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岑睜開眼的時候,鼓膜振動著,尖銳的耳鳴聲在他的大腦裏叫囂著,飛機引擎發出的轟鳴聲吵得唐岑的太陽穴突突地疼。唐岑壓了壓耳朵的軟骨,耳鳴聲過了好一會兒才消下去。


    他轉了轉脖子,聽到骨頭發出了令人牙酸的咯咯聲。唐岑抖了抖身上的毯子,又懶懶地靠在頭等艙配備的軟枕上,慢慢縮進毯子裏揉著眉心。長途飛行對大多數人而言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情,對唐岑也不例外。


    “女士們,先生們……”頭頂的廣播響起,唐岑看了看手表上的時間,飛機差不多要準備下降了。照著廣播提示調直了靠背,唐岑靠在軟墊上透過狹小的玻璃窗看著外頭的景色,滿眼都是星星點點的燈火,在黑夜中閃爍著。


    伴隨著短暫的失重感,飛機落在了跑道上,滑行到了指定的位置。唐岑坐在座椅上,活動了幾下有些酸痛的腿才站起身,拿起行李從艙門走了出去。


    唐岑站在廊橋上,熟悉的溫度和變得有些陌生的景色讓他失神了幾秒。他茫然地跟著機場的指示牌走到了轉盤處,看著行李一件件被人從上方送到傳送帶上,然後滾落到轉盤上。


    兜裏的手機振動了兩下,唐岑翻出來一看,是陸晟發來的消息:“到了嗎?”


    “到了。”唐岑按下發送鍵的時候,正好看到自己的行李出現在上方的傳送帶上。等到自己的行李傳送到麵前,唐岑才不緊不慢地將它提了起來,拉出橫杆,拖著它走向了出口。


    唐岑在角落裏看到了早已等候著的司機,沉默地將行李遞給他。


    “咣當。”裝著唐岑行李的後備廂被司機合上了,年輕力壯的司機關門的動作有些大,震得坐在車裏的唐岑晃了幾下。


    唐岑低垂著眼,看著手機,但等了許久,漆黑的屏幕都沒有再亮起。又是一聲“咣當”,直到司機坐上了駕駛座,唐岑才抬頭看著機場出口拖著行李箱,神色匆匆的旅客。


    黑色的轎車行駛在路上,唐岑靠在窗上看著外頭飛速倒退的夜景,手指摩挲著口袋裏的手機。


    到了家,在門口等了許久的管家迎上唐岑坐的車,將他的行李從後備廂取出。他回頭看見唐岑沉默地站在他身後,才趕忙朝樓上指了指:“先生在樓上書房等您。”


    唐岑瞥了兩眼自己的行李,才緩緩轉過身進了屋。上了二樓,他站在書房前抬手叩了叩門。


    低沉的男聲透過門板傳過來:“進來。”


    進了書房,唐岑走到桌前站定:“父親,我回來了。”


    唐鬆源翻著手上的文件,頭也不抬地說道:“嗯,這兩年在英國怎麽樣?”


    唐岑放在身側的手緊緊地握著,力道大到連指甲蓋都泛起了青白色。過了幾秒,掌心傳來的刺痛感紮著唐岑的神經,他才默默地放鬆了手,麵不改色地說道:“還行。”掌心卻印著幾道深深的紅痕。


    “這兩天你先休息,下周和我去公司。”或許是唐岑剛才短暫的沉默讓唐鬆源察覺到了,他難得抬頭看了眼唐岑。


    唐岑低著頭,燈光打在頭發上投下來的影子擋住了他此時的表情。他知道這次回來肯定不是輕鬆的家庭團聚,但沒想到這麽快就會進到父親的公司裏。


    “好。”唐岑應下了之後就安靜地退出了書房。


    “哢嗒——”書房的門合上了。


    …………


    “我回來了。”唐岑打開門時,公寓裏靜悄悄的。他衝屋裏喊了一聲後才把鑰匙塞進口袋裏,將行李箱從門口提了進來後又順腳把門踢上。


    門剛關上時唐岑還沒來得及伸手拉行李箱,剛轉過身就被從房間裏衝出來的陸晟撞了個滿懷。抱著他的男人在他的頸窩間來回蹭著,毛茸茸的頭發蹭在身上有些癢。


    唐岑揉了揉陸晟的頭發,嘴角難得揚起了愉悅的弧度。在這狹小的公寓裏還有一人在等他回來,才讓唐岑熬過了三個月的實習和二十個小時的長途飛行。


    “想你了。”陸晟抬起頭,親了親唐岑的嘴角,手滑進襯衫的下擺,沿著唐岑的胯骨慢慢向上撫摸,在那一小塊凸起的骨頭上打圈。


    陸晟精準地挑撥著唐岑的敏(感)點,被摸得兩腿發軟的唐岑忍不住向後倒去,一邊躲著陸晟的親吻一邊喊道:“我還沒洗澡!”


