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雲舟眸子黑黢黢的,低聲道:“做人不好嗎?為什麽要做狗?”


    他這話其實問的隨意,隻是順著棠星的話往下聊。棠星卻認認真真地告訴他:“其實你別覺得當人多好,從出生到死亡,按部就班,學這學那,我真的覺得狗也好,貓也好,甚至是豬,至少比人活得輕鬆。”


    “如果可以,”棠星說:“我想當一直貓,然後有一個對我無微不至的鏟屎官。”


    這個話題終於還是聊死了,孟雲舟想了想,問棠星:“餓了嗎?”


    “餓了餓了,快吃飯吧!”棠星趕緊從車上下來。


    幾日沒怎麽見到孟耀東了,今天晚飯又見到了,他看著棠星就古怪地笑了一下:“開始練車了?你知道孟雲舟的時間是以萬為單位計價的嗎?”


    “現在我知道了,”棠星不以為然道:“他價值再高也不是你的下屬,何況你提醒我了,他為孟家這麽多年掙了不少錢吧?不說別的,專利費用你是不是先結一下?”


    孟耀東覺得自己就不該回來,每次跟棠星吵架就得吃一肚子氣,今天又是吃不下去了,起身瞥了棠星一眼:“該出成績了,我就看你還能笑多久?”


    棠星聳聳肩膀:“可能要笑到躺進墳墓的那天吧,我會努力的,請放心。”


    真是油鹽不進,臉皮巨厚。


    孟耀東直接上樓去書房了,他還有個項目正頭疼不已。


    他走了之後,餐廳的氣氛立刻輕鬆了不少,董棉給兩個孩子碗裏都放了肉,她看到孟雲舟抬頭看了她一眼,董棉動作頓了一下,才說:“太瘦了,多吃些吧。”


    孟雲舟沒有說什麽,把碗裏的肉給吃掉了。


    董棉心底安穩了不少,她再看看棠星,忍不住道:“你不要總是和你爸爸對著杠,他辛苦了一天,晚飯也沒有吃什麽……”


    棠星“咦”了一聲:“正好給他減肥了唄,不過如果你心疼的話,你自己送點吃的就好了,他不跟我杠,我也不會反守為攻啊,我這個人一向很平和的。”


    對這個兒子,董棉不好說些什麽重話,起身端了些食物打算送去書房。


    隻是她剛敲開了書房的門,就被孟耀東吼回來了,孟耀東非但不領情,還張口就責怪董棉打擾了他工作的進度,把董棉端的盤子直接給摔了,發了好大的火。


    他還要繼續喋喋不休,棠星站起身走到樓梯旁,衝著上麵喊道:“你有什麽火就衝我發,光會拿別人撒氣算什麽本事?”


    孟耀東果然安靜不少,回頭把書房門“嘭”地一聲關上,隔絕了外界的所有聲音。


    董棉好一會兒紅著眼睛下來,她站在餐桌旁,發現兩個孩子好像也都不太想和她說話。


    孟雲舟吃完後,就起身上樓回房。


    棠星則在餐廳喝了點水,一副沒什麽事情的樣子,喝完了水,才看了董棉一眼:“有些人你總對他說yes,他會慢慢覺得詢問是多餘的,有些人你對他越好,他越不稀罕,這叫犯賤。”


    “而犯賤的人,一時半會兒也救不了,”棠星說完,上樓去了,留董棉一個人在餐廳裏愣愣地出神,默默地繼續抹了會兒眼淚。


    周一上課,期中考的成績就出來了。


    棠星的估分比較精準,九門課,有五門上了九十分,最後九門平均分是86.9。期中考的難度不算高,但棠星這個成績也能排在院裏前五十。


    他本來覺得孟耀東這回該知道長教訓了,希望他以後做人懂得“餘地”兩個字,不成想,把成績告訴孟耀東之後,棠星居然發現他還挺高興的。


    孟耀東難得沒有直接給棠星甩臉子,他對棠星說:“雖然雲舟以前都是接近滿分,你跟他比不了,但我想,你或許就是因為沒有把精力放在這裏,你看,你這回考了87分,也就用功了十來天,想必如果每天都用功,不需要一年,應該就能把落下的都補上來,那……”


    “不好意思打斷一下,”棠星立刻明白他又要打什麽算盤了,棠星說:“我這回的目的達到了,暫時不會想這樣用功了,如果你想要什麽,拜托你自己用功,而不要把期待寄托在我的身上,就當做我們父子一場的成全吧。”


    孟耀東臉當即拉了下來:“……你就這麽沒有鬥誌嗎?”


