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我們都應該聽先生的吩咐。”白栩微微低垂著眉眼說道。


    這一語,似是提示又似乎是其他的什麽。


    謝英翔看了他一眼,目光微沉,最後還是不發一語推著輪椅進去了。


    “林醫生。”進書房前謝英翔喊了林語一眼。


    林語抬眸對上了謝英翔蜜糖般甜蜜柔軟的棕色眼眸。


    隻見那位黑色卷發的少年彎了彎唇,露出一個幹淨清澈的笑容。


    “我們下次見。”


    林語愣愣地看著謝英翔,剛想說什麽,一旁的白栩卻微微上前一步,灰色的眼眸溫和地看著他。


    白栩說:“請跟我來。”


    林語回頭再看,謝英翔卻已經推著輪椅進去了。


    林語總覺得剛才的情況有點怪怪的,卻又形容不出來哪裏奇怪,隻當作自己想多了,當下便跟著白栩走了。


    *


    謝英翔推開書房的門進去,啪的一聲,門從外麵被關上了。


    房屋內瞬間暗了下來,隻剩下窗邊透進些許稀薄的微光倒映在不遠處的一小塊地板上,形成一塊塊小的光斑。


    壁爐裏的火還在燒著,不時發出些細碎的劈啪聲。


    謝英翔推著輪椅走到了書房內,房間裏安靜的幾乎能聽到輪椅碾過地毯的聲音。


    “你找我。”謝英翔徑直將輪椅推到了書桌前。


    謝先生放下手中的文件,紫色的眼眸冷冷地看著他。


    “我警告過你,不能動他。”謝先生語氣冷淡卻帶了幾分隱匿的怒意。


    謝英翔挑起一縷卷發,白皙的手指輕輕纏弄著那縷垂在腮邊的黑色卷發。


    “你都知道了,”謝英翔看了一眼謝先生,似笑非笑地說,“不是麽?”


    謝先生紫色的眼眸微微沉了下去,說:“你用了他的血。”


    “你果然犯了這裏禁忌。”


    謝先生起身,從上方走了下來。


    “你知不知道,你的行為,暴露了我們。”


    “你殺了亞斯蘭的那些官員之後,已經有人順著你回來的蹤跡發現了這裏。這裏,已經出現了入侵者。”


    聽到“入侵者”幾個字,謝英翔棕色也微微一頓


    “這裏隻是個虛擬的空間,周圍的網絡線路早被嚴密封鎖,他們根本不可能發現我們。”


    謝先生看了他一眼,當即拿出了一份文件給他看。


    那上麵是幾個莊園仆人的資料,有的上麵已經被打了紅叉。


    “他們通過電流入侵了這裏仆人的大腦,已經定位到了這裏,這是今早發現的入侵者。”


    “已經被我處理了。”謝先生眉眼冷淡地說。


    “但我並不能保證,這些就是全部。”


    謝英翔翻了翻手中的文件冊,神色見卻看不出多少慌張,他抬眸看了謝先生一眼,挑了挑眉,說:“你害怕了?”


    謝先生狹長的紫眸閃過一抹暗色,道:“你犯了這裏的禁忌,給我們的行動增添了不必要的麻煩。”


    說到這裏,謝先生用手指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鏡片後的紫眸的顏色變得深了幾分。


    “我討厭不聽話的實驗品。”


    他表情很淡,但那鏡片已然遮不住他紫眸中散發的幽暗之光。


    “你如果下次再這樣冒然行動,我不會放過你。”


    “你知道的,我總能有很多種方法,讓你明白怎麽做一個聽話的……實驗品。”


    實驗品那幾個字從這個男人淺色的薄唇裏吐出帶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殘忍和冷漠。


    謝英翔聽了這些話麵上卻依舊掛著淡淡的笑。


    他看著謝先生,最後點了點頭。


    “我當然是個聽話的好孩子,不是麽,父親大人?”


