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北心裏惦記著夜幕cp,剛才才會本能地向易嘉木看去,這時候冷不丁聽到這麽一句,頓時愣了:“你想幹嘛?”


    易嘉木的心思顯然並沒有落在他的話上,像是疑問又像是自語般低聲道:“alpha的易感期,應該會很難受吧?”


    他還記得,當時顧夜笙開玩笑般的那麽一句——我易感期來的時候,就覺得這難受程度跟絕症也沒什麽太大的區別……


    “易感期的時候整個人都快被撕裂一樣,能不難受嗎!”高年級生本身就是個alpha,聽到這麽一句又下意識地搭話,害得桑北直想撲過去堵住他的嘴巴,“特別是基因頂級的alpha,反應程度更加劇烈,如果沒能提供發泄口的話,全身裏作亂的信息素簡直要把人給折騰死!”


    桑北留意到易嘉木的表情,一想到他跟顧夜笙那隱藏的關係,忍不住出口打斷道:“木木,別管這些,你可千萬別亂來!”


    易嘉木點了點頭,反過來安慰道:“放心吧,我就想了解一下情況。”


    桑北:“…………”


    說是說了解情況,但是他莫名覺得易嘉木就是動了去找顧夜笙的念頭。


    留意到高年級生看過來的視線,桑北迅速地將易嘉木拉到了角落,用隻有他們兩人可以聽到的聲音說道:“我可以理解你現在的心情,但是現在夜神正在易感期,沒辦法控製自己的能力,那可不是一般人承受得住的,你別做傻事啊!”


    “我知道。”易嘉木垂著眼睫應了一聲,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放心回去吧。”


    桑北給他這樣輕飄飄的態度哽到,差點一口氣沒接上來,眼見易嘉木的背影轉瞬已經走開了老遠,整個眼眶都不由有些濕潤了。


    夜幕cp果然是真的!木木為了夜神居然可以這樣的奮不顧身,這到底是什麽樣的神仙愛情啊!


    桑北沒辦法找人分享自己此時的心情,隻能拿出通訊器來,刪除了社交賬號簽名後迅速地一番敲擊,瘋狂地輸入了一連串文字: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所有的人都在往外麵走,逆著人流折回的易嘉木就顯得分外醒目,時不時有人投來錯愕的視線。


    遙遙地可以看到停靠在旁邊的醫療空間車,聽說是有人沒能來得及逃出,後來警衛隊的人冒死把人救出來後也一並陷入了昏迷,現在在進行緊急治療。


    易嘉木隔地甚遠就聽到了幾個教授模樣的人在那討論著什麽,這些人他都不認識,唯一有印象的是之前有過接觸的教務主任欲盛。具體的討論內容在這樣的距離下聽不太清,隱約漏入耳中“強行控製”,“封閉空間”、“隔離”等幾個詞句,被風一吹,也顯得有些飄忽。


    他的眉心微微擰了起來,正要走過去,視野一暗,忽然有一個高挑的身影攔在了跟前。


    易嘉木抬眸看去,見是一張陌生的臉,有些疑惑:“有事嗎?”


    顧修成穿著精致的高領白襯衫,雖然距離之前的咖啡館事件已經過去了一段時間,心理留下的重創依舊讓他的臉色略顯蒼白,眼底是清晰病態的黑眼圈,使整個人倍感陰鬱。


    他也是第一次這樣近距離接觸易嘉木,忍不住將這個傳聞中的omega新生仔細觀察了一圈,才語調幽幽地開了口:“你是來找顧夜笙的嗎?”


    易嘉木:“你認識我?”


    “算是吧,我知道你跟顧夜笙的關係。”顧修成笑了笑,地上的影子隨著愉悅的心情微不可聞地隱約翹動了一下,“現在能來這裏,說明都是關心他的人。不過啊,還是要勸你一句,平常時候和顧夜笙有所接觸也就算了,易感期的時候,最好還是能離多遠就離多遠。你認識他不久,大概還不清楚他的這種能力一旦失控,會是一件多麽糟糕的事情。”


    易嘉木點頭:“是不太了解。”


    顧修成在他這樣的態度下勾起了笑容,正想再開口,便聽易嘉木語調淡淡地問:“不過,這跟你好像沒什麽關係吧?”


