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媳婦?她是在說我嗎?在她心裏我們已經是這種關係了嗎?


    “養媳婦?”紀如月念出來宋星子的回答,心底有一塊高牆坍塌,而當初爆裂的冰山化水,流過的地方緩緩長出一叢軟而嫩的花苗。


    “看你態度好,我又無聊,就實話和你說吧,”宋星子趴在床上,捧著手機一個一個字敲下,“我媳婦她特別有錢,根本用不到我養,相反,我基本處於被她養的狀態,當然,這些東西不是我媳婦給買的。”


    “可是,你的性別不是女嗎?為什麽是你養媳婦?而且,她很有錢。”


    “咳咳,擠眼笑.jpg”宋星子不好意思地抓抓耳朵,“因為我攻啊!而且我很有理想的,我快攢夠開店的錢了,等我全世界最好吃的炒貨店開起來,我很快就能走上人生巔峰,身價過億,迎娶媳婦了!”


    攻?全世界最好吃的炒貨店?人生巔峰,身價過億就能迎娶媳婦?從前怎麽沒有看出來宋星子這麽自戀?


    紀如月心裏有一群問號小朋友,但她並不表達出來,恰恰相反,她抓住盲點,果斷出擊,“她這麽有錢,你問什麽不用她的錢開店?反而在這裏賣二手?這樣你什麽時候才能攢夠錢?”


    宋星子撇嘴,露出三十天魚齡的大佬微笑,“你這個人,一看就不正經了!”


    “我這麽自強獨立一人,怎麽能吃軟飯呢?我要是這樣,我和媳婦的關係不就變質了嗎?而且多影響嶽父嶽母對我的印象!張口一句話,毀掉後半生,你懂不懂?”


    “戀愛與婚姻是一門大學問!年輕人,你要學的還有很多呢!”


    紀如月:“我知道了。”


    “叮咚”


    “係統提示:您的商品已出售成功,本次訂單金額為36000.00元”


    “叮咚”


    “係統提示:您的商品已出售成功,本次訂單金額為10000.00元”


    “叮咚”


    “係統提示:您的商品已出售成功,本次訂單金額為……”


    一連串的係統提示語把宋星子搞蒙了,她看清所有的訂單全是這個隻注冊了一天的小號拍下的,從床上一躍而起,急忙按住輸入法的小話筒,竟是用起了語音轉文字。


    “那個,你等一下啊!我知道你肯定是羨慕我的神仙愛情,但不要衝動消費啊!這個價格是錯的,前兩天有個顧客內涵我,我一生氣就把價格都調成翻倍了,你先點退款,我這邊給你同意一下。你要是真想買,我把價格調成原樣,你在下單。”


    一口氣教育完不懂事的小朋友,宋星子才緩過勁兒來,弓起身子,一隻腳興奮地直跺,雙手隨著動作上下搖擺,而後發出一陣狂笑:“哈哈哈哈哈!遇見富婆了!啊——太好了!俺要有錢娶紀紀了!”


    紀如月看著宋星子的長篇大論,淡淡地回複,“沒關係,我不缺這兩個錢,祝你成功。”


    笑夠勁兒的宋星子看到消息,發出尖叫:“啊啊啊——我今天怎麽這麽好運!是不是福娃在我頭上築窩了?”


    尖叫完後,宋星子把自己往床上一拋,真情實感地回複富婆買家,“謝謝富婆,我一定會成功的!不過我現在不在家,可能明天或者後天才能發貨了。”


    紀如月看著紮眼的富婆二字,腦子裏隻能想起商場上四十歲以上,大把大把地包養小奶狗的同行,眉頭突突直跳,她仍舊平淡地打下大佬的回複:“沒關係,我不著急。”


    頭一次遇到這麽好的買家,宋星子開啟真情實感彩虹屁模式:“啊啊啊——富婆姐姐真好!祝富婆姐姐也有神仙愛情,天天快樂,生活幸福美滿,事業節節高升。等我成功了,一定發消息告訴姐姐!”


    “嗯,等你成功。”


    紀如月高冷地回複完,放下手機,心裏的花叢止不住地抽芽,草木生長帶來柔軟而細微的癢意,她嘴角不自覺地翹起,等到冰涼的手指觸摸到柔軟的唇角,紀如月才意識到自己笑了。


    宋星子對我的影響,太大了!


