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這頓飯周清梧準備自己親手做,晚上魚市那邊剛好送來了幾尾魚,其中有兩條野生鯽魚,可以用來清蒸,這次回家辣椒已經結了不少,周清梧帶了一些回來。


    中午做道清蒸鯽魚,做一道西湖蓴菜羹,另外這季節蔬菜都出來了,周清梧想著孟初晞要吃的清淡一點,就再來一份苦瓜炒蛋。


    周清梧做飯孟初晞自然閑不住,一回來她就把周清梧買回來的雞拿了一半燉湯,又吩咐下人出去買了塊火腿,西湖蓴菜羹少不了雞胸肉和火腿,熬好的高湯也是這道菜一大亮點。


    話說周念安來家裏幾個月了,還沒機會試試辣椒,周清梧在做清蒸鯽魚時便切了青椒圈放在裏麵。


    蔥切開後橫著卷起來切成細絲,待會兒清蒸魚做好放在上麵裝飾,又香又好看。


    重頭戲是西湖蓴菜羹,無論是蓴菜還是配菜都值得期待。


    熬好的雞湯留著備用,把煮好的雞肉撕成雞絲,再把火腿切成絲煮熟。


    蓴菜的處理尤為重要,時間過短過長都會導致色香味受損,蓴菜焯水後顏色就由原來的暗黃色變為翠綠色,把調好味的雞湯澆在蓴菜上,擺上雞絲和火腿,就可以了。


    周清梧把這道蓴菜羹一擺上來周念安就忍不住哇了一聲,勾芡後蓴菜羹香滑誘人。其中蓴菜翠綠,雞白腿紅,顏色上就尤為漂亮。


    周清梧給孟初晞和周念安一人盛了一碗,“來嚐一嚐,看看好不好吃。”


    孟初晞舀了一勺嚐了嚐,蓴菜滑嫩清香,它本身帶的膠質粘液讓它口感格外獨特,吃起來細柔滑嫩,清涼可口,而這湯也是鮮醇味美。


    “好吃,難怪能讓張翰當下棄官回家。”孟初晞感歎道。


    周念安也很喜歡,喝了幾口湯,抬頭道:“是清梧姐姐手藝好好。”


    孟初晞看了眼她,搖頭笑道:“糟了,我都沒念安會說話。”


    周清梧白了她一眼,給她夾了一筷子苦瓜:“吃飯還嘴貧。”


    孟初晞其實不喜歡苦瓜,雖然一直知道苦瓜是好東西,可是那一股去不掉的苦味實在是不好吃,當下看著碗裏的苦瓜一臉苦相。


    周清梧嚴肅道:“不許挑食,苦瓜吃了對身體好,念安都吃了。”


    孟初晞也就是和她撒嬌,除了折耳根和香菜她真吃不下去,其他的即使不喜歡,周清梧做了她都會吃的。


    那道清蒸鯽魚是周念安特別喜歡的,尤其是這個她從沒見過的叫辣椒的東西,帶著一股辛辣味,配上野生鯽魚鮮嫩微甜的口感,沒有一絲腥氣,開胃可口。


    這一頓午飯沒有人在旁伺候,倒是嗚嗚坐在一邊好好享受了下主人久違的投喂,樂得一直搖尾巴。


    吃過飯周念安去書房看書寫字去了,周清梧陪著孟初晞躺在院子裏,有一搭沒一搭說著話。


    合歡花開了許久了,時不時就有一兩朵飄下來,孟初晞抬手接住了一朵,眯著眼看著樹頂,周清梧安靜陪著她沒有說話,不知在想些什麽。


    孟初晞扭過頭看著她,半晌才輕聲道:“是不是覺得這樣的日子有些不真實?”


    周清梧瞅了她一眼,接過她手裏的合歡花,嗯了一聲。隨後微微歎了口氣:“我突然很懷念在周家村的日子,即使日子沒那麽好,我也不會說話,可我很安心,因為沒人能搶走你。”


    孟初晞眉頭輕輕一蹙,伸手握住她的手指:“現在也沒有人可以搶走我。”


    孟初晞說地慢而堅定,她思忖了下然後笑道:“其實隻要不被他拿捏住,我們並不需要擔心。孟家雖然家大業大,可也不是能一手遮天,現下有孟初暄願意幫我們,我們的路會好走許多。”


    周清梧神色越發不安:“現下我們最大的助力就是孟初暄,可是如果你坦白身份,孟初暄覺得我們在欺騙她,惱羞成怒,或者是把對孟初晞的愧疚感轉成對你的恨意,那怎麽辦呢?”