    “……”顧修成臉上的表情一時間有些僵硬,“我這是為了你好。”


    易嘉木沒有說話,隻是睜著杏眼定定地看著他,雖然沒太多的表情,卻也看得出來並不怎麽相信這樣的說辭。


    爺爺教導他的話裏麵有這麽一句——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在這樣平靜的注視下,顧修成莫名覺得有些不太自在,好半晌才重新撐起了和善的笑:“有些事情,誰都不願意發生,但是不得不起到警示作用。要知道,一年前曾經就因為顧夜笙易感期失控,在學校裏造成了一次重大的事故。當時涉及的學生可是十來個不止,到現在,都還有好幾個在精神科沒能清醒地出來呢……”


    易嘉木對這事也有過耳聞,倒是沒想到居然這麽嚴重,稍微沉默了一瞬。


    顧修成的嘴角勾起了幾分,語調裏也帶上了一抹誘惑:“沒錯,就是他那‘強大’的異能產生的事故,當時有個社團的成員找他談事,惹得不太愉快,他一時沒有控製住自己就……最後瘋了好幾個,剩下的也承受不住恐懼的吞噬,再也用不了異能了。也真是,讓人感到惋惜。”


    說到這裏,他輕輕地歎了口氣,餘光從易嘉木的臉上瞥過:“所以,你也知道為什麽顧夜笙沒什麽朋友了吧?當時這件事對他的影響也很大,現在好不容易認識了你,我覺得,他應該也不希望讓你看到這樣可怕的一麵才對。”


    顧修成的餘光在易嘉木的臉上停留,想要從中看到一絲退縮或者可以稱為畏懼的神色,卻完全隻是徒勞。


    易嘉木依舊是保持著之前的姿勢看著他,毫無預兆地,忽然問道:“你是顧修成嗎?”


    顧修成顯然沒想到易嘉木居然認識他,不由愣了一下。


    托同人文的關係,易嘉木對於這種無聊嚼舌根的反派唯一的印象都源自於顧修成的這個人設,此時見對方這樣的反應,也就明白過來。


    很顯然,他猜對了。


    易嘉木再抬頭看去時,平靜的語調裏更加沒了什麽過多的情緒,一臉了然:“我知道你怕顧夜笙,害怕的話,現在走確實還來得及。”


    顧修成猝不及防被噎了一下,臉上的表情再也掛不住了,頓時被氣笑:“你說誰怕顧夜笙?”


    “爺爺說過,人隻有麵對自己永遠無法超越的對象時,才會想方設法地在背地裏搞惡心人的小動作。”易嘉木說到這裏的時候,微微勾起了一抹爛漫的笑容,“以前我還不是很明白,不過現在,謝謝你讓我徹底理解了這句話的完全含義。”


    看著這張人畜無害的笑臉,顧修成忍不住有一種想要狠狠撕裂的衝動,然而蠢蠢欲動的黑影在腳下匍匐片刻,到底還是忍住了。


    再看向易嘉木時,他的眼神沒再掩飾其中的惡毒:“不愧是顧夜笙看上的人,嘴皮子倒是利落得很。但是,就算現在逞一時之快又有什麽意思呢?你再惦記他,他現在依舊一個人生不如死地被困在樓裏。你進不去,他也出不來,最後隻能煎熬地等機甲救援隊到來後,再被帶到另外的地方重新隔離起來。”


