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張總編互相道別,謝蘭生在圖書大廈一個拐角裏站定了,給莘野發短信問:【莘野,貝兒,在工作嗎?現在可以打電話嗎?】


    彼時莘野正在開會。他開手機瞥了一眼,知道謝蘭生肯定是有什麽重要的事兒,說:“你們想想解決方案,我馬上回來。”


    說完,捏著手機走出去了,走到隔壁小會議室。


    他給謝蘭生打電話,問:“一切還好?”


    “好,好!”謝蘭生先應了兩句,緊接著壓下聲音,對著牆角,有點兒激動,說,“莘野,我剛碰到《看電影》的張學文了,他來出差。你應該也認識他的。他說,電影局要給我們在12月1號之前解禁。”


    莘野也是愣了一下,才溫柔道:“謝導,恭喜,你的電影馬上可以在全中國公開放映了。”


    “嗯……”


    他在此刻突然覺得過往磨難無所謂了。好像,他經曆的艱難越多,他付出的代價越大,他就越能好好珍惜他拍電影的每一天,包括以前的,也包括以後的。驚惶不定、彷徨不決,他20歲就體會過了,他是生活的知情者,他一路走來鞋子上的每一粒塵每一粒土,都不白落。


    “謝導,”那邊莘野又說,“為了證明導演解禁,電影局很可能會讓你選一部過去的片子小規模地放映一下。”


    對於這個假設場景謝蘭生還想了想,說:“那就《星河》。《星河》拿過金熊獎嘛,它比較好宣傳推廣。而且,它是2000年才拍完的,我本人也比較滿意。”


    “行,挺好。”


    “但其實,”謝蘭生又小聲地道,“我最希望《圓滿》公映。”


    莘野問:“為什麽?”


    謝蘭生道:“《圓滿》對我意義最大。我拿到了首個‘三大’,還收獲了一個……總之,在電影上,在生活上,《圓滿》都為我的人生開啟了個新的篇章。但是,才寬、郎英彼此喜歡,這個主題過不了的。”


    “嗯,”莘野道,“希望有天《圓滿》可以公開放映。那個時候,我們即使垂垂老矣,也一塊兒牽著手看。”


    謝蘭生的眼前似乎緩緩展開一幅畫麵,他笑著說:“好,一言為定。”


    …………


    謝蘭生沒想到的是一切居然如此巧合,他剛回到莘野的家電影局就來電話了。


    在電話裏,電影局說:“是這樣。因為第20號令,對被禁的電影導演電影局會‘既往不咎’。而且,電影局想跟有才的青年導演坐下談談,包括此前違紀過的青年導演。大家聊聊,確定確定電影以後要怎麽拍。這個想法8月就有,但是細節剛被敲定,比如,在哪兒開。”


    “???”謝蘭生捏著電話,“在哪兒開呢?”難道不在電影局開?這一番話好生詭異。


    “11月30號電影局會舉辦這個座談會。”電影局的領導繼續,“就在北京電影學院的會議室裏邊兒開。到時候,電影學院的領導們、電影學院的師生們、電影局和獨立電影人會一起出席會議。”


    “……???”謝蘭生有些驚訝。以往,作為弱勢一方,他們都是屁顛顛到電影局去接受訓話的,謝蘭生從沒想過,有一天,他們兩邊的“座談會”可以放在第三方那開。這說明,至少在姿態上,電影局和電影人是平等的。


    “你把地址記一下吧。”電影局的領導隨即報出一串學校地址。謝蘭生是北電學生,他對地址非常熟悉,便沒記。


    最後,電影局那領導又說,“謝蘭生,你麻煩麻煩把其他人召集一下,通知孫鳳毛、李凱、王峰,還有……共同參加此次會議。”他念出的名字都是著名獨立電影導演。這回,謝蘭生用筆記下了。


    掛斷電話,謝蘭生沒心急火燎地給別人打電話。


    他想了想,抬手撥了自己老師王先進的號。他上學時對方就是北電導演的係主任,現在……還是係主任。


    “喂,”等電話被接通了,謝蘭生說,“王老師嗎?我蘭生哎。”


    “蘭生?”王先進一直喜歡自己當年這個學生,“這個時間打電話來……是因為那‘座談會’嗎?”