    棠星點點頭:“是的,我沒有這種東西,所以麻煩你死心吧。”


    孟耀東眼神忽地凶狠了些,警告棠星:“你是真的覺得我不能把你怎麽樣,才能理直氣壯地跟我叫板吧?你信不信我的公司以後跟你一點關係也沒……”


    棠星語氣平常:“我這裏已經有爺爺奶奶給我的股權和房產,所以我其實求之不得離你的公司遠一點,除非它倒閉了,才會影響到我。”


    孟耀東抬手捂住自己的額頭,頭痛令他難以忍受再和這個人待在同一個地方,他憤怒地起身,不願多待一秒,離開家不知道去哪裏了。


    棠星輕輕地吐出口氣,舒服地往沙發上一倒。剛才就該告訴孟耀東的,讓他對孟雲舟好一點,畢竟除了孟雲舟,再沒人能夠把孟氏經營得那麽好了。


    這一周的課,就是在講解期中試卷,題棠星大都會做,所以這周的課就變得無比輕鬆。


    棠星的學車進度也在穩步上升,他已經從小心翼翼摸車,變成了可以低程度地駕馭它。


    而一對一教練的好處就是,他有大把的時間練習,缺點就是教練全程坐在副駕駛,把棠星所有蠢笨的動作都能收入眼底。


    正式駕考之前,孟雲舟帶棠星去真實場地感受了下,又有專門的教練講解考試注意事項,棠星認真聽著,忍不住扭頭看向空無一人的訓練場。


    “不是要考試了嗎?怎麽都沒有人?”


    教練聽到這個問題,解釋道:“因為今天被包場了,就隻有您一個尊貴的學員練習。”


    棠星第一反應是自己的開車水平被質疑了,他看向孟雲舟:“明天就要考試了,你這是不信我,怕我開車撞到別人?”


    “你冤枉我了,”孟雲舟說:“這是爸爸讓管家安排的,他怕你被別的學員撞到了,畢竟你不能有什麽閃失。”


    棠星撇撇嘴角:“他哪裏是擔心我,他擔心的是他的繼承人,或者是擔心我做出些讓他丟人的事,然後被別人看到了吧?我對他,從來沒有抱有過任何期待。”


    駕考的時候,也是孟雲舟全程陪著棠星,棠星某個不經意的瞬間,總會想起老棠,他不時會蹦出一個念頭來。


    孟雲舟這是在代替老棠的……父親的角色?


    科目二和三是連著考完了,一周後,再把剩下的科目考了就行了,問題不大。


    棠星算了算,自己有近一個月沒怎麽睡懶覺了,於是隔天睡了個昏天暗地,他特意把窗簾拉開的時間設置晚了點,等再醒來的時候,都懷疑自己是不是直接睡到了晚上。


    看了眼表,居然也沒有很晚,才不過上午十點多。


    肚子有點餓,棠星就穿著睡衣下樓,打算吃點東西然後繼續睡一下。


    吃飯的時候,孟雲舟告訴他,今天可以去選車,因為會碰上有些車型不全的情況,提前選好,也方便他們調貨過來。


    聽到看車。


    棠星立刻就覺得不困了,他!終於!就要擁有屬於自己的車了!


    想想以前還覺得這輩子就守著他那個小房子了,做個能不愁吃喝的工作,至於車子什麽的就壓根不存在他的未來計劃中,開玩笑,車奴車奴,幹嘛非想不開呀!


    但現在不一樣了,棠星甚至無法用語言形容這一刻的喜悅,他滿眼燦亮地看著孟雲舟,一把衝過去把孟雲舟緊緊抱住,抱得特別緊,孟雲舟幾乎以為自己要被勒死,但還來不及回味,就看某人又跟個花蝴蝶似的飛去別的地方了。


    棠星非常大方地給sun多放了些狗糧,嘴裏歡快道:“今天爸爸高興,讓你多吃點!”


    sun腦袋已經紮進狗盆裏了,棠星用手大力地揉了下它的腦袋,導致sun停下吞食的動作,抬頭懵逼地看著棠星,再看看麵前香噴噴的狗糧。


    此地有妖氣……或有陷阱??


    sun遲疑地往後退了退,有些不敢吃了,它多怕吃完這一頓,它這短暫的一生就走完了。


    太可怕了,他的主人不知道怎麽了,總之……太可怕了。


    棠星又在客廳裏蹦蹦躂躂手腳並用,不知道跳著什麽舞,幾分鍾後,終於累了,棠星安靜了下來。


    他理了下自己因為動作過大而有些雜亂的衣服,輕“咳”了兩聲證明自己已經平靜下來了,是個正常人了,他對孟雲舟說:“等我幾分鍾,我去換身衣服下來。”


