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5.


    斷斷續續的一曲終了,愛麗絲顧不得手上鬆開的創可貼,眼睛希冀的看向葉南重,“怎麽樣?”


    “嗯……”葉南重艱難的點頭,“比前兩天進步了很多……”


    最少沒像前天晚上那樣發出恐怖的鋸木頭聲響。


    那天中午葉南重讓f班跳改編好的曲子,那些學員們舞蹈學的認真,雖然剛開始節奏有些亂,但跳了兩遍之後就都跟上了,葉南重又將他們中跳的最好的幾個拎出來,算是這次舞台的主舞,教導了副歌部分之前被省略的,難度更高的舞蹈動作,他們難得練到晚上九點才解散,中午休息的時間自然也沒有放過。


    學員們累的吃飯都犯困,一洗漱完都不等熄燈鈴了自覺就爬上床睡了,幾乎沒有一個人還有勁兒弄別的,有的連頭發都沒吹幹。


    而對葉南重來說,這個難度就馬馬虎虎,主要是出了一身的汗讓他很受不了,先回來把澡洗了,把自己收拾的幹幹淨淨,襯衫袖子一定要把褶皺扯平,不然就會不舒服,為了弄發型就用定型水弄了半個小時。


    葉南重以前就比一般男生更愛幹淨一些,學生時期住宿的時候,也會監督宿舍的人進行大掃除行動,但沒有到這種強迫症的地步,他覺得是拍《無嫌犯謀殺》留下來的習慣。


    這部戲裏麵的男主角江正陽,每次殺完人之後都會把身上清理的幹幹淨淨,不會留下一點痕跡讓另一個人格發現,這種習慣被他帶到了生活中,各種小動作都體現出來了這點,也拍了幾場他整理衣服的戲。


    葉南重做一件事總是特別認真,自然也會刻意的去培養戲裏人留存的小動作和習慣,也便更好的入戲。


    所以即便是離開片場已經有好幾天了,這種小習慣也還是被他帶了出來。


    定好發型之後,葉南重看了看鏡子裏的自己,雖然隻是簡單的穿著,但整個人都顯得幹淨整潔,滿意的翹起唇角,又低頭將洗手間台子上的瓶瓶罐罐按照大小高低以此排列好。


    咚咚咚——


    “葉哥,你的飯。”節目組負責後勤的張姐在外麵喊道。


    葉南重皺眉看了眼台子上的東西,微微吸了一口氣,強忍著快步走去給開了門,迎麵就接過一個沉甸甸的盒飯,看著比餐車上的幾個都要大。


    他一手抓著帶一手托著,露出個禮貌的笑,“謝謝張姐,下次我自己去吃就好。”


    大概是食堂換了承包商,這次食堂的飯菜偏甜而且走精不走量,吃得慣的覺得還不錯,吃不慣的就偷偷躲在宿舍裏點外賣,這本來也沒什麽,偏偏這次的嘉賓,兩個京都本地人,兩個外國人,剩下的兩個川渝人,都屬於不是很能欣賞甜口菜的。


    節目組沒辦法,就開始了一日三餐外賣加半夜投食夜宵加餐,用以彌補。


    葉南重每次排練完都選擇先洗澡,等洗完澡就趕上派餐,根本沒有機會去嚐嚐被眾導師談之色變的黑暗甜口菜。


    他是真的挺遺憾的。


    負責派餐的張姐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女人,也是在娛樂圈待了很久了,形形色色的人都見過一些,幾個評委裏,她還是最喜歡眼前這個年輕人。


    長得好看名氣大還沒有架子,說話也和聲和氣的看起來像沒脾氣,一貫主張少說多做的張姐見到他,也難免多說幾句:“別客氣,咱們組經費多了去了,不差你的飯。這可是麗水軒的醬板鴨和蓋飯,我還給你叫了一份小炒和湯,趁熱吃啊!”


    “味道真的特別棒,很正宗,你多吃點。”張姐一邊說一邊推著餐車離開了,看著是去給其他導師送餐了。


    葉南重對她揮了揮手,又目送她離開才關門進去,他先將沉甸甸的盒飯先放在茶幾上,把洗手台剩下的東西整理好了,又洗了手才過來將盒飯拆開。


    四菜一湯外加一份牛肉蓋澆飯,可以說是非常豐盛了。


    葉南重剛開吃,門又被敲醒了,這次是愛麗絲,背後背著吉他,手上拎著剛從張姐那拿到的夜宵。


    “給你。”愛麗絲將夜宵遞給葉南重,笑容燦爛,“賄賂。葉老師多教教我,別嫌我煩。”