    似乎想到了什麽愉快的事情,他的嘴角瞬間飛揚了起來,語調低沉又像是詛咒:“你這樣的omega一定沒有去過特殊隔離室吧?那裏隻有40平米的空間,甚至沒有窗戶,不管發出了再大的動靜,都半點傳不到外麵其他人的耳中。alpha的易感期在這樣的環境裏隻能無限製地被放大,不得不強行承受這種精神和肉體雙重撕裂的感覺,隻能靠自己在這樣無處發泄的環境中徹底熬過去。”


    易嘉木的嘴角因為不高興微微壓低了幾分。


    “怎麽了小學弟,這是著急了?這麽上心的話,你當然也可以選擇去幫他。”顧修成看著易嘉木漸漸改變的神色,忍不住笑出聲來,意有所指地朝那脖頸間腺體所在的位置看了一眼,語調悠悠,“omega的信息素向來是易感期alpha最好的安撫劑,你要是可以活著走到他跟前的話,大概,確實可以讓顧夜笙少受很多苦。”


    這樣的話語句句挑釁,他本以為可以讓易嘉木知難而退,沒想到omega的眼中非但沒有退意,反而神色深邃地看了他一眼:“多謝提醒。”


    顧修成在這樣過分奪目的神態下愣了一下,沒等回神,易嘉木就已經走出了老遠。


    直到這個時候,躲在旁邊的江和安才敢走出來,到了顧修成身邊遲疑地問道:“他……該不會真的準備去找顧夜笙吧?會不會出事?”


    顧修成聽到聲音後才回過神來,舌尖輕輕地從唇角舐過,嘴角期待地勾起了幾分:“怕什麽,想去,讓他去就是了。”


    顧夜笙這麽護著的人,如果反而被那失控的能力弄瘋的話,那一定,會是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吧?


    -


    異元會大樓周圍的整個區域很快被完整控製,確定沒有其他學生被困其中後,忙碌的警衛隊才終於可以稍微鬆上一口氣。


    有不少路過的學生聽到了風聲,遠遠地朝這邊投來視線,卻是沒有人敢過多接近。


    欲盛作為教務主任,事情發生後難免忙得焦頭爛額,好不容易休息上一會兒,無意中一抬頭,恍惚間瞥見有個人影從遠處的圍欄外麵一翻而入。


    似乎還有些熟悉。


    他忍不住地揉了揉酸脹的眼睛,再看去,一片風聲鶴唳之下,根本沒再見半個身影,這才稍稍地舒了一口氣。


    大概是太過緊張而產生的錯覺吧?


    而與此同時,易嘉木避開了所有人的視線,已經悄無聲息地走入了異元會的大樓。


    或許是因為顧修成的煽風點火,他更加覺得不應該讓顧夜笙一個人留在這樣惡劣的環境中。


    alpha的特殊隔離室他確實沒有去過,莫名的,也不想讓這個人進去。


    易感期這種時候,靠獨自一人強行熬過這幾天,怕是要更加難受。


    其他alpha或許還可以靠omega來進行安撫,但是顧夜笙卻不行,確實有些可憐。


    各種的念頭在易嘉木的腦子裏一個接一個地浮過,隨著電梯的上行一層接一層地尋找下去,越往上,他可以感受到來自alpha的信息素在逐漸濃鬱,或許其中還夾雜著暗中湧動的異能,倒是對他沒有半點影響。


    電梯再次上行,在訓練層停下。


    易嘉木剛邁出腳步,呼吸忍不住地有些微微沉重,背脊也瞬間繃直了幾分。


    水仙花味道的信息素張牙舞爪地從四麵八方撲來,讓他周身轉瞬間漫起了一層隱約的薄汗。


    易嘉木定了定情緒,沿著信息素湧來的方向,一步一步地走了過去。


    -


    此時如果從資料室的窗口看去,遙遙可以看到那個趴在桌麵上的背影。


    顧夜笙的臉深深地埋在雙臂之間,整個人保持著蜷縮的姿勢,微微敞開的衣領露出了脖頸整潔的弧度,汗漬浸透下浮現隱約緊繃的線條,周身不可控製地散發著一種陰鬱的威脅感。


    周圍沒有什麽人,卻仿佛湧動著無盡的暗流,濃烈的信息素與危險的異能層層將他籠罩在其中,無盡的係列感下,仿佛有一隻無形的手緊緊地拽著他的腳踝,在拖動著,無止盡地下墜著。


