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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五十七章忽然之間成了目擊者


    安鋒頓住腳,用手指指耳朵說:“我的聽力很敏感,剛才我聽到了衣櫃裏的呼吸聲,不過,這呼吸聲很細弱,頻率很快。我因此判斷這是孩子的心跳與呼吸頻率,而我――從不對孩子與女人下手。”


    老頭深深歎了口氣,想解釋一下,安鋒已領著孩子走出了屋子、走下二樓陽台。


    走出院子後,安鋒聽到身後的院子忙亂起來,嘈雜的喊叫聲、奔跑聲,以及武器的拉槍栓聲。不過安鋒與阿蓋爾並未回頭,兩人牽著孩子繼續向前走。


    街道變得很寂靜,偶爾有人從牆頭從院門探頭探腦向這裏張望,但隻一閃便又躲得不見。阿蓋爾心急想離開這死寂而沉默的巷道,看孩子們邁著小短腿走不快,他一彎腰,一左一右的抱起兩個孩子,一邊邁開大步一邊鬱悶的嘟囔:“我們是來殺人的,怎一眨眼功夫,變成了保姆……嗯,你殺了他們多少人,還重傷兩個,你不怕他們仇視?就這樣,還要跟那老頭合作下去?”


    這段話阿蓋爾說得非常吃力,他原本不善言辭,坑坑巴巴才說出了一番話,而後安鋒根據對方的簡短詞匯自動腦補,把上麵的意思補全。


    安鋒微微一撇嘴,不屑的說:“你忘了,他們是群特殊材料製成的家夥,他們不算人,也沒有底線。在組織觀念麵前,他們所有的人類情感人類道德律、所有的愛憎情仇都不值得一提。上級要求他們去他們才敢,上級要求他們去‘愛,他們隻能‘愛,。


    而對那老頭來說,手下的犧牲算個屁,保住自己的性命,保證自己的升官發財才是‘大局,,為了這個‘大局,,他會找到理由,讓手下不要我們,沒準還要求手下‘愛,我們呐。至於手下死多少……哈哈,為了大局,他不憚把手下犧牲於淨。”


    兩人轉過一個街角,安鋒牙疼似的哼哼道:“哦,也許,他正希望手下死光光呢。他們死了,就沒人跟他分錢了。”


    再度轉過一個街角,兩人已經到了老城區邊緣,他們的行動小心起來,因為這裏開始有了高樓,有了空曠地帶,也有了不知隱藏在哪扇民居窗戶後的狙擊手,以及偶爾犯瘋病的前共和國衛隊士兵。


    在街口處,兩人謹慎地檢查了一下各自剩餘彈藥。這次出門安鋒有點托大了,他隻帶了兩個彈夾,而阿蓋爾隨身也隻帶了四個彈夾,他的子彈有剩餘,但安鋒的手槍用不上衝鋒槍子彈。


    舊彈夾裏還有幾顆子彈,但為了保險起見,安鋒換上了一支滿裝的新彈夾。這隻新彈夾裏有十五發子彈,加上彈膛裏的一顆上膛子彈,應該可以應付一個小規模衝突了。


    做好各項準備後,安鋒衝阿蓋爾點點頭,示意阿蓋爾蹲在原地等他探路――阿蓋爾的體型太明顯,而此刻的安鋒,完全可以扮作一位普通伊拉克人。


    從胸袋內摸出一個小胡子,順手粘在上唇,再給臉上塗點褐色,安鋒照過鏡子後發覺,現在自己就是一個伊拉克人了。他擰掉手槍消音器,將拉開槍栓的手槍插進兜裏,而後畏畏縮縮的,模仿一名普通伊拉克人上街的模樣,躲躲閃閃的貼著牆根向前移動。


    此時,安鋒與阿蓋爾的戰術眼鏡還通過藍牙相互溝通著。阿蓋爾的戰術眼鏡形似nha賽場上、某著名球星所戴的防撞眼鏡。而安鋒的戰術眼鏡,外形完全像一副普通近視眼鏡。阿蓋爾的眼鏡中呈現著安鋒貼著牆角快速移動的景象,安鋒在透過眼鏡看到:阿蓋爾蹲在牆角,從口袋摸出一塊巧克力,一左一右遞給懷中的男孩和女孩。