    紀如月平靜地放下手,收起笑容,調出聊天界麵,找到助理張源,發送了一條新消息。


    ……


    晚上十二點,宋星子被福娃眷顧的喜氣都散完了,整個人倒在沙發上,旁邊的平板播著紀如月給她報的網課視頻,在老師抑揚頓挫的聲調裏,她困得不省人事。


    “啪嗒”一聲,手裏的手機滑倒地上,總算把宋星子驚醒了,她揉著眼睛,伸了個懶腰,從地上摸索著撿起手機,又打了個哈欠,迷迷蒙蒙說,“紀紀怎麽還不回來啊?不是說今天夜裏能到嗎?”


    說曹操曹操到,宋星子充滿困意地哈欠才結束,就有人敲門,正是終於到酒店的紀如月。


    “紀紀,你總算回來了!你再不回來,我就要去帝都找你了!看看是哪個小妖精又把你的心勾走了!”宋星子說著挽著紀如月的手,把人拉進來,又對著門口的李保鏢兩人打招呼,“李保鏢,林特助晚安鴨~”


    兩個悶葫蘆齊齊點頭,體貼地把門關上,完成今日任務,轉身瀟灑離開。


    “工作而已,沒有小妖精,”紀如月將行李箱停在大廳,乖乖讓宋星子挽著,跟著她往裏走。


    “哎呀,我知道,我和紀紀開玩笑呢!紀紀才不會這樣!”


    雖然嘴上表示絕對信任對方,可宋星子那含情脈脈,情竇初開,聽到保證止不住上揚的嘴角可不是這個意思。


    紀如月看得好玩,便隨她說去,反正她對宋星子,一直都是無底線寵溺,隨她想做什麽便做什麽。


    “怎麽熬夜到現在?不困嗎?”


    宋星子已經換上了寬鬆睡衣,卻能在她進來的一瞬間跑過來,應該是洗漱後一直熬夜等她。


    “因為紀紀說了今晚會回來啊,我當然要等著紀紀,”宋星子趴到沙發上,看紀如月忙活,一臉自然地說,“不管多晚都會等你,我要給紀紀家的感覺,這是生活的儀式感。”


    紀如月卸妝的手頓住,宋星子毫不掩飾的愛意和不帶任何技巧的,橫衝直撞的關懷總能讓她荒蕪的內心生出嫩芽,開出花朵。


    感受著心裏異樣的暖流,紀如月將沾滿卸妝水的化妝棉輕輕從紅唇上擦過,“宋星子,你先去睡覺,已經很晚了,我洗漱完就睡。”


    “嗯,”宋星子發出悶哼,她確實很困了,但還是想和紀如月一起睡,還想聽紀如月到底做了些什麽事對付人渣男主,便掙紮著說:“那我去床上等紀紀,紀紀快點洗香香。”


    紀如月:“……”這種話也能隨便說嗎?


    如果不是熟知宋星子單純如一張白紙的本性,紀如月都要認為宋星子是在對她做出某種帶有顏色的特殊暗示。


    “知道了。”


    紀如月關上門,把宋星子天真無邪的目光隔絕在外。


    她打開花灑,擠出一坨洗發水,在頭上揉搓著,再擠出一坨沐浴露……


    紀如月洗澡不拖拉,很快就出來了,吹幹帶著水汽的黑發,她帶著一身清幽淡然的雪鬆香躺到宋星子身旁,光滑地如同錦緞的皮膚與棉質睡衣摩擦著,使香氣更加誘人。


    宋星子側著腦袋,把被子分給紀如月一半,等人一躺好就迫不及待地往她旁邊湊,嗅著紀如月身上好聞的香味兒,人也不困了,又甜又軟的聲音喳喳說著,“紀紀,紀紀,你的沐浴露好好聞啊!你這兩天都在幹什麽?有沒有想我啊?你都沒有主動找我說話,連回消息都好敷衍!”


