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聖誕節的那兩周,歐培拉的傷口終於愈合了,拆了伊莉莎白圈的棕色長毛貓又開始滿屋子撒歡地亂竄。


    在手術剛剛結束的那兩天,因為傷口太過疼痛,歐培拉一直蔫巴巴地躺在貓窩裏,連唐岑揉它腦袋的時候都沒力氣向主人撒嬌。可憐兮兮的模樣看得唐岑心疼不已,連著兩天都捧著食盆坐在歐培拉麵前,用手指沾著肉糜一點一點喂它吃。


    唐岑喂它的時候艾森正好在陽台打電話,等他進來的時候碗裏的肉糜隻剩下三分之一了。看唐岑這麽溺愛歐培拉,艾森本來還以為它會得寸進尺,但第三天歐培拉能站起來之後就自己走到食盆前吃飯了。


    聽到牆角傳來咀嚼食物的聲音,艾森挑了挑眉,拉住了準備上去喂貓的唐岑:“別老慣著它,隻是一個小傷口而已。”


    當天晚上,艾森把歐培拉晚飯的量減了一半,少去的部分換上了其他更好的食材,歐培拉聞著陌生的肉香,抬頭看了好幾次唐岑才試探性地叼了幾口。


    這個食譜一直吃到歐培拉傷口完全愈合的那天,當長胖了整整一斤的歐培拉從身上蹦蹦跳跳跑過的時候,艾森對自己五天前的行為追悔莫及,明明知道這貓根本不會念記自己的好,他想不通自己五天前為什麽要幹那樣的蠢事。


    “帶它去醫院再做個檢查吧。”頂著一頭亂發揉著自己被狠狠踩過的側腰的艾森坐在床上這麽說道。


    唐岑癱在他身邊,看他氣急敗壞又無可奈何的模樣,忍不住躲在被窩裏偷笑出聲。


    難得起了個大早,兩個人也沒再磨蹭,商量了一下早飯,很快就起床洗漱,全然不知自己即將麵對什麽的歐培拉正在沙發上到處亂竄。


    在等艾森拿歐培拉的體檢單時,唐岑拿出貓包放到客廳的地上:“歐培拉!要走了!”


    自己玩得正歡的貓聽到主人呼喚自己的名字,霎時愣在了原地。圓圓的眼睛看著貓包,想起上一次被裝進這個包之後遭遇的一切,歐培拉的後背微微弓起。


    唐岑拍了拍貓包,示意它鑽進來,向來聽話的歐培拉往後退了一步的同時抬頭看了眼主人的表情,隨後慢吞吞地從沙發上跳下來,鑽到了包裏。


    “走吧。”艾森拿著一疊花花綠綠的單子從臥室裏走出來,見唐岑已經裝好歐培拉,也沒多問,把單子收好之後就提起貓包準備開門。


    在手搭上門把手的時候,艾森感覺到放在上衣口袋裏的手機突然開始振動,他完全騰不出手,幹脆側過身對身後兩手空空的唐岑道:“好像有電話,幫我接一下。”


    唐岑從他口袋裏摸出不停振動著的手機,而艾森在他拿過手機後就打開了大門,當他將門完全打開時,在兩個房間之間的走廊上卻站著一個令他意想不到的男人。


    “是雷蒙的電話,我接了?”唐岑的聲音從艾森身後響起,聽到另一側的動靜,原本麵對著對麵房間打電話的男人也轉過了身。


    艾森看著來人和自己有幾分相似的麵孔,呆滯了幾秒之後才不太確定地喊了聲:“哥?”


    “嗯。”從鼻腔裏發出一聲短音就當是應了,那個和艾森同樣金發碧眼,氣質卻更加成熟穩重的男人掐斷了手上的電話,視線在艾森和他身後的唐岑身上來回轉了幾圈。


    唐岑躲在艾森身後緊緊地攥著手機,努力減小自己的存在感。他注意到在那個男人掛掉電話之後,自己手裏的手機也緊跟著停止了振動。毋庸置疑,這個男人就是來電顯示上的那個“雷蒙”,也就是艾森口中所喊的“哥”。


    艾森的哥哥?前段時間才拒絕和艾森一同回家的唐岑沒想到會在這樣的情況下和艾森的家人見麵。雖然聽艾森說他的父母很想見自己一麵,但他不確定那是不是艾森哄自己的,也不確定艾森的哥哥是否也如此看待他。


    唐岑覺得自己從認識艾森開始所受到的驚嚇,比他過去三十年加起來的都要多。唐鈐也打了自己一個措手不及,但好歹隻打了一通電話,艾森的哥哥卻是直接到門口堵人。


    該說不愧是兄弟嗎?堵人的方式都這麽一致。


    不知道自己該用什麽表情麵對艾森的家人,唐岑躲在艾森身後的陰影裏,默默地退回了房間。


    另一邊,艾森還在思考是不是自己早起出了幻覺才會看到大哥站在自家門口,而雷蒙沒料到三個人會在這麽微妙的場合見麵,兩人沉默地僵持了一小會兒。隨後雷蒙就瞥見艾森身後的唐岑一點一點退出自己的視野範圍,他拉著行李箱朝後退了一步,對著還在發愣的弟弟道:“過去說。”