    “啊,”謝蘭生笑,“王老師您已經知道了?”


    王先進說:“此前一直修改方案,今天下午才敲定的。電影局與青年導演在咱們這開座談會。”


    “嗯。”謝蘭生說,“電影局讓我把大家召集起來開這個會。但我想跟您商量下開會前要做的準備。”


    王先進道:“具體說說?”


    “好。”謝蘭生說了顧慮,“要參會的獨立電影人大約有二十幾個。電影局的領導不閑,這會不會開很久的。我擔心到時候,電影局的各大領導講完政策,我們這邊青年導演無話可回、無話可說。我擔心,電影局有備而來,有東西念,可是我們二十幾人亂哄哄的各自為政,沒有任何統一態度,也沒有任何統一意見,七嘴八舌一人一句,沒有重點不著邊際,白白浪費開會時間,白白錯過這次機會。”


    王先進似乎很驚訝謝蘭生能想到這些。


    “我認為,”謝蘭生又繼續說道,“這個機會非常難得,絕對不能輕易浪費了。電影局的領導都在,包括平時見不到的。他們願意開座談會,願意聽大家講,這真的是千載難逢,我反正是沒聽說過。而且,電影學院師生也在,如果我們提出訴求,電影局的領導認可,電影學院廣大師生就可以算見證者了,電影局就不能反悔,否則就是出爾反爾。所以我覺得,在開會前,要開會的二十幾人要拿出個統一意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說出來我方觀點,也就是獨立電影人希望得到什麽結果,讓電影局回複,至少讓電影局考慮。大家不能就這樣兒沒頭沒腦烏泱泱去,把電影局說的東西全聽完了就回來了。”


    王先進點頭:“這也是我正在考慮的。難得你能想到這些。”


    事實上,這些年來,大家一直試圖發聲。有人曾給媒體發信,然而媒體不敢報道,也有人把想說的話印成冊子在影展發,但,這座談會是第一個直接表達的機會。


    王先進跟謝蘭生在電話裏麵談了許久。謝蘭生把“統一意見”這個思路漸漸縷清,與王先進互相道別,給其他人打去電話,把“座談會”時間地點向20幾人逐一傳達。


    有八個人直接拒絕,說,他們不會向電影局做出任何讓步和妥協,要保持獨立身份,不會聽電影局說的任何訓誡和建議,謝蘭生也理解他們。


    對剩下的16個人,謝蘭生說,大家必須統一態度統一意見,還說了說跟王先進初步討論出的提綱。


    其中又有四人表示自己秉持不同觀點,跟謝蘭生他們關心的東西並不一樣,會自己在座談會上說,不摻和了,退出“聯盟”了。


    於是隻剩一半人了,12個。


    謝蘭生也隻能感慨這支隊伍太難帶了。


    …………


    24個電話打過一圈,跟剩餘的聯盟成員確定好了初次碰頭的時間和地點等等,時間走到七點半鍾,莘野開門進屋了。


    謝蘭生並沒做晚餐,於是兩人出去吃了。現在,早餐都是莘野安排,晚餐則是不大一定。周末都是莘野負責,平時如果莘野早回,6點半回,那也全是莘野負責,如果莘野晚回,謝蘭生會下廚做飯,要是蘭生不想動彈兩個人就出去吃點。


    他們吃了一頓日料。在席間,謝蘭生把這一整天事無巨細地講了遍,莘野偶爾說句“恭喜”,偶爾給些意見,而後,謝蘭生又問莘野這一天都幹了什麽,氣氛溫馨。


    等再回家,謝蘭生跟莘野坐在一樓餐廳的桌子前,把座談會上要說的列了一個提綱出來。


    直到12點鍾。


    …………


    從這一天開始,謝蘭生與其他12個獨立電影人加王先進開始反複討論、修改座談會用的發言稿。


    因為都是搞藝術的,14個人總有分歧。


    比如,第一天,就有幾個獨立導演認為應該寫成詩歌,“抑揚頓挫鏗鏘有力,讓參會者潸然淚下!”,但王先進揮手阻止,主張還是寫成公文,說:“一二三四一目了然,能最好地傳遞訴求,電影局的大領導們也最會看這個東西。如果念詩,可能念完,他們還是雲裏霧裏。”