    “把厲夜北在紀氏種的釘子拔了,又給他找了一點麻煩,”紀如月和宋星子麵對麵側躺著,她極有耐心地一個個回答宋星子的問題,“想了,因為太忙了。”


    宋星子麵露懷疑,捏著被子,嬌聲問:“紀紀真的想我了嗎?什麽時候呀?我都感覺不到紀紀想我,一個噴嚏也沒有打。”


    “想了,”紀如月的表情很嚴肅,然後又緩緩笑起來,“睡覺的時候都在想你,沒有你我睡不著。”


    “我是紀紀的安眠藥嗎?竟然還有這功能,”因為心情好,往日會讓宋星子炸毛的話現在也隻讓她慢悠悠開個玩笑,“怪不得我總是夢到紀紀,原來是紀紀不睡覺來我夢裏找我了!”


    “嗯,”紀如月輕聲應下,把手放到宋星子柔軟的黑發上,揉揉她的腦袋。


    紀紀的力道掌握的真好,不輕不重,要是變成原型,躺在紀紀腿上,被她順毛一定很舒服。


    宋星子愜意地眯起眼睛,自然而然地花式表白心上人,“嘿嘿,最喜歡紀紀了!”


    “你為什麽會喜歡我?”紀如月突然停了動作,雙手摟住宋星子的肩膀,好像隻是興之所至,忽然淡淡地來了這麽一句,她淺色瞳孔裏反著明亮的燈光,抿著唇,渾然天成的厭世感又冒出來了。


    為什麽喜歡紀紀?


    這個問題來得太突然,宋星子有點呆住。


    總不能說是因為讀話本的時候感覺紀紀很像狐狸姐姐,才對紀紀產生了朦朧的好感,後來在陌生的人世裏又一直被她照顧,不知不覺就喜歡上了和設想中迥然不同的紀紀啊。


    這樣不就暴露了自己不是人類的事實了嗎?不能說實話!


    “因為你有一顆金子般的心,隻有我一個人看見了。”


    宋星子篤定地表白,伸手就要去抱紀如月。


    紀如月推開宋星子背過身哈哈大笑,笑聲短而急促,笑了一會兒又突然不再做聲。


    宋星子試探著推她的背,紀如月伸手將人抱起來轉了一圈,把她的頭按到自己懷裏。


    紀如月動作快,壓得宋星子有點憋氣,她在紀如月懷裏小心挪動身體,找一個舒服地姿勢躺下,卻瞥見紀如月下巴上的淚痕。


    “紀紀,你怎麽哭了?”


    紀如月又把宋星子的頭按回胸上,溫聲道:“沒什麽,睡吧,你不是很饞趙餘帶齊南春逛夜市嗎?想想看想玩什麽吃什麽,明天起來我們去影城旁邊逛逛。”


    宋星子乖巧地不再出聲,伸手環抱紀如月纖細的腰肢,將頭輕輕靠在紀如月心髒處,側耳傾聽她富有節奏感的心跳聲。


    紀紀,哭出來也沒關係哦,從前的生活太苦,太不講道理,但是都過去了。以後的日子,鬆子會一直陪著你的,永永遠遠。


    紀如月關了燈,環抱著宋星子,宋星子嬌小地像一隻小貓,乖巧地待在她的領域,紀如月仰頭去看玻璃外的夜空:一彎上弦月散發著溫暖的黃色光暈,月亮旁邊的星星與之交相輝映。


    我怎麽哭了?我不過是一譚汙水,被命運操控,注定被無視,被厭惡,被拋棄……


    死亡於我從來不是結束,而是新一輪折磨的開始。在一遍遍抹殺意識的折磨裏我終於漸漸習慣,選擇放棄反抗。


    可有一天,我睜開眼,你卻像一束光,義無反顧地跳進這潭汙水,流著淚去打撈我本不存在的金子般的心……


    我的星星啊!你讓我如何不流淚?


    溫熱的液體從眼眶滑出,順著光潔的麵部輪廓一路流到枕套上,流進蓬鬆的枕芯中,流到宋星子那顆火熱而滾燙的真心裏。


    懷裏的人很安靜,呼吸也均勻,應該是已經睡著了。


    紀如月將人摟的更緊一些,在宋星子耳邊輕聲說,“宋星子,你是我的星星。”


    她的聲音輕而緩慢,飄渺地像一陣微風,她知道星星聽不見風的聲音,正是這種不被察覺的告白讓她安心。


    “紀紀,你是星星的月亮。”


    圍著你轉,讓你不再孤單,是我的宿命,我甘之如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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