    剛才爆發的槍戰雖然短促,但很劇烈。聽到槍聲後,附近老百姓無法做出危害行動,但……誰知道這槍聲是否傳入有心人耳中,比如老頭的另一名同夥薩爾維。


    安鋒移動的很快,才出牆角不久,轉角遇到兩輛波蘭步兵車。步兵車前方,四名波蘭士兵成散兵線,列兩隊沿著路沿石緩緩前行。而步兵車屁股後麵,六七個士兵毫無形象地嚼著口香糖,說著低俗笑話,在五月伊拉克酷熱的陽光下,仿佛在郊遊般悠閑散步。


    見到有士兵出現,安鋒立刻像個普通伊拉克人一樣停止前進,他站在原地雙手抱頭蹲在牆角,一副等待接受檢查的模樣。但波蘭士兵沒有美軍那麽囂張,完全對路邊蹲的伊拉克人不感興趣,他們繼續悠閑走著,步兵車隆隆駛過,士兵槍口向下,亂晃著肩膀。


    眼看雙方就要交錯而過,突然間,散兵線前方響起了一排槍聲,走在最前麵的兩名士兵直接被槍彈打倒在地,這槍聲立刻引來後繼,幸存士兵嗖的躲在步兵車後方,步兵車則開始加速,上麵的機槍晃動著尋找目標。


    對方的火力很猛,子彈打在步兵車上當啷作響,步兵車車頭部位火花四濺,彈飛的子彈頭胡亂的飛向各處,有一枚流彈緊貼著安鋒的肩膀,噗的接在牆壁上。這時,步兵車開火了,上麵的機槍噠噠作響。槍聲中,安鋒嚇得一個打滾,而後趴在地麵上,手腳並用,狼狽地向自己出來的街口爬去。


    戰事急轉而下,安鋒的動作夠快了,但沒等安鋒爬到街口,步兵車上的機槍聲戛然而止,隻聽最先開火處傳來唔哩哇啦的喊話聲,居然是用標準的美國腔喊的。


    這時,遠處天空隱隱傳來直升機的螺旋槳聲,抬眼望去,三架黑鷹直升機呈三角陣型向這裏飛來。


    安鋒低低地咒罵一聲,繼續連滾帶爬的竄回街角,他一招手,領著阿蓋爾快速退回老城區,兩人隨便找了一所房子,二話不說翻進房裏,而後用槍指著屋主,禁止他們說話――阿蓋爾的身軀過於龐大,如果直升機飛臨高空,居高臨下的人,馬上會發現蹲牆角的阿蓋爾……


    過了一會兒,直升機轟轟的又飛離了上空,警報似乎消除了。安鋒覺得心癢難耐――剛才的交火突如其來,突然的停火時的喊話,仿佛在解釋:兩支巡邏隊偶然撞在了一起,因為過度緊張而擦槍走火。


    那麽,預先抵達的那支巡邏隊是為什麽而來。是想進入老城區,抓捕那位保管黨費的老頭嗎。


    稍稍等了一會,直升機的轟鳴聲再度響起,這次飛機聲比較響亮,安鋒歪著頭聽了一下,判斷出是一架救護直升機。他彈了兩下指頭,對阿蓋爾說:“我帶兩個孩子走,你一個人離開,沒問題吧?”


    阿蓋爾憨厚的點點頭:“一個人,更靈活。”


    安鋒轉向兩個孩子,他用伊拉克語開口問:“現在你們跟我出去,如果有人問話,你們什麽也不要說,就說聽不懂外語,可以做到嗎?”


