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溯那兒,的確得到了一些另外的消息。


    他當初把少年送回去,其實是因為少年對他的排斥態度。


    他在之前,其實一直想著,他是可以和少年一直過下去的。


    但是自從那天晚上之後,一些事情就開始變得不受掌控。少年因為他的疏忽受到了傷害,在那之後,又開始慢慢地排斥他的接近。


    他本來想著,就算這樣也沒關係——等到時間慢慢過去,少年總歸是會軟化的。


    可是事情總不會像人想象的那樣發展。


    少年的身體越來越差,對他的排斥也越來越嚴重,謝溯稍稍碰到一點他的身體,就能感覺到少年身體的僵硬。


    他不喜歡他了。


    ………或許還很討厭他。


    謝溯有點兒喘不過氣,他左右思量了很長時間,終於把少年送回了嚴昶景那邊。


    少年在嚴家過得似乎不是太好,謝溯在試圖著手去查這方麵的事情,這一次的讓步,其實也有嚴昶景給他的利益條款在。


    嚴昶景暗示了一些東西,他可以為謝溯給一些助力——這樣的助力,當然並不是在商業方麵。


    而是在謝溯最迫切的地方。


    ——嚴家持有私立學校的一些股份,嚴昶景可以做主,給謝溯一些方便,讓他去查少年之前經曆過的事情。


    少年以前的距離,對於謝溯來說,是一片空白的。


    他什麽都不知道,派出去的私人偵探一直都說需要時間。謝溯覺得先把少年送過去也好,先不說其他的——嚴昶景對待少年的態度,的確是很和緩的。


    他能照顧好他。


    謝溯一直覺得這是為了少年好,既然阿鈺排斥他,他就暫時不要出現在他麵前——等到他把過去的一切都調查清楚了,他就可以把少年再帶回來。


    他能讓少年喜歡他一次,也就可以讓少年喜歡他第二次。


    ——直到他發現了一些情節異常惡劣的東西。


    事情的起初源於一個意外,謝溯主要查的兩方麵,是少年在學校,和他在嚴家的事情,而他的雇傭偵探們,也都主要針對這兩方麵在調查。


    嚴昶淩之前也在少年已經待過的學校學習了一段時間,也有人從這個方麵查了下去,一路下來,就有人查到了一點關係。


    ——嚴昶淩的朋友裏,有一個人的女朋友,是費家的女兒。


    ——費雪雪。


    作為私家偵探,他們對於雇主的隱私並不抱什麽窺視的心理。但是關於費家的事情,很多人隱隱約約都是知道一點的。


    他們的雇主雇傭他們的原因,就是那位因為被雇主捧在手心裏的少年。


    他們大概都知道少年在宴會上已經出過一件事,但是具體並不清楚是什麽樣的事情,隻是嚴昶淩身邊忽然有人和費家聯係上了,他們自然而然就會順著調查下去。


    費雪雪和她的男友,還沒有分手。


    調查一件事情最難的點,其實不在於調查下去,而是沒有一個可以找見的線頭。一旦這個線頭找到了,讓整件事情浮出水麵,也就隻剩下了一個時間問題。


    那個發現了線頭的私家偵探慢吞吞地跟著線頭查了下去,知道了費雪雪和嚴昶淩的朋友是什麽時候表白,什麽時候戀愛,什麽時候接吻,什麽時候見過了雙方家長。


    調查一對毫無防備心的小情侶,可比去挖被一個豪門藏得嚴嚴實實地事情要容易多了,平常費雪雪會被一些狗仔蹲著,有一些對付狗仔的經驗。但是狗仔和私家偵探在技術上的差距是天差地別的。


    她的小手段,可以擋住一些抱著僥幸心思的狗仔,但是卻擋不住一位技術流的私家偵探。


    小情侶的一切東西都被私家偵探調查了出來,然後他就發現——費雪雪的男友,是在她的生日宴會上過去了一趟的,這一點其實很正常,畢竟兩人都已經是見過了家長的男女朋友了,不去參加另一方的生日宴會,才會讓人覺得有點兒奇怪。


    讓偵探覺得奇怪的是——他在查那位男朋友,去參加費雪雪的生日宴會的時間,反而受到了一點兒阻力。


    有人故意抹掉了一些訊息,這一點反而讓那位偵探覺得有趣起來,他又調查了一段時間,終於把那些被抹掉的消息查了出來。


    小情侶中的男朋友,在去給他的朋友慶生的時候,是帶了朋友一起的。


    也算是給兄弟們過過門路,再讓女友搭上一些其他的關係。而這些關係裏,有一位,就是嚴昶淩。


    ——嚴家新找回來的小公子,真真正正的嚴家二少。偵探覺得這個事情還真他媽的有點兒意思,他直覺這位真二少身上應該有些問題,但是再往裏麵查,就什麽東西都摸不到了,幹脆就把這件事情直接傳給了自己的老板。


