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艾森被一股突然襲來的寒意驚醒。手在身上一摸,發現昨天晚上還好好蓋在身上的被子已經不翼而飛了,身上和手邊的床單都是冰涼一片。


    艾森不情願地睜開眼,看向了躺在身旁的人。


    房間裏很暗,但還是能清晰地分辨出唐岑卷著被子蜷縮成一坨的背影。


    果不其然,唐岑又卷走了所有的被子。艾森扯了一下被角,不僅沒扯動,睡夢中的唐岑還把被子裹得更近了。


    唐岑喜歡把被子兩側的被角抱在懷裏,把整個人裹進被子裏睡覺,而且很難從他手裏搶走被子。之前艾森早晨沒摟住唐岑的時候,偶爾也會出現幾次,但夏天蓋不蓋被子都沒有太大的影響,他一直沒放在心上。


    隻是入秋之後,早晚的溫差越來越大,艾森被凍醒了之後才意識到這個問題。


    時間還早,把唐岑叫醒分被子實在有些殘忍,但不叫醒自己又隻能挨凍。艾森看著那毛茸茸的背影,突然心生歹念,衝毫無防備的唐岑撲了過去。


    身後突然壓上來的重量直接把唐岑嚇得狠狠地打了個哆嗦,硬生生被驚醒了。正要抬腳踹人,轉頭一看發現是艾森,他眯著眼,看著死死抱著他不鬆手的艾森道:“大早上你幹嗎?”


    挨凍又挨罵,艾森抱著他,蹭著被子委屈地說道:“你把被子都卷走了,我太冷了,隻能抱你取暖。”


    沒睡醒,腦子不太清醒的唐岑花了兩秒才理解他的意思,視線往下一瞟,果然自己又把所有的被子都卷走了。他抬了抬手,想把抱在懷裏的被子抖開,卻被艾森抱得動彈不得,“你鬆開一點。”


    艾森依言鬆開了他,唐岑轉過身,抬手掀開了抱在懷裏的被子。在一陣冷風中,被捂得溫熱的被子落在了艾森的身上,唐岑也順勢鑽進了他的懷裏,臉埋在他的懷裏,嘟囔道:“再睡一會。”


    鬧了這麽一出,唐岑和艾森一直睡到了日上三竿才醒,等他們磨蹭磨蹭收拾好出門的時候,已經到了吃午飯的時候。


    在商場附近找了一家餐廳簡單吃過晚飯之後,艾森就拉著唐岑拐進一家服裝店。


    兩個人手拉手走進店裏,一下就吸引了導購們的目光,一個個子嬌小的女孩迅速竄了過來,熱情地給他們推薦這個季度新上的款式。


    唐岑幹瘦的身體這段時間被艾森養得長了點肉,勻稱修長的身材加上好看的臉蛋,艾森和女孩給他搭了好幾套衣服,穿上身試過之後都意外的合適。


    “怎麽樣?”唐岑拉開簾子,米白色的羊毛衣搭上黑色長褲,上黑下白的搭配從不會出錯,也襯得唐岑的氣質更加溫和。


    “好看。”艾森點點頭,又把女孩手上的那件外套遞給他,“套上試一下?”


    唐岑乖乖套上了外套,厚重的呢絨料子捂得他渾身發熱。女孩幫他理了一下衣領,而艾森在他套上外套後就往後退了一步,仔細打量著他。


    仔細打量一番,艾森如實評價道:“好看。”


    艾森這貧瘠又實誠的評價讓唐岑哭笑不得,這個人平時能說會道,今天卻除了好看以外就沒有其他評價了,也不知道是故意的,還是真的想不出其他詞。


    買完衣服,走了好幾家店,試了一套又一套的衣服,唐岑也有些累了,而且手裏還提著大包小包,兩個人都沒了再往下逛的心思。


    夏季過後,日落的時間也越來越早。唐岑和艾森決定回家的時候,太陽已經快落下了,晚霞鋪灑在街道上,把城市染成了溫暖的橘色。


    踩著夕陽的尾巴,唐岑跟著艾森的腳步,慢悠悠地朝著回家的方向走去。


    從鬧市區回到他們住的地方需要經過兩個路口,走到裏鬧市區比較近的路口時,唐岑站在馬路對麵,被麵前巨大的電子屏上播放的預告片吸引了注意力。


    預告片隻有短短的一分鍾,但唐岑記得那部電影的名字,在他的記憶裏,這已經是十年前的影片了。在十年前贏得了票房和口碑之後,又出了一部又一部的續集,在十年後終於迎來了大結局。


    唐岑盯著屏幕看了好一會兒,直到一分鍾的預告片播完了之後,他才發現艾森一直在看著他。


    艾森抬頭看向了貼在屏幕右側的海報,“你想看嗎?”


