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岑現在已經無路可退了,因為他親手將自己的退路斬得一幹二淨。


    思量了許久,唐岑還是決定出國。很早之前他就辦好了去歐洲的簽證,當時隻想去那裏旅行散心,沒想到最後竟是“逃亡”到異國他鄉,徹底和陸晟斷絕關係。


    但唐岑還沒有想好日後去哪,隻是大致定了個目的地,他想先到英國,在那停留幾天再做打算。


    唐岑拉出行李箱,掃視了一圈臥室之後,他突然無從下手了。


    這個房子裏有多少東西是屬於他的,是他可以帶走的?


    幾乎沒有。


    電腦、手機、錢包、藥……唐岑把能想到的東西一股腦都扔進了行李箱裏。他甚至都沒有整理,隻是胡亂地堆在一起,數據線和耳機線絞著領帶纏在一起,整個行李箱看起來一團糟。


    把東西都丟進行李箱之後,唐岑在床尾坐了很久。他低著頭像是在發呆,又像是在清點自己的東西,很久都沒有動,直到手機響起。


    丟在地上的手機“嗡嗡”振動了兩下,唐岑回過神時屏幕已經暗了下去。他撿起手機,摁下解鎖鍵,看到上麵舅舅發來的消息:“什麽時候回來上班?”


    唐岑向後一倒,躺在了柔軟的大床上,床單的冰冷隔著薄薄的襯衣透了過來,激得唐岑打了個冷戰。


    放在身側的手機屏幕已經暗下去,唐岑拿起來又摁下了解鎖鍵,手機解鎖之後又跳出了之前的界麵。


    他遲遲沒有回複那條短信,眼神放空地看著手機,等它自動鎖屏後又解鎖。


    不厭其煩地重複了幾次後,唐岑敲下了一行字發了過去,之後就將有些酸疼的手臂砸在床上。手臂落在厚重的床墊上,發出“嘭”的一聲悶響,手機也脫手掉到了地上,發出了同樣的響聲。


    他說:“舅舅,我想辭職。”


    唐岑在床上躺了很久,就在他快要睡著的時候,掉在地上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被鈴聲驚醒的唐岑趕忙爬了起來,翻過身把手機從地上撈起,他看到上麵顯示的來電人是蘇瑜清,歎了口氣才按下了通話鍵:“舅舅?”


    “別墅是你母親留下的,鑰匙自己保管好。”開門見山,沒有任何累贅的問候,蘇瑜清還是一如既往地直接。


    唐岑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舅舅說的是他曾經療養的那個別墅,他隱約感覺那裏有自己熟悉的氣息,但沒想到別墅的主人竟然是那位素未謀麵的母親。


    “我知道了。”既然是母親留下的,舅舅提醒了之後唐岑也迅速翻找出了鑰匙。


    唐岑以為舅舅隻是為了提醒自己不要忘記母親的遺產,但這次他破天荒地又多問了句:“之後有什麽打算?”


    對舅舅突然的關心有些措手不及,但唐岑還是如實回答了:“還沒想好,先去英國再決定。”


    那邊沉默了一會兒,隨後又問道:“簽證都辦好了嗎?”


    “辦好了。”唐岑沒想到舅舅會問這麽多,當年他第一次去英國留學的時候,父親甚至都沒有送他。


    “嗯。”唐岑聽到舅舅應了一聲,又看到一地淩亂的行李,便想找個借口掛斷電話,誰知蘇瑜清又說出了更令唐岑錯愕的話:“我會再給你匯一筆錢過去,找到住處之後告訴我一聲,以後有什麽需要幫助的再來找舅舅。”


    “……好,謝謝舅舅。”唐岑以為舅舅也會像父親一樣,現在聽到這些話隻覺得喉嚨裏酸澀得像是卡了什麽東西一樣,他努力吞咽了好幾下才讓自己感覺舒服些。


    原來不是每一個人都會對與自己血脈相連的孩子惡言相向的,唐鬆源如此冷漠無情,襯得其他施與唐岑幫助的人更加和善,即使做的都是些微不足道的事情。


    掛斷了電話,唐岑迅速收拾好了東西就拖著行李箱離開了。這個時候離唐岑訂的航班起飛還有46個小時,但他寧願住在酒店裏,也不想在失眠的夜晚一個人對著冰冷的天花板到天亮。


    當唐岑又一次獨自登上前往英國的飛機時,他和陸晟的過去才宣告終結,但從他落地的那一刻起,他和艾森之間糾纏的藤蔓就已經萌芽破土了。


    唐岑本以為離開了故鄉心情能平靜下來,沒想到還是忐忑不安地度過了漫長的飛行。


    下了飛機,唐岑看著有些陌生的機場大廳,一時間又拿不定主意了。他記得有幾個勉強稱得上朋友的人在英國定居,但是他又怎麽拉得下臉去投靠他們,何況自己回國後他們之間早已沒了來往。


    與唐岑稱得上好友的安迪和莉莉在畢業之後就去了意大利定居,在唐岑回國的那一年他們結了婚,當時他們還給唐岑和陸晟發了邀請函,但那個時候情況特殊,兩個人還是缺席了那場盛大的婚禮。


    猶豫不決的唐岑在機場出口徘徊了許久,還惹得幾個安保人員多看了他幾眼。


    天色漸晚,長時間的旅途令本就疲憊的唐岑看起來更加憔悴。他在門口徘徊了許久最終還是走出了機場,拖著沉重的行李箱坐上機場通往倫敦市區的大巴。


    到了市中心,唐岑隨便找了家還算眼熟的酒店就進去了,但他事前沒有預訂,還是花了好一會兒才辦理好入住手續。


    拿著房卡,唐岑才晃晃悠悠地進了觀光電梯。電梯緩緩上升,眼前的街景也逐漸縮小,時間不算太晚,街上還是一片燈火通明,隻是這景色似曾相識。


    唐岑看著下方繁華的街景,突然回想起過去和陸晟熱戀時,他們曾在巴斯的山上野營,而那個位置正好與這座酒店相反。


    當時夜幕降臨,兩人坐在山頂眺望遠方的夜景,看著夜景的同時又為自己的未來而迷茫著。


    唐岑後悔來到英國了,他選定英國作為第一個落腳點的時候隻想到自己對這裏還算熟悉,卻忘了在這個國家有太多和陸晟有關的回憶。


    他不是鐵石心腸的人,就算到了這個份上,還是沒法完全放下。他需要時間,而如今倫敦的一草一木在唐岑眼裏都格外地刺眼,他光是看著就覺得渾身刺痛。


    光想著自己的事情,唐岑完全沒注意到周圍還有其他人,所以走到拐角的時候,他毫不意外地撞上了對方。


    “唔!”唐岑被撞得退後了兩步,捂著自己的鼻子悶哼了一聲。


    “非常抱歉,我沒有注意到拐角還有人。”對方連聲道歉,又看他捂著鼻子,趕忙上前仔細檢查了一下,“沒事吧?”


    唐岑摸了摸鼻子,也不知剛才撞到了哪裏,鼻子雖然疼但也沒有流血。身體無事,唐岑擺了擺手:“沒事。”


    本就是他分神才撞到了對方,沒想到反而是對方向他道歉,而抬起頭的時候更是看見了麵前這個高大英俊的金發男人眼裏擔憂的神色,唐岑心裏也有些過意不去。


    “你……”金發男人看到唐岑的臉時愣了一下,最後隻說了句“沒事就好”隨後就匆匆離開了。


    唐岑揉著鼻子看著男人匆忙離去的背影,覺得這人有些奇怪,但隻心裏嘀咕了兩句就隨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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