    聞言陸晟果然停下了親吻,盯著唐岑看了兩秒,那眼神看得他渾身發麻。就在唐岑準備掙脫懷抱時,陸晟猛地抱起他:“一起洗。”


    “等等!”被陸晟猝不及防地橫抱起,唐岑掙紮了兩下,也沒能掙開,隻能環著他的肩膀被他抱進了浴室。


    唐岑回來時雖然不是很晚,但也已經天黑了,公寓的燈就這樣一直亮著,直到第二天清晨,天邊微微泛白時才熄滅。


    不太寬敞的雙人床上,唐岑裹著被子蜷縮著,斜躺在床上。他將頭擱在陸晟腿上,陸晟則坐在床邊替他吹著頭發。


    在飛機上唐岑幾乎是一整天沒有睡,昨晚又被陸晟拉著折騰了大半天,勞累過度,做到一半就撐不住昏睡過去了。現在陸晟替他吹頭發,吹風機風葉轉動的聲響都沒能吵醒他。


    房間裏隻有風葉轉動的嗡嗡聲,吹了七八分鍾,陸晟摸了摸唐岑的頭發,確認差不多都吹幹了才關上吹風機。將吹風機丟到地上的軟墊上,陸晟將唐岑扶起,往裏邊挪了挪,才抱著他躺回了床上。


    “唔……”可能是感受到了被挪動的動靜,唐岑坐起來時不太舒服地哼了兩聲,但沒有醒,再度躺下後就習慣性地往陸晟溫暖的懷抱裏縮了進去。


    陸晟看著往自己懷裏拱的人,無奈地笑了笑,手指在他眼瞼下的青黑處來回撫摸著。


    這個假期唐岑不在他身邊,但兩個人聯係的次數也不多,唐岑很忙,忙到連消息都是時有時無地回著。陸晟一開始還稍微有些不自在,現在看到他那濃重的黑眼圈,那點不滿頓時被拋於腦後。


    “辛苦了。”陸晟摟著唐岑,親了親他的發頂。


    直到傍晚,唐岑才不情願地睜開眼睛。陸晟折騰得有些過火,他現在醒來的時候不僅渾身不舒坦,頭也昏昏沉沉的。


    唐岑在床上來回滾了滾,才抬起頭打量了一圈房間。看了眼書桌他就知道這是陸晟的房間,但現在陸晟不在房間裏。唐岑仔細聽了聽,也沒聽到公寓裏有其他聲音,也不知道陸晟去哪了。


    床上的被單已經換過,除了他身下那一塊被他睡得溫熱以外,其餘的雖然有些褶皺但都是冰涼的,看來陸晟走了有些時候了。


    唐岑躺在床上,手摸著另一側冰涼的床單,眼睛卻克製不住地閉上了。他的時差還沒完全倒過來,現在還困得很,但迷迷糊糊間唐岑好像聽到了陸晟回來的關門聲。


    陸晟進來時看到唐岑還縮在被子裏,動都沒動,大約是還沒醒。他小心地關上門,盡量不發出大的聲響,轉過頭時卻看到唐岑從被子裏鑽出來,隻露了個頭在外邊,眯著眼問道:“你去哪了?”


    “吵醒你了?”陸晟坐在床邊,揉了揉唐岑的頭。


    “沒有。”唐岑邊打著哈欠邊蹭著他的手心,仰躺在陸晟腿邊,卻看到他的臉色有些糟糕,看起來像是生氣了。他拉了拉陸晟的袖子:“你怎麽了?”


    被唐岑拉了下袖子,陸晟才猛然回過神,他反握住唐岑的手,俯(下)身親了親他的眼角:“沒事,課題有點問題而已。”


    “哦。”唐岑不知道陸晟什麽時候又接了新的課題,但假期那麽長,他又不在學校裏,陸晟一個人待著大約也是無聊吧。


    陸晟見他突然開始走神,捏了捏他的鼻尖問道:“還困嗎?”


    唐岑沒好氣地打開他作亂的手:“困,還餓。”


    陸晟俯身壓在唐岑身上,按住唐岑準備打他的手:“要吃飯還是繼續睡?”唐岑還困著,下手沒分寸,陸晟剛剛被打得有些疼,卻沒生氣,他看了看外邊的天色,“你睡了一整天,現在已經天黑了,要吃飯就得早點出門。”


    身上突然疊加了一個成年男人的重量,唐岑掙紮了幾下都沒掙開:“你好沉。”


    陸晟依言坐了起來,唐岑在床上伸了個懶腰,打了個長長的哈欠:“去吃飯吧,晚上回來再睡。”說著還伸出手,要陸晟拉他起床。


    無奈地搖了搖頭,陸晟伸手抓住唐岑的手,將他從床上拉了起來:“吃飽了就睡,你是豬嗎?”


    “我不是!”本來還睡意朦朧的唐岑被這一句話弄清醒了,他抄起床上的枕頭往陸晟身上砸去,邊砸邊辯解道,“我這是在倒時差!”


    陸晟沒防備,被唐岑砸了兩下才反應過來。他反手搶過唐岑砸來的枕頭,圈著人坐在床邊:“好好好,倒時差,倒時差。”


    “你……”唐岑才喊出了一個單字,沒來得及還嘴就被陸晟堵住了剩下的話。


    唐岑被陸晟親得暈暈乎乎的,抬手撫上陸晟的臉頰,手指穿過他的黑發,感受著陸晟更加熱烈的回應。


    那三個月裏他一直期待著的,如今終於有了回應。


    第一次,唐岑體會到了期待得到回應的滿足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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