眠藥,而後被注射了大量胰島素,她在睡眠中血糖驟降,意識喪失,最終死亡。在死亡前,她向朋友電話求助,警方隨即鎖定位置。


    而一切證據都指向了陸一停的男友劉牧。


    首先,當天晚上,咖啡館的老板等人都能證明二人爭吵,而且還是激烈爭吵,陸一停不斷說“分手”,而劉牧則苦苦挽留。其次,劉牧曾帶女友一停見過自己的朋友們,他們兩個戀愛期間還每天都互發短信,這些完全可以證明兩個人的男女關係。再次,劉牧是個內科醫生,他能拿到安眠藥和處方藥“大量胰島素”,而且,警方發現,幾天之前劉牧剛開過了同劑量胰島素。第四,也是一個關鍵證據——陸一停的水杯上麵有劉牧的幾枚指紋。第五,案發時間他並沒有有利的不在場證明。這個年頭大街小巷的攝像頭還並不多,劉牧無法證明清白,何況,陸一停是故意讓他在無人處站一天的。


    劉牧懵了。


    他措手不及,完完全全就不知道陸一停她為何會死。


    而且,他記得,胰島素是陸一停帶一個病人過來開的。因為病人要去歐洲幫兒媳婦帶帶孫子,要走一個月,因此,他按照規定寫了處方,讓老人在歐洲期間不至於會斷了藥物。


    他說自己沒有殺人,說不知道怎麽回事,然而毫無說服力。


    然後,當晚,就在劉牧被押送去公安機關接受審訊時,正正好好,他看到了一個女人慢悠悠地走了出來。


    ——那竟然是他的女友。


    劉牧當然震驚不已,問警察們那個是誰,警察們也真的答了:“那個啊,陸一停的雙胞妹妹,陸一止,她是過來認屍體的,又走了一些程序。”


    二人長得一模一樣,其他的人認不出來,可交往了兩個月的劉牧卻能認出來:他的“女友”是陸一止,是這女人,是眼前的這個女人。而死了的那陸一停,他不認識,也沒見過。他的女友,陸一止,在與自己交往期間沒用她自己的名字,而是用了她姐姐的名字。


    劉牧瞬間全明白了。


    是她犯了這個罪行,卻讓自己當替罪羊。


    他是一個平凡男人,他不應該做白日夢。從來沒有“一見鍾情”,一切隻是一個圈套。她對自己一見鍾情,她對自己百般引誘,她帶自己去見朋友,她與自己發短消息,她求自己給她鑰匙,她請自己開胰島素,她給自己遞來杯子,她跟自己當眾分手,她讓自己出門等她……一切一切,全是因為,他癡、他傻、他蠢,而且是個內科醫生,可以輕易拿到藥物。


    她早就想犯這樁罪,但需要個替死鬼。


    於是自己被看中了,她一瞬間選中自己替她去坐多年的牢。


    偽裝自殺非常困難,法醫可以輕易鑒別,因此,這個他殺非常明顯,然而有了個替死鬼。


    如果不是在大門口正好遇到這陸一止,他甚至都不會知道女友還有雙胞姐姐。


    他隻會以為,他的女友是“陸一停”,而陸一停死在他家,他是唯一的嫌疑人,一切都是那麽莫名。他絕對絕對不會想到,他的女友裝成長相一模一樣的姐姐,再讓姐姐死在他住處,嫁禍給他。


    但,奇怪的是,劉牧心情非常平靜。


    他早知道自己這個“女朋友”是不正常的。她一直在恐懼、絕望,他想知道她為什麽對姐姐用極端方式,他本能地感覺到與當年的事有些關係——那年,她的母親突然發現父親領養回的孩子,就是他自己的私生子,自己14年來全力愛著的孩子,是兩個“殺死”她腹中的親生孩子的凶手,的結晶,接著,她父親去世,母親瘋了。


    所以,當年父親“領養”來的不是一個,而是一雙。


    當時發生了什麽呢?後來又發生了什麽呢?她為什麽不計後果也一定要“擺脫”姐姐?


    劉牧知道,他的“女友”一直都在猶豫什麽,或者說,在鬥爭什麽。


    但她終究是下手了。


    劉牧想起陸一停,不,陸一止她非常喜歡一些作品,而它們的作品主題千篇一律是那一個:


    “人的墮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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