    大家聽了王先進的,幾個導演無奈放棄。


    還有導演一下提出給領導的45條意見。謝蘭生簡直要暈了,告訴他,發言稿要十分精簡,把最重要的三四條羅列上去讓領導看,太多意見沒人會care。


    而在這個過程當中又不斷地有人退出。


    有人提出的訴求被別人認為不適合加,負氣退出;也有人要拍新的電影,咂摸過來以後認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怕“上書”會得罪領導,導致電影不易過審,抱歉退出,其中就有孫鳳毛;還有人被投資方逼著退出上書放棄簽名。最後還有兩位導演因為壓力隻能放棄,但依然參與討論、提出建議、幫忙草擬。


    最後,當“發言稿”被定稿時,簽名的人隻剩七個了。


    …………


    11月30號,電影局與青年導演的座談會如期召開,地點就是北京電影學院一間大會議室。


    電影學院早已通知一些師生過來參加,於是,參會的人變成四撥:電影局的領導,電影學院領導、獨立電影人、電影學院師生,一共來了一二百人。


    大會議桌的兩邊兒分別是電影局和電影人。在電影人的這一邊,居中的是王先進,他左邊是謝蘭生,另一邊是拿過“三大”的另一個獨立導演。而謝蘭生的左邊依次坐著孫鳳毛等人。


    電影局的各領導是2點40分走進來的。出乎謝蘭生的意料,這支隊伍相當龐大,有廣電總局電影局局長、廣電總局電影局兩個副局長、製片處處長、藝術處處長、外事處處長……呼呼啦啦一大群人。


    電影局還帶了《中國電影報》和中央電視台電影頻道的記者。幾個記者一進來就打開各自的鏡頭蓋。


    大家並沒太多廢話。


    前一個半小時,是電影局各領導一個一個輪番講話。


    他們宣布“既往不咎”,給電影人集體解禁。


    還有,“由於一些曆史原因,很複雜的曆史原因,我們很多青年人才沒能正常發展,電影局也十分痛心。我們舉辦這個會呢,是希望給大家鼓勵,給大家支持,激發青年工作者們投身電影的決心,樹立青年工作者們拍出好片的信心,同時呢,麵對麵地、無誤解地,解釋解釋廣電總局即將施行的新政策。我們承認,過去呢,電影局對青年力量的認識是比較有限的,是要提高的,你們走上另一條路我們也有一些責任。但是,我們現在政策變了,一切都能交流、溝通,電影局呢歡迎大家走回健康的軌道上,拍攝真正優秀的片子,做導演的個人表達,隻有這樣,導演才能真正實現他自己的藝術價值。”


    電影局的幾個官員還舉出了一些數據,比如過去的13年中總共有多少電影被禁。謝蘭生在心裏算算,覺得對方沒說實話,被禁電影在實際上應該遠遠高於那數。


    電影局還說,希望對麵青年導演可以弘揚些正能量。


    謝蘭生其實覺得,官方過去方向錯了。什麽叫做越堵越多?如果電影可以公映,他們這些青年導演基本上會配合審查,可是如果不能公映,隻能在歐美上映,自然就會有一些人選擇迎合歐美口味了。謝蘭生他自己從沒拍過帶有政治色彩的電影,可他知道有人拍過,其中幾個還來參會了。


    一直到了4點20分,電影局才結束發言。童x局長示意對麵的人可以提出問題。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插曲發生了。


    《中國電影報》和中央電視台電影頻道的記者合上了鏡頭蓋,十分隨意,好像確定自己不會報道獨立電影人的意見。


    “什麽意思?!”有暴躁的獨立導演當場起來開始發飆,“這些報道這樣出去,普羅大眾肯定覺得,一大群獨立電影人在單方麵接受訓話!在單方麵聆聽教誨!電影局是耍威風了,連謝蘭生都聽話了,可這根本不是此次座談會的真實反映!”