    看著他跟隻輕盈的小跳蟲一樣蹦上樓,孟雲舟才慢慢回過神來。緊跟著自嘲了下。


    不過是個隨意的擁抱,自己卻還回味了半天。


    棠星特意挑了一身搶眼點的衣服,不然他怕一會兒去看車,冷不丁人家蹦出來一句“先生您不買的話麻煩讓讓”,這可就太尷尬了。


    他今天穿了條束腳的黑色工裝褲,顯得他那雙腿又長又直,腳上一雙手工羊皮短靴,上衣和外套就直接挑了最貴的。


    等他下樓看見孟雲舟坐在沙發上等著自己,又發現自己是想太多了,有孟雲舟在,怎麽可能會被當做買不起的。


    哦對,棠星還想起來,自己大小應該算半個名人了。


    在路上,棠星就開始看各種車型,邊跟孟雲舟聊天:“我應該買什麽樣的車啊?什麽樣的都可以嗎?”


    孟雲舟回答他:“你喜歡什麽樣的,就都可以。”


    “噢,”棠星把手機頁麵給他看,“那如果我隻想買一個甲殼蟲或者奇瑞qq呢?”


    孟雲舟倒不是看不起這兩個車型,他覺得棠星可能是參考空間比較小,所以順著他話說:“都可以,等下去車展上看看,選擇也多一點。”


    孟雲舟思考再三,又說:“這段時間辛苦嗎?”


    棠星重重點頭,恍然大悟:“我怎麽給忘了!我那麽辛苦贏來的車,怎麽也得百八十萬才對得起啊!”


    直到去了車展現場,棠星掃了一圈之後才發現,怪不得孟雲舟委婉暗示他要多做幾個選擇,因為這個級別的車展,根本沒有甲殼蟲!沒有奇瑞qq!


    每輛車旁邊都有個大標牌,標著車型、性能以及價格區間,至於棠星所謂的百八十萬……他已經看了半個小時,至今沒有一輛在兩百萬以下的。


    這個時候,棠星也默默在心底嘈了句:嘖,充滿了金錢的銅臭味。


    他們來了之後,專門有一位經理人陪著他們。但凡有輛車,棠星的視線停留超過三秒,經理人就會開始麵麵俱到的介紹。


    什麽體驗什麽性能的,棠星不太感興趣,他有自己偏愛的車型。


    棠星前頭的唏噓,在看到一輛保時捷boxster的時候,眼底隻剩下和車身顏色一樣的火紅了!


    棠星連拍了孟雲舟的胳膊好幾下:“孟雲舟孟雲舟,這個,這個我宣!”


    在棠星說完之後,孟雲舟感覺旁邊一直口若懸河的經理人忽然也沉默了。


    孟雲舟看了眼這個顏色,跟棠星說:“不著急,後麵還有,我們再看看,一會兒沒有更喜歡的,再回來看這個。”


    棠星覺得有點道理,三個人又繼續往前走,不過好像大家話都少了很多。


    可能是看了半天了,累了吧,棠星想。


    他也有點累了,他都想直接把剛才那輛車定下了。


    群裏的好友也知道棠星今天要看車,知道他肯定去了這個車展,都在為棠星的新車提供參考意見。


    大家各自說了自己比較滿意的幾個車型,魏廉忽然累了:【要不就排個隊,以後每年買一輛,或者等過幾年我們有了事業了,哥幾個也能隨便給你送一輛。】


    畢瀾言則問棠星:【是不是看的眼花繚亂了,都想買?】


    棠星說:【不,我目前隻想買一輛保時捷的,不過我再看看。】


    成飛:【小星星喜歡的車……會是可愛的嗎?】


    棠星:【之前是吧,但今天……不是了!】


    聊著已經走到了下個品牌的展區,不得不說,大品牌就是不一樣,每個展區就是很大的一片區域。


    棠星剛把手機收起來,一眼就看到展區中央的一輛超跑,棠星對跑車倒沒有什麽偏愛,但是那輛車的外觀,再加上又是紅色的,棠星感覺比剛才那輛保時捷還合他心意。


    棠星快步走過去,繞著圈看了看,滿意得不得了。回頭朝孟雲舟招手:“孟雲舟,就它了,我就喜歡它。”


    如果說在保時捷展區,孟雲舟還沒有摸透棠星的喜好,那麽加上現在的蘭博基尼蓋拉多,孟雲舟再不明白是不可能的。


    他這個喜好確實有點特別,孟雲舟沉思著沒有立刻回答棠星。


    棠星是先發現經理人的眼神怪怪的,他再看看自己這輛特別亮眼的車,疑惑道:“怎麽了?是因為我選了紅色嗎?”總不可能是蘭博基尼超跑太貴了吧?


    棠星解釋道:“沒有規定男生不可以開紅車吧?而且我就是要做街上最靚的崽,包括我的車!”