    被大哥喊了一聲才回過神的艾森手忙腳亂地從口袋裏翻出鑰匙給他開了門,等雷蒙進門之後,他又提著歐培拉回了唐岑那邊。


    艾森一進屋就看到盤著腿蜷縮在沙發裏的唐岑,他把歐培拉從貓包裏放了出來,慢慢走到了唐岑的麵前蹲下。


    “唐岑。”艾森低聲輕喚他的名字,一連喊了三次,處在茫然狀態中的唐岑才回過了神,微弱地應了一聲。


    “那是我大哥,之前和你提過的那個。”艾森拉過他的手,將冰冷的手心貼在自己的臉頰上,“沒事,我會處理好的,別想太多。”


    唐岑張了張嘴,幾次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他有很多想問的,卻不知道從何問起。


    沉默了一小會兒,艾森歎了口氣,說道:“要是累了就先睡一會兒吧,我和他說完就回來。”


    扯過放在一旁的毯子蓋在唐岑的腿上,艾森又俯身親了一下他的額頭,然後才離開了房間。


    艾森安撫完唐岑,推開另一個房間的門,才跨進去一步就看到自己的大哥翹著腿坐在前兩天他才和唐岑折騰過的沙發上。


    雷蒙捕捉到艾森臉上的表情有些古怪,但他並沒有在意這些細節,單刀直入地問道:“怎麽回事?”


    “同居。”艾森攤了攤手,毫不掩飾兩人的關係。


    雷蒙的眉尾微微一挑,食指輕輕敲著膝蓋骨:“之前說聖誕節要帶回家的那個?”


    艾森點了點頭:“嗯。”


    “怎麽突然又說不回來了?我還以為你又被甩了,還想過來看你笑話。”雷蒙打趣著,卻沒告訴他是自己母親特意要他來的。


    “我沒有被甩……我和媽說了,我以為她有告訴你。”艾森無力地辯駁了兩句,根本不想跟他多說。


    “她和我說了你男朋友……情況不太好,沒跟我說具體什麽情況。”雷蒙回想了一下自己剛剛看見的場景,兩個人分明就好好的,還養了一隻不知道是貓還是狗的寵物,根本看不出有什麽問題。


    可讓雷蒙有些意外的是艾森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居然遲疑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自己的措辭,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等到他的下文:“他的情況有點複雜,每天都要吃藥……”


    “等等,我先確認一下。”雷蒙聽到“吃藥”兩個字時突然出聲打斷了艾森,“你現在這個男朋友,是你之前那個……夢中情人?”


    雷蒙記得自己弟弟上一次失戀就是因為心裏裝了個人,後來在家裏幾番追問之下才招了自己暗戀學長戀人,還偷偷調查跟蹤對方的事情。


    “什麽夢中情人?哥你從哪個世紀來的?”聽到那個宛若寫在上個世紀某個風流情聖的爛俗情書裏的名詞,艾森不由自主地抖了抖,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雷蒙比艾森大了十幾歲,四十三年的人生橫跨了兩個世紀,在上個世紀早已娶妻生子的他現在也鮮少同妻子說那些浪漫的情話,所以也不知道如今這個時代戀人之間是怎樣相處的。


    但這並不影響雷蒙和弟弟的談話,他跳過了這一個微妙的內容,直截了當地問道:“是不是?!”


    “是!”艾森暴躁地揉了揉自己的頭發,給了他一個鏗鏘有力的回答。


    在艾森揉著自己頭發的時候,戴在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跟著手的動作上下晃動著,折射出的銀色光芒在雷蒙的眼前來回閃現著。


    “說清楚,到底怎麽回事?”雷蒙是趕著最早的那個航班過來的,得到這麽個結果,隻覺得因為睡眠不足而隱隱作痛的頭更加難受了。他以為弟弟早就放棄了,誰知道單相思這麽多年不僅追到手,甚至連戒指都帶上了。


    “之前他在倫敦公司工作的時候,我就有聽人提過他的名字。”雷蒙揉了揉被弟弟搞得漲痛不已的太陽穴,卻毫不吝嗇地誇讚著他的戀人,“他很優秀,也很有前途。”


    “雖然當時是你讓爸把他招進公司實習的,但他確實足夠優秀,爸找過他幾次,加薪升職,開了很多條件想把他留下來,可惜他最後還是走了。”雷蒙記得父親每次提起這件事情時,總是露出惋惜的表情,後來他接手公司之後特意翻了檔案,也能理解父親為何想留下他了。


    “他離開英國之後再也沒有消息了,如果繼續在這一行做下去,說不定他現在就不是以你男朋友的身份和我見麵了。”


    “可惜了。”


    雷蒙像是在感歎公司失去了一個骨幹人才,可艾森卻從裏麵聽出了一些其他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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