    唐岑搖了搖頭,“之前上學的時候聽別人提過,但是一直沒時間看。”


    他依稀記得當年電影剛上映的時候,自己還在巴斯大學念書。有很長一段時間很多人都在討論這部電影,讓他一度懷疑身邊所有人都去看了,隻有自己沒看。


    後來出續集的時候,他不是在忙著畢業論文,就是為公司複雜的人際關係而焦慮。


    那個時候太忙了,為了讓其他人滿意,他甚至一整個月裏都睡不了幾次安穩覺。


    “沒想到現在才大結局。”唐岑看著海報上印著的字,感慨道:“十年了。”


    十年前他擁有的,十年後全都不在了。他或許犧牲了很多,付出了很多,但所有的一切終究躲不掉走向結束的命運。


    現在唐岑再回頭看那時的自己,隻覺得是個笑話。恐怕也沒有人像他這樣二十歲的時候活得稀裏糊塗,三十歲了還活得不清不楚。


    紅色的信號燈閃爍著,在唐岑說話的間隙裏變成了綠色。


    唐岑收回了視線,艾森把東西全都換到左手,騰出右手拉著唐岑走過了馬路。在人來人往的十字路口,艾森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海報,“下個月十號上映,我們可以一起去。”


    遠處被黑暗吞噬得殘破不堪的晚霞,唐岑抬頭望著那還未消失的幾縷暖橘色,淡淡道:“等我把前麵的補完吧。”


    “好。”


    回到家,艾森在廚房做飯,唐岑把剪了吊牌的衣服扔進洗衣機。


    衣服在洗衣機裏來回翻滾著,廚房也時不時傳出幾聲瓷器碰撞或是刀落在案板上的聲音。唐岑放空了腦袋,癱在懶人沙發裏玩手機,一直到艾森喊他來吃晚飯的時候,他才掐滅了屏幕。


    等到吃完晚飯,艾森正要收拾的時候,一直在走神的唐岑突然伸手搶先一步拿走了他麵前的碗,“我來吧。”


    “怎麽了?”艾森詫異地看著他,不明白他為什麽突然這麽緊張。


    唐岑把餐具疊成一摞放進水槽裏,擰開水龍頭,任由水流衝刷著上麵殘留的油漬。站在水池邊,唐岑背對著艾森說道:“以後這些...我們輪流做吧。”


    一直以來,唐岑都習慣自己解決問題,突然之間艾森什麽事都不讓他做,讓他有一些不適應。很早以前他就想和艾森說這件事,但又不知道怎麽說才合適,一直拖著,就拖到了現在。


    艾森仔細回想了一番,從剛才吃飯時唐岑臉上那些細微的表情裏看出了些許端倪。他隱約察覺到了先前的相處方式或許還是存在著某些問題,但他不知道究竟是哪裏又出了問題,不過既然唐岑能主動說出來,這也不是什麽壞事。


    “那我去忙了。”答應了唐岑的建議,艾森多看了他兩眼就回到臥室拿電腦去了。


    聽到艾森的腳步聲遠去後,唐岑才慢騰騰地拿了洗碗布在盤子上打著泡泡。


    從臥室裏傳來的敲打鍵盤的聲音,一下下落在唐岑的心頭,攪得他心煩意亂。


    唐岑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突然又變得這般陰晴不定,或許是藥的問題,又或者是他自己的問題。


    擰開水龍頭,巨大的水流聲掩蓋了艾森敲鍵盤的聲音,直到把盤子上的泡沫衝洗幹淨,依次擺在瀝水籃裏,唐岑才關上了水龍頭。


    木著臉站在水池前,唐岑的視線在廚房裏來回飄蕩,幾把錚亮的刀整齊地擺在不遠處的刀架上,利器唾手可得。


    他伸出手,在指尖快要觸碰到刀把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了艾森的聲音:“我去洗澡了。”


    那一聲將唐岑驚醒,他看著隻差一點點就要握住刀把的手,意識到自己剛才要做的事情,像是被燙著了一樣飛快地收回手,朝著艾森聲音傳來的方向跑去。


    艾森這時候已經進了浴室,他正要關上門,一隻手突然從門縫裏伸了出來,扣住了快要關上的門。


    唐岑看著門一點點合上,來不及多想就用手頂了進去,“艾森。”


    一聽唐岑的聲音,擔心夾到他,艾森趕忙鬆開了手,門順勢被唐岑拉開了。


    門開了,唐岑小喘著氣站在門邊,他看著滿臉錯愕的戀人,突然有些手足無措。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麽的唐岑突然陷入了沉默,腦海裏閃過無數念頭,卻沒有一個能解釋。


    過了一會兒,唐岑咽了咽唾沫,抬頭對上了艾森寫滿擔憂的眼睛,難為情道:“一起洗吧。”


    艾森一愣,看著唐岑泛紅的耳尖,血液突然瘋狂向下湧去,他甚至聽到自己腦袋裏某根弦繃斷的聲音。


    往後退了半步,艾森用力把唐岑拉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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