    孟初晞看著她微微一笑:“我明白的,這的確是一場豪賭,不過退一萬步說,除非他們還想再殺我一次,不然能做的不過是斷了我現下的發展。然而,青陽可不是青州,即使他們使手段,最壞不過我們桑園經營不下去了,但是該得到的我們依舊可以得到。”


    說完她抬起身看著周清梧:“隻要我們沒分開,就可以從頭來過。如果他當真趕盡殺絕,我們就私奔,帶著念安嗚嗚去一個誰也不認識的小村莊住下來,我們再從頭來過,就過著在周家村時的日子,吃著粗茶淡飯,聽著閑言碎語,依舊怡然自得,你說好不好?”


    周清梧愣愣看著她,桑園發展到今天花了多少心血沒有人比周清梧更清楚,孟初晞竟然考慮到那等地步了嗎?


    她喉嚨有些發緊,伸手抱住她:“如果真到那地步,值得嗎?”


    孟初晞蹙了下眉:“什麽值不值得?大富大貴從來不是我奢求的,和你在一起的幸福安穩是錢帶不來的,你說,你就幾天不在我身邊我覺都睡不好,你要是離開我了,我該怎麽過呢?”


    周清梧噗嗤笑了起來,可是又有點想哭。孟初晞抱著她輕輕拍著:“你不用擔心我們的結局,生同衾死同穴,這是命中注定的。我擔心的隻是這個過程會讓你受傷害,所以需要謀劃一個好的辦法。”


    在之前她從沒想過她怎麽莫名其妙來到大衍王朝的,可是受傷時她又想到了那幅畫,她打量著眼前的人,心裏倏然安定了。那幅畫上的那個姑娘,和她懷裏的分明是十分神似的。


    可不就是命中注定,因為那幅畫來到了這裏遇到了周清梧。兩個女人的合葬墓,想到那天博物館聽到的話她忍不住笑了起來。雖然想想有些古怪,但是不得不說她很喜歡,這也讓她堅定了她們的結局,必然是生死不棄的。現下她還不打算告訴周清梧,畢竟這種預知未來的話她不敢多說,萬一有了變數得不償失,但是她要給周清梧信心。


    周清梧吸了吸鼻子:“我不怕,隻要你好好的,我們不分開,什麽情況我都可以接受。”


    在江寧府孟初晞足足待了二十多天這才啟程回青陽鎮的家中。羅武已經送完貨回來了,桑園新吐的嫩芽已經開始長了出來,隻等秋蠶新出了。


    孟初晞傷好的差不多了,基本不會再疼了,那道傷口的血痂已經脫落,留下了半指長的粉嫩刀疤。


    家中許久沒有人住積了一層厚厚的灰,回到家周清梧就挽起袖子和周念安一起清掃,作為重傷初愈的傷員,孟初晞隻能在一邊看著。


    “把他們留在那裏沒問題嗎?”忙碌了半天終於清掃完畢,周清梧鋪著床,想到肖達他們留下的人都被孟初晞發配到桑園幹活去了,不由問道。


    “沒事的,況且他們雖然叫我小姐可不是真的全心聽我的,帶在身邊自然不可能,但是要想他們乖乖留在江寧府也不大可能。索性讓他們去桑園幫忙,也省得再去招短工。羅武不是說現在正好需要漚肥,除蟲麽?這麽好的勞力不用,多浪費。”


    周清梧失笑不已:“遇到你這麽個小姐,他們估計叫苦不迭。”


    “我看他們挺開心的,剛好黃豆也開始長了,讓他們采一些豆莢送過來,我給你們做涼拌毛豆。”


    周清梧一愣,“黃豆還沒熟呢,現在就吃了嗎?”