    謝溯在拿到這份調查結果的瞬間,就察覺到了不對勁的地方。他之前一直都不知道,在費家的宴會上,居然還有一個嚴昶淩的存在。


    他看著那份調查結果,反反複複地看了幾遍,心裏的不詳預感逐漸加重。


    謝溯大約有了某一個猜測。


    卻又不敢確定,於是他又出了一筆錢,讓人去調查嚴昶淩在費家宴會那晚之後的動向。


    嚴昶淩到底還是要上學的,這件事情倒是還算好調查,隻是要接觸到知情人員,略微需要一些手段。


    沒有半個月,新的調查結果就出現在了謝溯的桌麵上。


    ——似乎是因為要高考的原因,嚴昶淩在那晚之後,就再沒出現在外界,可能是在家裏複習。他正常地進行了高考,在高考之後,又失去了蹤跡,就連他交好的幾個朋友都聯係不上他,後來聽了不知道哪兒出來的消息,說嚴昶淩是出國去浪了,畢竟剛剛高考結束,高考生想要去國外放鬆,也是一件很合理的事情。


    這份調查結果如果分出來看,那麽也隻是一份不太普通的富家子弟日常生活報告而已,然而把他的動向和之前的那份資料一合,謝溯就確認了自己的猜想,他閉了閉眼,想要強行把怒氣壓下去,但是這樣的舉動,就像是在燒斷的高壓電線上倒水滅火一樣,沸騰的情緒不但沒有得到壓製,反而爆發得更加徹底。


    ——是他!


    謝溯一瞬間就把當初的事情想了個清楚,從他看了一半,無法修複的費家酒店裏的監控錄像,到黎溫朝當初的冷靜說辭。


    事情已經很明顯了。


    ——當初對少年做了那樣的事情的,並不是那位給少年下藥的新貴。


    而是和朋友一起去了嚴家晚宴,又不知道怎麽的,碰到了少年的嚴昶淩。


    謝溯從一開始,對嚴昶淩的印象就不是太好。


    對方在少年看不見的時候,眼睛裏的情緒完全沒有半點遮掩——他喜歡少年,並且還蠢蠢欲動地想從謝溯手裏奪走他。


    謝溯對他的想法又不渝,又有點兒不屑,他沒有限製少年交友的意思,隻是很不喜歡他交這種對他本身抱有不好的念頭的朋友。


    但是嚴昶淩的身影,也就隻在謝溯麵前晃了一兩次而已,他甚至像是某個不怎麽重要的路人,除了喜歡少年的這一點,其他的地方,對謝溯而言完全沒有任何記憶點。


    然而他現在驟然得到的真相,卻是讓這個沒什麽記憶點的“路人”,驟然在這裏狂刷了一波存在感。


    謝溯坐在自己的辦公室裏,他努力克製著自己的怒火,不想要過分失態。但是事情的惡劣性卻讓他半點兒都無法忍耐。


    他忍了半晌,最後猛地站起身,“轟”的一聲,把擺滿了文件的辦公桌一下揭翻!


    文件劈裏啪啦地掉了一地,擺設的小飾品也砸在地上,被摔出了裂紋。在外麵辦公的助理和秘書忽然聽到辦公室裏穿出來的巨大響動,都驚得不輕,秘書小姐試著過去敲了敲門,但是她連一句話都還沒來得及說,就聽到裏麵傳出來了一個聲音。


    “別管我。”


    聲音壓得很低,感覺像是在強行冷靜的語氣,秘書怵了一下,有些猶豫地放下了手,但是又不知道裏麵到底出了什麽事,隻能試探性地道:“………謝總?”


    空氣安靜了一會兒,帶著某種異樣的壓抑感。


    助理們都意識到可能發生了什麽,簌在一起瑟瑟發抖,秘書小姐也覺得心慌,手心裏都冒出了冷汗,她等了一會兒,才見門從裏一拉,居然就這麽打開了。


    謝溯站在門口,他麵無表情,眼睛通紅通紅,布滿了紅血絲,好像很久都沒休息了一樣。


    ………但是在今天早上的時候,他看起來明明還不是這樣。


    秘書小姐臉色微白,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又很快停住,謝溯和她對視了一眼,視線又慢慢地掃過了自己的助理們,看見他們臉上強做鎮定的表情,手掌緊緊地握成了拳頭,手背上甚至還有一條一條的青筋。


    他的氣勢實在是有點兒過分驚人,這會兒麵無表情,像是什麽下一秒就要擇人而噬的暴君。


    秘書小姐額頭上都浮出了冷汗,她有點兒發慌,連平日裏冷靜的聲音都在發顫:“………謝總?”


    謝溯沉默地看了看她。


    他的眼睛通紅一片,看上去簡直不像是人類,秘書小姐控製不住,又往後退了幾步。


    謝溯頓了頓,收回了目光,他慢慢道:“………今天我不見人——別再敲門。”


    秘書小姐連嘴唇都在打顫,她僵硬都想要擠出一個職業笑臉,但是卻笑不出來,隻能說:“好的,好的………我記下來。”


    謝溯閉了閉眼,重新把門拍上,他被怒火燒得整個人都好像泡在岩漿裏,失去理智,無法冷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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