    一下子,氣氛變得非常僵。


    聽官腔兒聽了半天,大家早就不耐煩了。


    結果,幾個記者十分嘴硬,大喊道:“你們本來就違規攝製了!能被解禁就感恩戴德吧!被訓話是完全應該的!”“牛逼哄哄的,還真以為你們自己有什麽了不起的呢?”


    幾個導演氣爆炸了,當即就要摔門而去。


    謝蘭生卻不願錯過與官方的對話機會,剛想攔,王先進就站起身來,道:“媒體朋友這話過分了。”


    謝蘭生:“……”


    王先進又道:“獨立電影人不想當官方宣傳的工具,這也能理解,對吧?這也不是重要活動,隻是內部聊聊。如果不能好好報道,那不如就別報道了。”


    幾個局長不置可否,沒說讓報,也沒說不讓報,隻是伸手向下壓壓,道:“坐下坐下,不是大事。”


    氣氛終於緩和下來。


    接著,王先進就代表大家當眾宣讀“上書”文稿。


    他說:“尊敬的童x局長、xxx副局長、xxx副局長……首先感謝電影局能提供這個交流機會!我們這些電影工作者很珍惜此次機會,因此,我們事先開會,總結出了青年導演共同關心的幾個點,希望得到電影局的答疑解惑。再次感謝!”


    謝蘭生能看的出來,官方幾人麵麵相覷。


    這是一個突然襲擊。


    王先進又念:“一、青年導演被禁電影從未接受官方審查,其中不乏優秀作品,有地位的優秀作品,而這些電影並不違反新版《電影管理條例》和《電影劇本(梗概)立項、電影審查暫行規定》。我們希望,審查部門對它們能開放審查,不要‘一日禁,終生禁’。”


    聽完,童x局長笑了笑,說:“可以。誰有片子想要公映,就送來讓審查看看。”


    謝蘭生他本來想說“我有一部叫《星河》的”,不過想想還是算了,暫時觀望。


    王先進又朗聲讀到:“第二、我們希望電影局能公開具體審查標準。我們認為,新版《電影管理條例》第25條涉及審查,而其中的最後一條,‘被禁止的其他內容’這個說法過於籠統,與此同時過於含糊。”


    說完這條,跟之前一樣,電影人們七嘴八舌,分別表達各自看法。


    而謝蘭生這時發現,電影局的幾個領導雖然一直參與討論,但實際上他們個個從始至終都沒給承諾。


    過了會兒,王先進念第三條了:“第三、我們認為中國電影分級製需提上日程。這能保證文藝自由,同時保護未成年人。目前這種‘一刀切’是同時損害兩邊受眾。我們知道,分級需要市場、法律等的配套,比如觀眾基數的增多、製片方麵的自律,還有……因此我們由衷希望,電影局能做出努力,爭取分級早日實現,爭取創作早日自由。第四、我們……”


    再一次,官方態度曖昧不明。


    因為時間非常有限,謝蘭生等幾個大導對電影局說了意見,可是後排其他導演完全沒有發言機會。


    但這其實也不重要。


    在發言稿擬好之後,謝蘭生和王先進就已經知道這份發言除首條外其他幾條都不現實,都不會被回複。但是這些無所謂,他們隻想說出觀點。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眼看就要到五點了,王先進也非常清楚這個會議必須散了,於是念了講稿收尾:“最近幾年,我們充分感受到了有關部門的努力,我們期待中國電影更加出色、更有影響,願為中國電影發展、繁榮貢獻一切!”