    葉南重後知後覺想起自己今天還沒有教她彈琴來著,摸了摸脖子側身讓她進來了,看了看也挺厚實的第二份外賣,笑得很無奈:“你就算給我我也吃不完啊。”


    “給你的學員們加餐啊。”


    《小巨星》這次賽製的改變更加側重評選了,a-f六個班,根據班級等級個人排名來算津貼,排名高津貼多,反之則少。在吃飯上也體現了這點,a班的第一名一月津貼能讓他頓頓早餐吃鐵板牛排,f班最後一名,早餐隻能吃一碗米飯,還加不起一塊五的雞蛋。


    據說這是引進了韓國練習生的製度,葉南重不置可否。


    “那我就替他們謝謝你了。”葉南重沒有反對,挑選出自己的量歸到蓋澆飯裏,把剩下大半的幾個菜全都裝好放進冰箱,打算明天中午帶給學員們加餐。


    “昨天教你那首歌的上半部分練熟了嗎?”


    因為愛麗絲隻是想練一首歌,葉南重也就沒有係統的先從認識各種器具選購吉他開始教導,隻是教了她調音、彈琴的手勢、撥弦這些必須要了解的東西,然後就開始對著琴譜教她了。


    她那張曲譜是比較標準的吉他琴譜,葉南重教的沒壓力,短短三天就教了一半,讓她先把前半部分練好,練好後再教剩下的部分。


    “也是時候驗收成果了,準備好了嗎?”葉南重半開玩笑地看她。


    “你聽聽看。”愛麗絲說著就抱著吉他,在葉南重的指點下,找到各種設備插上電,然後就開始了結印做法——不對,就開始彈奏起來。


    嗡——的一聲響,竄進葉南重耳朵裏,把用筷子夾起的鴨肉都震落回碗裏。


    “等等……”你沒調音啊!


    然後葉南重的聲音淹沒在愛麗絲的彈棉花的琴音裏,她沉浸其中,無法自拔,滿臉都寫著享受。


    堪稱恐怖的鋸木頭聲響混雜著像是尖叫的淒厲聲音,將隔壁f班的成員們也吵醒了,他們睡眼惺忪,又困又懼,圍在葉南重房間門口,都不敢敲門,顫抖著聲音喊:“葉老師,你房間裏是不是有大耗子嗎?”


    愛麗絲彈琴的手徒然一頓,大耗子的聲響就此戛然而止。


    這件事給她的打擊頗大,葉南重教了他全部的彈法之後,她就憋著練了兩天,終於練的稍微像樣子了。


    雖然斷斷續續的。


    不熟練,能理解。葉南重想著也對愛麗絲表示了肯定,“你再多練幾天,就會熟很多了。”


    “是。”愛麗絲露出了笑容。


    兩人從f班的練舞室出來,愛麗絲還要去d班看看,葉南重出了汗,感覺身上黏黏膩膩的,趕著回去洗澡,從宿舍樓下過的時候,聽見有細微的聲響,他偏頭看過去,夜色憧憧中,有一個影子坐在牆頭。


    葉南重壓著腳步聲走近了點,對方背對著他跨坐在牆頭上,仰頭望著天,過長的頭發被紮成小辮子,身上的衣服都是偏休閑款的,他遠遠聞見了煙味,以及那將他吸引過來的細碎的低罵。


    “陸瑛?”葉南重挑眉喊了一聲。


    “他大爺的,又他媽什麽事?!”陸瑛罵了一句,咬著煙回過頭,滿臉的不耐煩在對上葉南重的表情的霎那,化作一聲“臥槽”。


    “葉哥?!”陸瑛驚了,第一反應就是把煙從嘴裏拿了出來,直接在指尖湮滅,又發現自己還坐在牆頭,慌裏慌張的要下去,結果腳一滑,差點頭著地掉下來。


    還好他身手敏捷反應迅速,反手勾住了牆頭腳下一蹬,準確無誤的降落在草地上。


    他高舉著雙手挺胸抬頭翹臀收腹,像是完成了高難度動作的體操運動員,左右展示了一下,得意洋洋的哼哼,“我真帥!”


    “……”葉南重無語的看著他,不動聲色的將自己要衝出去的動作和手勢收起來,“你幹嘛呢?”


    陸瑛撓了撓臉頰,心虛的眨著眼睛,“就,看著星星,思考人生?”


    “你看天上有星星嗎?”葉南重環胸好整以暇的看他,“到底什麽事?”


    “……”陸瑛低著頭摸了摸脖子,神情尷尬的說了句什麽,葉南重沒聽清,揚眉“嗯?”了一聲。


    陸瑛瞬間一個激靈,嘴快過腦子,話就直接飆了出來,“我被人威脅了!”


