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開始的時候,還覺得是馬一嶴在調侃,畢竟這麽久來,無論是他,還是我,對於生死之事,都已經看得想當淡了。


    畢竟“人在江湖飄,哪能不挨刀”,要是連這點兒覺悟都沒有,又如何敢出來闖蕩?


    但是瞧見他一副嚴肅認真的模樣,我感覺到了不太對勁,說你是聽到了什麽消息嗎?


    馬一嶴搖頭,說黃大仙說他對於未來,是有一些預感的,對於這件事情,你是怎麽看的?


    我沒想到他會突然提起這個話題來,猶豫了一下,說道:“我覺得不像是假的。”


    馬一嶴點頭,說道:“命運是一條大河,我們每個人都是河裏麵的魚,有的魚兒潛水往前,有的魚兒隨波逐流,而有的魚兒則會偶爾跳出水麵來看一下,而它看到的信息,很有可能,就是未來的景象……“


    他說得著實有些玄奧,我有點兒鬧不清楚,問道:“你的意思,是你也能夠跳出水麵來了?”


    馬一嶴搖頭,說沒有,不過自從那天,從你口中聽到地獄八重寒界之後,我做過了好幾次的噩夢,每一次都感覺被壓得喘不過氣來,非常難受,而這樣的情況是不正常的,我以前也沒有遇見過。我雖然不明白這是為什麽,但我相信,這一定是上天的某種提示。


    我忍不住笑了,說你還信這個?


    馬一嶴說道:“懂得越多,越知曉敬畏。”


    在馬一嶴的勸解下,我最終還是寫了一份遺書,或者算是後事交代,給的人不是我父母,而是馬一嶴的師父王朝安,說明我如果過世的話,讓他幫忙將我那一份噬心蜂蜜的收成,交給我父母。


    相信有著這些相當罕見的蜂蜜,他們兩人的晚年生活,應該是有保障的。


    除此之外,我就沒有再多的想法,畢竟還是那句話,自從成為了夜行者之後,那平靜如水的生活,已經離我太遠、太遠了。


    我們在迪化待了兩日,一是隊伍磨合,讓科考隊的成員們彼此熟悉一下,二來則是等待相關部門的關係協調。


    而在此期間,科考隊的幾位頭頭,從彭隊長到張潔張老師,再到監察部的謝寧,以及黃上尉,幾人開過了好幾次的小會議,而這些都沒有讓我們參與其中。


    從他們的態度來看,我和馬一嶴還真的給當成了外人。


    不過唐道和其餘幾個科考隊成員也是一樣的待遇,對我們而言,倒也不算是特殊對待。


    不知道是出於什麽考慮,明明是田女皇麾下重將的彭劍雄彭隊長,對我和馬一嶴的態度卻並不算熟絡,甚至還有幾分說不出來的敵意,這讓我們都有些莫名其妙。


    正是如此,使得我和馬一嶴在隊伍之中的地位十分尷尬,有點兒被排斥和疏離。


    而唐道雖然與我們算是熟人,但他卻並不會過來當作潤滑劑,幫忙舒緩。


    事實上,他的性子也十分孤僻,除了與那個專門研究法陣、奇門遁甲的夏龍飛關係還算不錯之外,與科考隊的其他人也是很難有所交集的。


    當然,之所以如此,我覺得也主要是麻衣世家出身的夏龍飛有著不錯的真本事,而唐道正好也喜歡那些東西。


    兩人在一起,大多也都是研究這些。


    說起來,看到這個高高瘦瘦、有些文弱的夏龍飛,我不由得想起了第一屆高研班時,在高級班裏,也有一個與他同名同姓的同學。


    隻不過那位同學沒有能夠活下來,最終慘死在了實戰演習之中。


    即便是受到了輕慢,但是對於我和馬一嶴來說,這並不算什麽,畢竟我們過來的主要目的,是為了白虎秘境之中的烏金,為了這個,就算是忍受再多的氣,我們也是可以忍受的。


    隻不過從高研班那兒的人人愛戴,一下子轉到這兒的誰也不待見,驟然之間的心理落差,其實還是有的。


    馬一嶴怕我想不開,還特地找我做了思想工作。


    我告訴他,這是小事,反倒是讓他因為我而受了委屈,讓我有些於心不忍。


    特別是接下來的行程,或許還會有著更多的危險。


    馬一嶴聽到,忍不住就笑了,說沒事,是金子就會發光,是錐子就會出頭,總有一天,他們會知道,帶上我們,是一個明智的選擇。


    聽到這話兒,我心裏的怨氣消解許多。


    馬一嶴說得對,要想讓別人承認你,就得表現出足夠的實力來,要不然憑什麽讓別人對兩個來曆不明、半路插進來的家夥一來就充滿了信任呢?