    頓頓,他又說:“署名者:第一個,謝蘭生。”


    謝蘭生則笑了笑。


    王先進又繼續說:“李凱、王峰、張冬冬、xx、xxx、王先進。”


    這七個人依然還是電影人裏最敢幹的,最有勇氣的,他們對著電影局長一腔熱血字字鏗鏘,說“我們認為”“我們希望”,從來不曾唯唯諾諾。


    七個簽名一被念完,電影學院的會議室立即響起一片掌聲。


    電影局的幾個官員也都跟著鼓了掌,而後他們站起身來,一個一個地離開了。


    於是,兩個小時零一刻鍾的“座談會”,官方說了三分之二還多,電影人說了三分之一,卻沒得到太多回應。


    可是不管怎麽說,官方願意聽聽意見,電影人能說說意見,就是好的。


    …………


    出來,大家還是挺高興的。


    畢竟就在這次會上他們真的被解禁了。


    沒想到,他們走到轉角處時,一個電影局的領導正好從洗手間出來,瞥見他們,突然開口,說:“你們不要太高興了。以後,雖然你們不會被電影局拋棄,可你們會被市場拋棄。”


    謝蘭生:“…………”


    討厭!


    雖然對方說的沒錯,可是他還是挺討厭。


    謝蘭生也非常清楚文藝電影沒有市場。他自己是金熊得主,應該不會沒影院要,可別的人呢?年輕人呢?


    這個問題還要解決。


    因為已經到飯點了,他們一行十幾個人呼啦啦地去聚餐了。


    十四個男人兩個女人一邊吃一邊喝,一邊探討新的政策。


    他們共同感覺,能公映了當然是好,然而前景不容樂觀。


    首先,審查標準還不明確。審查尺度若太嚴了他們這些文藝導演在未來的歲間當中也依然會舉步維艱。其次,廣大院線、電影觀眾不會喜歡文藝作品,他們即使拍出來了也很可能沒地方放,跟以往的區別不大。


    第一點要看電影局,第二點要看市場,似乎隻能聽天由命。


    說著說著,又惆悵了。


    謝蘭生在聚餐上麵喝的略微有點兒多,醉醺醺地回家了。


    莘野把門一打開,謝蘭生就衝著莘野直挺挺地栽了下去。


    果然,莘野一把將他撈住了。


    莘野把他的謝導直直抱到沙發坐下,用濕毛巾給他擦臉,問:“電影局的座談會開完了?”


    “嗯,”謝蘭生醉醺醺的,紅著雙頰,隻是笑,“開完了。莘野,我真喜歡你。”


    莘野的手略略一頓,而後接著又開始擦:“還順利嗎。被解禁了?”


    喝醉了的謝蘭生簡直笑的像個傻子:“對,解禁了。莘野啊,我真喜歡你。”


    莘野無奈了,隻好繼續一句句問:“什麽時候正式發文?”


    謝蘭生還嘻嘻嘻笑:“一個月後。一月一號,電影局的正式文件很可能是2004年1號令,直接發給各製片廠,說謝蘭生被解禁了。另外,莘野,我真喜歡你。”


    莘野發現每問一句,謝蘭生都表白一次,每一句話的後邊兒都要跟著“莘野,我真喜歡你。”


    好像也不是要回應,好像也不是等什麽,就是非常單純地,想說就說了。


    結果就是,無時無刻不想說。


    最後,莘野又問謝蘭生:“給電影局的上書被王先進當場宣讀了?”


    “對,”謝蘭生用他的大腦十分努力地回憶著,說,“第一條被回應了,剩下的都沒回音,也正常。莘野,我……”


    “好了。我也喜歡你。愛你。”莘野語氣帶著寵溺,他一隻手輕輕扶著謝蘭生的後腦,湊上去,半闔著長長的睫毛,輕輕地吻對方唇縫。幾秒鍾後,又溫柔地裹挾住了對方小巧的舌尖兒。


    半晌後,一吻結束。謝蘭生隻乖乖坐著,醉過了的臉更紅了,看著莘野,笑的靦腆。


    莘野抱著謝蘭生去主臥浴室洗了個澡。謝蘭生又隻是坐著,一根手指都不動彈。但幸好他乖,莘野讓他閉眼他就閉眼,讓他抬胳膊他就抬胳膊,讓他抬腿他就抬腿,也順利地洗好了。


    穿上睡衣,莘野下樓給謝蘭生弄了點兒能醒酒的,幫謝蘭生漱了漱口刷了刷牙,而後轉過身子關了台燈,把謝蘭生抱在懷裏,拍著他背,哄著他睡了。


    在黑暗中,莘野想,他的寶貝能公映了,光明正大,光芒四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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