    “……哈?”葉南重茫然了一瞬間,有些不可思議的掃量了一下陸瑛,衡量著他的武力值,真情實感的問,“你確定是對方威脅你不是你威脅他?”


    “我在你心中原來是這種人?!”陸瑛瞪圓了眼睛,很是不可置信,一瞬間就將自己剛剛的害怕、懊惱全拋在了腦後。


    葉南重想了想,點頭,並拿出事實說話,“你當初錄節目的時候,不還威脅明明讓他搬宿舍?”


    陸瑛癟嘴,堅決不認,“我哪有威脅?我明明好聲好氣的跟他說的,他還把我箱子丟了呢!”


    一百個雞蛋碎他箱子裏,把他所有的衣服褲子全毀了,害他那些天都隻能找楚雲禹借衣服穿,因為別人的都太大了!現在楚雲禹的衣服他穿也大了!


    陸瑛想起了自己全團最矮的身份,又委屈又不服氣的撅嘴哼哼。


    葉南重觀察他從之前的情緒裏脫了身,才把他帶回宿舍裏,讓他交代一切。


    “是a班那個叫盧劍雨的……你也知道我平時說話不把門,我就隨口說說,我哪知道他會錄音啊!”


    盧劍雨這個人,葉南重有印象,因為這人本來是b班的,還是樸寶琳觀察之後準備定下的準c,結果啥還沒來得及說,人突然就晉升進a班了,煮熟的鴨子都能飛了,樸寶琳氣的不行,去找節目組理論,節目組卻隻說是之前晉級賽成績排錯了。


    “什麽排錯了,我看啊是塞錢了。”樸寶琳當時恨恨的吐槽了兩句,白眼都翻到了天上去。


    排練到一半突然換人,這種事葉南重也是第一次看到,難免就記住了這名字,隻是他日常都在訓練f班,抽空又要教愛麗絲,稍微有點時間他才能去打探打探對手的消息,和樸寶琳鬥智鬥勇,因此沒怎麽關注過這個盧劍雨。


    現在看來,這孩子不是什麽良善之輩。


    葉南重摸了摸下巴,問陸瑛,“你都說了什麽?”


    陸瑛掏出手機,鼓搗了一下,從聊天記錄裏放出一段錄音:


    ——“我才是em的c位!”


    ——“雲禹啊,太年輕了,哈哈說真的,要不是葉哥拉他一把,他現在肯定已經完蛋了。有什麽用啊,哦,他做飯挺好吃的,比我家保姆做的好吃多了,昂,那肯定啊,有他在我們幹嘛還找保姆啊?有病嗎不是。”


    ——“許競成?他就是個渣渣,除了跳舞什麽都不會。”


    ——“明明存在感是不高,他綜藝感不行,脾氣馬馬虎虎,有時候不太行。”


    ——“小一個頭高,隊內海拔線,我跟他站一起他肯定沒有鏡頭,因為我是c位啊!”


    ——“副隊長笑臉虎,有時候比葉哥還可怕,他喜歡……喜歡敷麵膜,晚上跟個鬼一樣,好幾次都差點把我送走,跟著冉氏走?不可能的,跟著冉氏哪裏有跟我們有前途。當然是兩個前都有啊哈哈哈。”


    ——“吐槽葉哥?哇,你們膽子太大了吧?敢在老虎屁股上拔毛?葉哥可是我們隊最不能惹的存在!”


    嘀。


    錄音到此結束,宿舍內陷入一片安靜中。


    葉南重看了惴惴不安的陸瑛好半晌,伸手按了按不住跳的太陽穴坐在沙發上,略有些咬牙切齒,“陸小瑛你真是好樣的!”


    這一整段錄音,說的話不多,每一句解讀起來就都是瓜,把楚雲禹比做保姆、說許競成是廢柴、王明明人涼還耍大牌、李尋弋團內路人甲、宋謹心思陰暗,還順手坐實他隊霸的謠言。


    但凡有心人稍微琢磨一下,em整個團都被拉下了水。


    “句句都能讓人抓把柄,你到底怎麽做到的?”葉南重瞪陸瑛。


    陸瑛認真思考了一下,“這可能是……天賦?”


    葉南重抽了抽嘴角:“……我現在是在誇你?”


    陸瑛遲疑,“那要不你誇誇再、再罵?”


    “那什麽,要詳略得當、勞逸結合、一根棒槌一顆棗嘛……”


    陸瑛看著葉南重臉色越來越黑,咽了口口水,顫顫巍巍的唱了起來,“如果你還愛我,就請輕點罵我,我知道我錯了,不該說太多……”


    “……”葉南重打開門,隻送他一句話,“退出這個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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