    不過紅色好像是過於鮮豔了點,棠星覺得自己可以做一些讓步:“換成黃色或者綠色也沒問題,我可以。”


    經理人輕輕提了一口氣。


    他曾多次領著其他客戶來看這種車型,而這些客戶有的是大腹便便的老頭,有的是財經雜誌上的名人,也有的是剛改頭換麵的暴發戶,但他們有個共同點就是,身邊都帶著年輕漂亮的女人,至於關係,你猜……


    經理人自認為各種人都見過了,卻還是敗給了眼前的男孩子。


    他都懷疑是不是孩子借口讓家裏給買車,其實車是打算偷偷給小情人的驚喜?


    孟雲舟也緩了緩才開口道:“其實不隻是顏色的問題……”有些話不適合當著外人的麵說,孟雲舟讓經理人先去忙,他們考慮好後會直接電話聯係。


    不是顏色的問題,棠星看經理人走了後,又看了眼車旁邊的標牌:“難不成真是價格的問題?”


    “……也不是。”孟雲舟難得有不知道該怎麽開口的時候。


    “那是為什麽?”棠星看了眼同時被展出來的兩個顏色,忽然覺得綠色好像更好看一點,但他喜歡也沒用了,孟雲舟看起來並不想給他買!


    而且他還說不出來為什麽,棠星立刻有小情緒了:“孟雲舟你必須跟我說個理由,不然我真的生氣了,我會很生氣很生氣的!哄不好的那種!”


    周圍還有其他來看車展的,在跟這邊的工作人員溝通,棠星隻覺得特別委屈,來的時候還跟他說選喜歡的就行的也不知道是誰!


    棠星氣呼呼地看了眼孟雲舟,孟雲舟也有些無措,他伸出手摸到棠星的頭頂,棠星縱然生氣也沒有躲開,這讓孟雲舟鬆了口氣,他往遠處看了眼:“那邊有個茶點屋,你應該渴了,我去給你買點喝的,你在這裏等我。”


    棠星坐在專供休息的舒適沙發上,心裏卻一點都不覺得舒服,他立刻掏出手機跟群裏的人哭訴。


    棠星:【我發現孟雲舟變了】


    棠星:【他他他他變了,他沒有以前那麽好了!】


    棠星:【蒼了個天.jpg】


    畢瀾言見此卻欣喜起來:【他終於露出他的狐狸尾巴了吧?我就知道!】


    魏廉搓搓手著急道:【你先說說他做了啥了,快說來聽聽,好讓我開心一下。】


    隻有成飛還保持著理智:【你們不是在看車?難道他不讓你買心儀的車型?】


    棠星:【是滴!孟雲舟他……好像嫌棄我的眼光,我說了兩款我喜歡的,他就不太想搭理我一樣,就在剛剛,我都和他說我生氣了,他居然就那樣走開了!!】


    畢瀾言:【他有臉嫌棄你哦?他占了你十八年的坑呢!】


    魏廉:【就是的,再說就算選車的眼光差一點,那也能說明我們小星星會過日子,眼光看得長遠,選的是實用經濟型的,他憑啥嫌棄你?】


    成飛:【你們是不是反應太大了點?】


    成飛:【這種事就是商量一下,就沒事的,不行星星你一會兒跟他……撒個嬌?】


    棠星:【我感覺不得行,你們不在現場,沒看到他的表情,就差把“不給買”三個字寫臉上了。】


    魏廉忍不住問道:【你到底想買什麽車啊,有沒有這麽誇張?孟雲舟該不會是借題發揮吧?】


    魏廉冷靜過後道:【其實按道理來說,你要是真選了個便宜的,他應該高興才對。】


    畢瀾言:【似乎……是這麽個道理,所以你選了哪款車?】


    棠星:【蘭博基尼蓋拉多。】


    【……】


    【……】


    大家給了一排排的省略號,棠星的手機屏幕上全是點點點,他都懵逼了,我這就是來吐槽尋求安慰的,結果被懟了一屏幕的省略號算怎麽回事?


    棠星:【你們什麽意思啊?怎麽連你們也這麽看我?原因呢?我問了孟雲舟他也沒說出來個所以然。】


    畢瀾言:【所以然?你要個屁的所以然,你這什麽絕世的審美,你千萬別跟我說你還喜歡這款的紅色哦,我會唾棄你的。】


    棠星:【……我們紅色怎麽你了嗎?】


    魏廉剛才沒說話,直接甩了張圖片給他。


    圖片上麵的標題是:“盤點最受二奶喜愛的車型”。


    棠星看完標題還以為魏廉發錯了,心說我跟二奶有什麽關係,他的視線隨意往下掃了一圈打算把圖關掉的時候,看到了最後一個——


    頂級二奶最愛的車型:蘭博基尼蓋拉多。


    原因:不論是價值還是外觀,都足夠招搖彰顯與眾不同。


    棠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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