    他坐在輪椅上,皮膚白淨,眼眸單純,看上去像個聽話的乖寶寶一樣。


    謝先生看了他一眼,並不說話。


    謝先生慢慢轉身走到了窗邊,從這裏可以看見林語正跟在白栩的身後慢慢走進另一個閣樓。


    陽光照在林語身上,他渾身都被渡上了一層柔光。


    他很特別。


    謝先生站在窗邊對坐在輪椅上的謝英翔說:“我們都無法從這個地方出去,而他,是帶我們離開這裏的鑰匙。”


    “任何人隨意離開這裏,便是觸犯了禁忌,都會受到懲罰。”


    謝先生轉過身來看著謝英翔,說:“你雖然用他的鮮血抵消了一部分的神罰,但剩下的懲罰也足以讓你受到重創。”


    謝英翔微微攤手說:“正如你看到的,我的腿,要瘸一段時間了。”


    謝先生看著他,紫眸微閃,卻並未說話。


    “隻是我有一個問題,一直很好奇。”謝英翔眯了眯眼睛。


    “我們被困在這個鬼地方這麽久了,要從這裏出去是不是真的隻有你說的那一個方法?”


    這個男人曾經告訴他,要從這裏出去,需要一把鑰匙,隻有那把鑰匙能打開關著他們的那把鎖,隻有等被壓在玫瑰園的“暴力”重現人世,他們才能突破這裏的禁錮和封鎖回到現實世界。


    可回去之後呢……


    他們四個人本來可以在現實世界中逍遙自在,為什麽一定要按這個男人的計劃來,去複活所謂的神明……


    老實說,謝英翔隻想出去,但他並不想複活神明。


    謝英翔忽然想起那日那一點血融化在他舌尖的甘甜,他棕色眼眸微暗,眼神中透露出一點興奮和幽暗來。


    上方一道冷冽聲音傳來打斷了他的思緒。


    “要出去,隻有那一個方法。”


    等待一把能夠真正打開玫瑰花園地牢、將殺戮重新放回人間的鑰匙。


    現在鑰匙已經來了。


    那一天,不會太遠了。


    謝先生紫眸冷冽地看著謝英翔,他似乎看透了謝英翔現在地想法,他說:“你不要忘了,我們之所以存在的原因。”


    他們四個都是他的一部分,他們之所以存在,就是為了複活祂。


    謝英翔露出一個假笑。


    “我明白。”


    他看上去無比懇切和真誠。


    謝英翔眯著眼睛看著謝先生:“你最好說的是真的,你知道的,沒有假話能騙得了我。”


    謝先生沒有答話,隻是看了一眼謝英翔的腿。


    “你的腿,多久才能好?”


    謝英翔想了想,說道:“我也是第一次,誰知道呢。”


    “說不定明天就好了,也說不定永遠就好不了了。”謝英翔笑了下,神色莫名多了幾分詭異。


    謝先生收回了落在他腿上的目光,又重新走到書桌旁坐下。


    謝先生翻開了一個牛皮冊子正在寫著什麽。


    “你下去吧。”


    謝英翔不可置否,他帶著笑謝朝先生行了一禮,然後推著輪椅慢慢走了下去。


    謝先生翻開了那本牛皮冊子,那是他之前寫的觀察日記。


    隻見那個本子被翻到最近寫的一麵。


    [8月3號


    今天去玫瑰園發現實驗品一號曾受到重傷,因實驗品一號的細胞肌肉組織複生能力太強,無法判斷受傷的部位。但有人來過這個地牢,這是可以肯定的。]


    謝先生翻開了下一頁。


    他提筆寫道:


    [8月6日


    可以確定實驗品一號受傷的部位是下半身,他的雙腿曾被完整切割下來,有人截下了他的腿安裝到了自己的身上。]


    他從不會相信謝英翔的話,他隻相信他自己的眼睛。


    收集血液隻是謝英翔行動的一部分,他還截下了暴力的雙腿。


    謝英翔是個狡猾的騙子,他其實從來都沒有真的放棄過他的計劃。


    或許,他現在還在計劃殺了玫瑰園地牢裏的暴力,然後用林語的鮮血和生命做祭獻,計劃著他在這座莊園裏的逃生之路。


    暴力身上繼承了一大部分祂的力量。


    他昨日能從這座莊園出去,靠的並非全是林語血,靠的還有從暴力身上得來的那股神秘力量。


    謝先生現在已經能完全推斷出謝英翔的現在的心思。


    對於謝英翔而言,如果暴力一雙腿以及林語的一點血就能讓他出入莊園隻受了一點小傷,那麽他大概會想,是不是隻要他將暴力徹底解剖開,再提取主要細胞繼承他的力量,然後將林語的血抽幹…用來做祭獻,這樣他就能出去了……


    而隻要他能逃出這座莊園,殺死同僚和一個小小的林語,對他而言實在不算什麽。


    謝英翔想獨自逃離這裏。


    可是他忘了,複活神明是他們的降生於這個世界的唯一意義,也是他們永遠無法避免的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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