    如此待了兩天之後,隊員們算是比較熟悉了,而相關的關係也理順得差不多了之後,我們被塞進了一輛大巴車,前往烏孜別裏山口一帶。


    路途上,黃上尉帶隊的猛虎班一直都很沉默,要麽閉目而眠,要麽就抱著自己手中的武器在擦拭。


    而其餘的隊員雖然沒有猛虎班那麽肅然,但大體的氣氛也還是比較沉悶的。


    出於保密的緣故,除了領隊彭劍雄能夠與外界聯絡之外,其餘的人,都是被收了通訊器材的,而抵達目的地之後,天機處會有一個專門的通訊小組與我們保持聯係,科考隊也會直接與一個多部門協調的三人領導小組對接。


    這話兒是彭隊長瞧見我們都有些無精打采的情況下說出來的,讓我們知曉上級的重視。


    除此之外,張潔老師還在路上,跟我們聊起了關於白虎秘境的種種傳說。


    事實上,夜行者的曆史遺留千年、萬年,特別是上古洪荒時期,更是有大妖層出不窮,但滄海桑田,世事變遷,能夠遺留至今的大多都已經是神話傳說,能夠真正落到實處、並且一直被人篤定存在的其實不多。


    不過霸下秘境、張宿秘境、禺疆秘境和白虎秘境,一直都久為流傳,曆史上,每隔一段時間都會有這樣、那樣的消息傳出,仿佛冥冥之中,自有人操縱一般。


    而我在入行的這短短一兩年時間裏,已經去過了三處秘境,對於許多人來說,絕對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


    這樣太神奇了,仿佛上天注定的一樣。


    而關於白虎秘境的傳言,一直都有,我們之前也收到過一些或多或少的真假消息,但大概可以肯定的,是白虎秘境在西方,而且是一處主“凶殺”之地。


    普遍的說法,白虎秘境在某一處山脈的根基處,連接地煞之源,故而十分凶險。


    何為地煞?


    道教稱北鬥叢星中,有三十六個天罡星,每個天罡星各代表一神,共有三十六位神將;而在地脈之中,有七十二地煞,每一條地煞都直通極陰極濁之地,萬惡汙穢之深淵,那裏有著一切的惡念和心魔,以及對於這個世界最大的憎惡。


    當然,又有說法,那地煞凝聚之氣,會落於人的心靈之中,變成凶殺之星,行戰爭殺伐之事,讓鮮血來洗滌世間的汙濁與醜惡。


    關於“天罡、地煞”最為流傳廣泛的說法,還是在於文學作品《水滸傳》之中。


    那裏麵把梁山一百零八將,用石碑的形勢,各自定下職稱,而事實上,地煞雖然一脈,但凶性大發,是很難相容的,就算是遇到了,也會彼此廝殺拚鬥,基本上是不可能走到一起來的。


    也有人說,地煞之源,再往下,就是地獄。


    而這個,與之前那個讓人談之色變的“地獄八重寒界”,也是相互對應的。


    從張老師的口中,我們得知,白虎秘境曆史上其實是有人造訪過的,有典籍記載的就有三次,每一次的描述各有不同,又都有相同之處。


    隻不過古人對於地理的描述十分模糊,所以隻能夠找到一些小線索,一直到這一次從竄天猴口中得到了比較詳細的位置之後,天機處相關領導召集了專家學者進行過專題討論,最終由她確定,這一次的消息,很有可能是真的。


    張老師是研究昆侖山的國學大家,因為專業的關係,對於我們這個行當也並不陌生,這一次的考察,也是她極力支持和遊說的,所以這一次過來考察,她自然而然地擔當了顧問的角色。


    除了上述這些,張老師又跟我們談及了許多關於那一帶的真實曆史,包括曆史上曾經出現過的國家和民族,包括具有演義的豪雄,也包括許多被曆史淹沒的人物。


    聽到她的講述,我方才知曉,這裏麵居然有如此多的講究。


    時間一點一點流逝,日夜交替,我們在一處不知名的小村停下,這兒在往上,已經沒有路。


    我們全體整理裝備之後,開始步行,五月下旬的時節,往巍巍群山之上行走,彭隊長會給我們規劃路程,並且計劃行走路徑,如此上山,行走兩天,抵達一處海拔兩千米、人跡罕至的山脊,一直沒有怎麽說話的謝寧謝督查突然說道:“雪峰寺到了,我們去拜訪一下吧。”


    我順著她的手指望去,瞧見在遠處的一座孤峰之上,居然隱隱浮現出了一座古老的寺院來。


    什麽情況?


    我和馬一嶴麵麵相覷——我們不是去白虎秘境麽,而且還一路保密,怎麽這會兒,又需要跑去什麽雪峰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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