    這兩個孩子其實是那老頭放在安鋒這的人質。


    戰爭已經結束很久了,兩個孩子在流浪中已經明白了很多事,大男孩首先懂事的點點頭,回身跟妹妹吩咐了幾句,便讓安鋒牽著他們的手,溜溜達達走出街口。


    這時,頭頂上,救護直升飛機的轟鳴聲越來越大。第二波趕來戰鬥現場的是醫療直升機,這已經是戰場慣例了――戰鬥直升機第一次來巡視,確定此地安全後,由醫療直升機運走傷員。而安鋒是一名在編軍醫,他走出巷口後,立刻高舉著自己的證件,大聲表明身份。


    一名波蘭大兵跑過來,仔細檢查了安鋒的證件。他很奇怪一名伊拉克人,一名混跡於老城區的伊拉克人,怎麽成了美軍軍醫。“綠區”指揮官核查完畢後,那士兵好奇的打量了一下安鋒,擺擺頭,示意安鋒通行。安鋒立刻牽著孩子們跑向直升機。


    這時,飛機上跳下兩名醫護兵,安鋒一邊奔跑一邊撕下伊拉克小胡須,其中一名醫護兵認出了安鋒,衝安鋒打了個招呼後,直升機上扔下一套醫生用的無菌服,在安鋒穿戴無菌服的功夫裏,剛才檢查安鋒的波蘭士兵蹲下身,抱起兩個孩子送上直升機――從頭到尾,在場的人沒問這倆孩子是怎麽來的。


    地上躺了三名大兵,安鋒嫻熟的幫他們進行了戰場包紮,等他這裏處理完後,對麵街道有人嚷道:“醫生,這裏,我們這裏還有三名傷者。”


    喊話的地方就是首先開槍的地方。


    安鋒臉上平靜無波,他撿起藥箱衝喊話人奔去。


    這是一隊雇傭兵,他們隸屬於一個中型保安公司,這些人待的地方是個路邊倉庫,倉庫前的平台很高,廂式貨車的車廂靠上去與平台齊平。而平台前,確實停著一輛集裝箱貨車,貨車的門緊閉著,貨車車廂上刷著該保安公司的商標徽記――一柄三叉戟上纏繞雷電的標誌。


    這群雇傭兵身穿類似海豹突擊隊的黑色戰鬥服,頭上同樣帶著黑色的戰術頭盔,身上的戰術馬甲裏,各個口袋都塞得鼓鼓囊囊,他們的神經高度緊張,五指始終在扳機上。


    受傷的三名雇傭兵中,一個人被裝甲車大口徑子彈打中,已經傷重不治。安鋒遺憾地合上對方的眼簾,衝這些傭兵搖搖頭。而另外兩位傷者是輕傷,身上的子彈擦痕隻要噴一點液體膠布,無需任何額外處理手段。


    簡單地處理之後,安鋒再度掃了一眼廂式貨櫃車。突然間,他的瞳孔微微一縮,似乎想到了什麽。隨後,他竭力保持若無其事的表情,接過從直升機下來的醫生遞過的醫療診斷書,安鋒在醫療診斷書上刷刷的簽了名,然後他招手讓雇傭兵隊長過來,簡單地問了幾句,說:“陣亡證明書我給你們開不了,我是偶然經過的,我不是今天的值班醫生。”


    傭兵隊長理解的點點頭,目光落在安鋒剛才簽字的表格上:“康登醫生嗎?伊瓜蘇?托納?康登,好的,我記得你,如果有需要,我會聯係你的。”


    安鋒鎮定自若的、若無其事的走向直升機,救護直升機早已做起飛準備了,等傷兵送上直升機,直升機呼的一聲騰空而起。安鋒坐在直升機敞開的口邊,貌似護送傷兵,他居高臨下望去,地麵的兩夥人似乎還在對峙,幸存的波蘭士兵憤怒地看著傭兵,而傭兵的眼睛……卻在盯著天空上盤旋的醫療飛機。


    這群傭兵確實盯上了醫療飛機。


    安鋒能找到這裏,找到那位老頭,有賴於前世的記憶。


    在伊拉克戰後最初幾個月,整個伊拉克成了獵場,各國傭兵瘋狂地從這裏掠奪財富,其中最著名的幾個案例就是黨費資金,以及賄金資金。原本,保管黨費的老頭將於三小時後,被自己的同夥薩爾維謀殺,而後黨費資金被資金保管人薩爾維侵吞。消息泄漏後,伊拉克新政府追討這筆錢,而薩爾維手下的傭兵知道後,迅速殺了薩爾維,私下裏瓜分了黨費資金後,從這個世界銷聲匿跡……他們也許又被雇傭兵盯上,也許他們真的分贓後潛逃。