    迷迷糊糊之間,顧夜笙仿佛看到漆黑的視野中漸漸出現了一個消瘦的身影。


    少年就這樣眼神空洞地看著他,明豔的唇角露出了一抹淺淡的笑意,然後忽然切換成了濃烈的恐慌,毫無預兆地轉過身去,慌不擇路地飛奔了起來。


    他想要快步跟上,眼前卻是攔起了一道無形的牆壁,隔絕在他與少年之間,無法前行。


    遙遙地,隻能看著那疲憊奔跑的身影後麵多了無盡的狼群,就這樣肆無忌憚地追逐著,猙獰地,張著猩紅的獠牙,仿佛隨時要將那瘦小的身軀吞噬殆盡。


    無止盡的奔跑與追逐,整個心髒也開始不受控製地收縮了起來,然而眼前的道路卻是突然間陷入了一片黑暗,他感到腳底一空,疾速下墜下豁然落入了一片無底的深淵當中。


    鋪天蓋地的海水吞噬著最後的意識,陣陣徹底的涼意從四麵八方籠罩上來,蠶食著僅剩的知覺,通體冰涼,徹底沉淪。


    就當他無限止地接近於窒息的邊緣,眼前的畫麵豁然一轉,變成了靈堂無盡的蒼白。


    蒼老佝僂的老人支著拐杖站在他的麵前,語調冰涼:“當好你的本家繼承人,不然,你將什麽都不是。”


    稍微抬頭,可以看到大堂正中央的兩張黑白照片,一男一女臉上的笑容都失盡了往日的鮮活。


    跪倒在正中央的少年不過七八歲的樣子,全身浸透下,清瘦病態的臉上已經蒼白地不帶一絲多餘的情感,麻木至極。


    場景悄無聲息間完全退去,隻留下一片無盡的蒼白,少年一步一步走到他的跟前,麵無表情的話語一如夢魘:“顧夜笙,這世上,你已經什麽都沒有了……”


    你已經什麽都沒有了。


    已經,什麽都沒有了。


    殘忍的囈語仿佛一把利刃狠狠紮進心底,整片世界仿佛自此瓦解。


    體內瘋狂的叫囂聲終於再也無法控製,想要徹底撕裂,想要肆意宣泄,想要毀滅一切。


    不知不覺間,顧夜笙的握拳的指尖深深地陷入了自己的掌心,這種無法控製的瘋狂感讓他無時無刻地將要自此爆發。信息素間似乎也隱約帶上了一抹淡淡的血腥味,卻仿佛一個契機,讓體內狂躁的衝動顯得愈發暴戾。


    無盡的下墜感,眼見就要將他拖入萬丈深淵。


    “嘭——!”


    巨大的聲響下,資料室的房門連帶著鎖芯被一腳踹飛,重重地砸上了正對麵的櫃子,隨後緩緩跌落了一地。


    這樣的動靜仿佛瞬間斥散了眼前的黑暗,顧夜笙抬起頭時,深藍色的眸底充滿著迷離的氤氳。


    黑曜石耳釘反射著窗外漏入的光澤,當對上門口那雙熟悉的淺茶色杏眼時,幽暗的眸色隱約晃動了一瞬,眼角的淚痣將修長的眸襯地愈發魅惑。


    顧夜笙半張臉依舊籠罩在陰影中,隨後仿佛再次找回了現實的觸感,一點一點地,從桌麵上坐了起來。


    這樣的情景讓易嘉木不由想起了那日的發熱期,alpha的信息素鋪天蓋地地將他緊緊包圍在其中,喉嚨發緊下,不由無聲地滾了滾。


    周圍忽然再次陷入了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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