    孟初晞點了點頭:“我去看了,顆粒開始飽滿了,可以吃了。新鮮的嫩黃豆夾,裏麵的黃豆還是青綠色的甜嫩可口用來涼拌,你們肯定喜歡。還有田邊長了不少灰灰菜,明天去掐一點,可以用來蒸飯,很不錯的。”


    “都是往年鬧饑荒才吃的野菜,你總能吃出新意。”灰灰菜周清梧卻是知道,在遇到荒年沒飯吃時,別說能吃的野菜,哪怕是草根樹皮都能啃了吃。但是那個時候山窮水盡,有的吃就不錯了,根本不會有人費心思去琢磨吃法,更沒有油水鹽巴,因此哪裏會有人覺得野菜是好吃的。


    孟初晞搖了搖頭:“現下人們夢寐以求的是吃好,能吃白米飯就比雜糧飯強,大魚大肉永遠比素菜好,但是到了後世,生活水平大多很好,人們反而追求吃野菜,認為綠色健康,新意也多了。”


    周清梧聽得隻覺得不可思議:“想象不到那種場景,你來這委屈你了。”想著孟初晞曾經描繪的世界,生活方便富足,有許多神奇的東西,現在來到大衍王朝,一切都是粗陋的,還有那麽多潛在風險。


    孟初晞伸手在她額頭彈了一記:“又瞎想,我不是告訴過你麽我在那裏並不開心,雖然這裏許多東西都比不上那裏,但是這兒有你,比那什麽都好。”


    她說的認真,眼神繾綣溫情,聽得周清梧忍不住咬唇笑了起來,又不好意思看著她的眼睛,蹭過去埋在她懷裏笑:“就會哄人。”


    孟初晞抱著她,沒說話,這怎麽是哄呢,她覺得之前自己在世間唯一連接就是爺爺,爺爺去世她就像五根的浮萍,毫無著落,遇到了周清梧她才真正生根發芽,仿佛得到了新生。


    翌日,孟初晞和周清梧去了桑園,七十多畝的桑園一眼看不到頭,鬱鬱蔥蔥的桑葉翠綠喜人,風吹過綠浪翻騰,這片桑園已經成了青陽鎮一大風景了。


    孟初晞去的時候,孟家的人和桑園內的長工正在翻地,給桑樹施肥。當初開春孟初晞就在桑園內種了綠豆和黑豆,旁邊空著地裏還種了不少黃豆,現在都已經掛滿了豆莢。


    羅武見她們來了忙吩咐妻子倒茶,孟初晞擺了擺手道:“不用麻煩了,你們忙就好,讓他們幫著采一些黃豆莢就好了。”


    “黃豆莢?”羅武有些愣,“東家,黃豆還嫩著呢。”


    “她就愛折騰,沒事的,摘一小筐就好了。”周清梧幫著應到。


    羅武點了點頭,跑去照做了。桑園旁邊的小路邊生了不少野草,其中就有孟初晞說的灰灰菜。


    灰灰菜看著並不像可以吃的,葉子邊緣不整齊有鋸齒,背麵有灰色粉末,因此看起來略帶灰綠色,並不是尋常野菜那種青翠好看的模樣。


    但是灰灰菜還是一種藥材,對人身體很有好處,用來蒸著吃涼拌吃都很好吃。


    兩人把灰灰菜頂端的嫩葉掐下來,帶上采好的豆莢準備回家。臨回去時,孟初晞把肖達和孟初暄留下的人都召集在了一起,看著他們孟初晞臉上帶笑:“在這裏可還適應?”


    一群人忙點頭:“回小姐,適應,適應。”


    “最近辛苦你們幫忙了,工錢到時候還是和他們一樣發,可能比不上在青州孟家的時候,但是也不會把你們拿來當苦力使。”


    “小姐客氣了,我們是孟家家仆,本就有月銀,不敢再要工錢。”說話的男人約摸四十多歲,是肖達留下的那批人中資曆最老的。


    孟初晞隨意道:“這並不衝突,拿著便是。如今姐姐和肖叔先回了青州,肯定是不放心這邊,所以讓你們護在我身邊,讓你們背井離鄉也著實辛苦了。我傷好的差不多了,這裏也一切順利,所以給他們回信時隻說一切安好便是,其他的事就不要讓他們勞心勞力了。”


    話說的很軟,但是這批人留下來到底幾分是保護幾分是監視他們自己心知肚明,那孟初晞這一番話就頗為耐人尋味了。


    還不等他們表忠心,孟初晞又繼續道:“這次的事也讓我明白了身邊有一批值得信任的人有多麽重要,你們跟著我在江寧府,等我傷好回去都論功行賞。家中主要產業便是桑蠶,如果你們有人善於比道,回去也能一展所長,可以好好學學。”


    “是,小姐,我們一定好好幹。您放心養傷,我們不會讓老爺和大小姐他們擔心。”


    孟初晞這番話誘導的意思明顯,在孟家所有人眼裏,孟初晞必然是下一任家主,所以應該聽誰的似乎不言而喻。


    雖然有些不厚道,倒也是形勢所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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