    老頭的死亡在當時是大新聞,對老頭死因的調查揭開了黨費資金的秘密。安鋒清楚地記的老頭死亡的地點,所以他提前趕到現場,雖然重傷這老頭身邊的保鏢,但也將對方逼入了窮巷――三小時後,老頭的同夥薩爾維將追殺到這裏,從而爆發異常慘烈的激戰。


    這老頭也是個神通廣大的人,隻不過他沒想到同伴動手如此之快,沒想到身邊有向薩爾維通風報信者。這次因為安鋒的襲擊,他可以提前轉移,然後他會發覺薩爾維企圖謀殺他,他唯一的選擇就是向安鋒求助。


    這筆黨費資金中還有一批黃金儲備,而那批黃金的下落最後無人知情,它默默無聲地消失在這個世界,隨同它消失的還有兩位黃金保管人。人們事後猜測:也許這兩位黃金保管人達成和解,平分了那批黃金,然後分頭改頭換麵潛藏起來。但也許他們最終被傭兵們追捕到,隨後被傭兵悄悄殺死,黃金則被侵吞。


    當然,也有一種可能:這兩位黃金保管人都比較忠誠,他們默默地潛伏下來,等待東山再起的機會……


    與“黨費”傳聞同期爆發的,還有著名的賄金醜聞。據說,薩達姆窮途末路前,募集了大約九十二億美元現鈔,準備支付院外活動家、說客,政客等等,企圖影響美國的出兵政策。但沒想到當時的布什總統牛仔脾氣犯了,誰勸也不聽,非要揍薩達姆一個滿臉桃花開才舒心。


    結果,那批賄金並未完全支付完畢,戰爭已經打響。十幾天時間,百萬軍隊奔潰,美軍開進了巴格達……


    所謂的“賄金”,都是一些小麵額美元鈔票,一美金、兩美金、最大是五美金麵額。這樣的小額鈔票到了政客手裏,很容易存進銀行把它變為正當資金――他們可以說這錢是自己募捐而來的,捐贈者投放的都是小額鈔票,所以他們的募捐行為完全合法。


    當戰爭打響的時候,整個阿拉伯世界都知道有這麽一批賄金存在,有些阿拉伯政治家甚至收到了其中的部分賄金,但剩餘的約八十多億賄金在伊拉克消失了。在戰後混亂的局麵中,知道它藏在哪裏的人不敢站起來,等他們站出來了,藏錢的地方已經空空蕩蕩,或者隻剩下一片轟炸過後的廢墟。


    鈔票是一種很沉重的物資,它幾乎與書籍一類特性:一兩本書拿在手裏,會覺得很輕,整整一車書就非常沉重了。因為印刷書籍的紙張非常堅韌、致密,紙張的密度相當於硬木,而印鈔票的紙張比書籍還多了一個撕不爛、揉不碎的性能,鈔票裏常常還有金屬絲,這就讓它的密度更大。


    簡單地說就是:運送鈔票的車輛,其車身彈簧的變形程度堪比運送硬木的變形程度。


    安鋒登機前隨便瞥一眼該保安公司的集裝箱貨櫃車,立刻判斷出:集裝箱裏裝的是一種密度低於金屬,但顯然比貴重木材密度還要高的物品。


    如果他不知道有賄金傳聞這件事,也許還要琢磨一下子,車裏到底裝的什麽東西弄得傭兵如此緊張,但他既然知道真相,不難從真相中倒推出來結論:


    在戰後這個混亂的情況下,一群傭兵神經高度緊張地圍著一輛集裝箱車,車裏會運送食品嗎?顯然不是。


    一集裝箱食品不值幾個錢,也許還不如傭兵身上一身數字化裝備值錢。


    有什麽東西非常貴重,讓士兵非常緊張,一見持槍人士接近就下意識扣動槍機,而這種東西還不能是黃金,不能是貴金屬……那會是什麽?


    伊拉克的舊鈔如今是廢紙一張,新政府還沒來得及發行新鈔。如今市麵上的一切交易都用美元代替……那麽,唯一的可能是:集裝箱裏裝的是美元現鈔,大量的美元現鈔。


    戰後的伊拉克,哪裏有如此打量的美元現鈔――沒錯,就是那筆賄金。所以,剛才開槍的傭兵公司,就是吞了賄金的傭兵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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