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一直熬到了第二天早上九點多的時候。


    細心的女仆已經過來敲了好幾次房門,提醒他們要吃早飯,聲音溫柔又恭敬。在此期間,書房外還傳來了一小會兒細細的雜音——這是嚴昶淩起床了,他要去學校上課,少年人總是驕縱的樣子,不是很會體貼別人。


    殷染鈺在半夜兩點多的時候,才追上了他們的進度,錄製下來的加速視頻也變成了正常流速的現場直播。他一直跟到淩晨五點半,直到實在是忍不住疲憊感了,才草草地睡了過去,準備第二天醒來再繼續看。


    謝溯在八點鍾的時候想要叫醒他,殷染鈺勉強自己睜開眼睛,他身上的睡意太濃重了,於是整個人都帶上了讓人心軟的茫然樣子,這讓謝溯猶豫了一下,隻能讓他先起來吃完早餐,再繼續補覺。


    在黎溫朝和嚴昶景終於關閉了電腦,從書房裏走出去了的時候,殷染鈺已經又閉上了眼睛,沉到睡夢裏去了。


    謝溯把端上來的餐盤又拿了下去,他輕手輕腳,生怕吵醒了自己心愛的珍寶。少年睡得很沉,房間裏的窗簾被拉得嚴嚴實實,還帶著一點玫瑰的甜香。


    這樣的場景,美好得像是某種美麗的幻夢。謝溯控製不住地帶起了一點兒微笑,但是這樣的笑意又很快地被收了回去,他把餐盤放到了餐桌上,等女仆過會兒來收拾,自己又撥打了某個熟悉的電話。


    “昨天讓你查的東西,現在有眉目了沒有?”


    謝溯慢慢地往上走,他沒有回房間,而是去了畫室,欣賞自己懸掛著的畫。


    對麵的人回複了幾句什麽,他連著“嗯”了好幾聲,然後說:“如果有其他的工作,你把它們都推掉。這單生意的價值,我保管你會滿意。對了——”


    謝溯伸手在某張畫上敲了敲,他想到了少年昨天晚上說的話,他說:“嚴家也幫我查一查,別把嚴家人驚動了。當然,如果實在有必要,我會把你保下來的。”


    “他在學校裏的情況,我們也得看看。”


    黎溫朝已經換了一身衣服,他萎靡不振,整個人都帶著一股子壓抑的氣息,眼下也有淡淡的青黑,他的粉絲估計很難想象,一直溫柔紳士,彬彬有禮的男神影帝,竟然也會有這麽喪氣的樣子,


    黎溫朝和嚴昶景這會兒已經坐到了餐桌上,嚴昶景依舊是一副不動如山的模樣,他沉默地把早餐往嘴裏送,而黎溫朝卻一點兒都吃不下去,他甚至煩躁地把餐盤裏的雞蛋切成了碎塊兒:“他在學校裏,估計也被欺負得很厲害。我記得那間學校有些地方不放監控………”


    “我會讓人去查的。”


    嚴昶景垂了垂眼睛,打斷了黎溫朝的話,他說:“今天我先處理好公司裏的事情,你的檔期有空嗎?”


    “………有。”黎溫朝深吸了口氣,他說:“我把接下來的行程都推了。”


    嚴昶景應了一聲,他把最後一塊雞蛋送到了嘴裏,等到吃完之後,他就說:“那你明天準備一下,我們去找謝溯,把他………”


    嚴昶景說到一半,就想到了監控裏的情況。他頓了頓,才接著說:“把他先要回來。”


    他的確沒有想到,這個占據了弟弟本應該有的身份十八年的替代品………竟然一直都是過著這樣的日子。他本來以為………


    他本來以為,對方應該過得也還可以才對。


    畢竟,在除卻情感方麵的需求之外,嚴家對他的物質方麵從來都沒有虧待過,嚴家給出去的東西,幫對方堆砌起來的高度,已經是很多人窮盡一生,都沒辦法達到的境界了。


    但是他卻沒有想到,對方的情況,竟然已經到了這麽惡劣的程度。這讓嚴昶景忍不住在心裏皺緊了眉毛。


    離開嚴家,對於對方來說的確是一個好的選擇。但是少年的運氣顯然不是很好——嚴昶景想到了謝溯之前給他發過的那些微星消息,和黎溫朝親口和他描述的,少年身上的嚴重傷痕。


    不管是從嚴昶景自己的方向上考慮,還是為了少年自己著想,他都的確應該從嚴家離開。


    但是卻不能落到謝溯那種喜歡玩弄感情,而且很可能有生.虐.癖.好的人手裏去。


    他應該讀完高中,上完大學,像是個正常人那樣,選擇一份自己喜歡的工作,然後富裕地過完這一生。


    而不是成為什麽人的金絲雀,被人鄙.夷.不.屑,承受更多的,身體上的暴.力.傷.害。


    事情現在還可以挽回。


    嚴昶景這麽想,他會去努力補償對方,現在他要做的第一點,就是先把少年從謝溯的手掌心裏拉出來——不管是作為金.主還是作為愛.人,對方都明顯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水麵看起來還是很平靜的樣子,底下卻一直有暗流在湧動。作為引動了暗流的始作俑者,殷染鈺在小心地把控著水流的流向。


    殷染鈺在下午兩點鍾的時候醒來,他表現得很黏謝溯,謝溯也知道現在是重要的關鍵時刻,少年對他的態度明顯有了不一樣的地方。他坐在一邊處理文件,時不時抬頭看一眼對方,就能和少年對上視線。


    殷染鈺一直在看著他。


    他像是在守護著什麽珍貴的寶物,在謝溯回過頭的時候,他就會努力地露出笑容。


    一切仿佛都在變好。


    謝溯本來帶著的一絲絲的凝重感都在這樣的氛圍裏被吹走了,他忍不住湊過去,和少年短暫地進行親吻。他們隻是最簡單的嘴唇相貼,但是謝溯卻覺得這樣的感覺比以往的任何一次感覺都要好。


    一天很快就過去了。


    謝溯有條不紊,心情愉悅極了,和他相反,嚴昶景和黎溫朝的感覺就要複雜得多了。尤其是後者,他的焦慮情緒在一點一點地累積增加,某種不好的猜想讓他恨不得能在下一秒就能出現在少年麵前,然後把他從名叫“謝溯”的泥潭裏麵拉出來。


    在第二天的清晨到來之後,殷染鈺和謝溯準點兒起了床,黎溫朝和嚴昶景比他們起的更早。黎溫朝還算是休息了一會兒,而嚴昶景在這段時間內,則是連眼睛都沒有合上過。


    他用最快的速度處理完了公司裏需要他處理的事情,然後和黎溫朝一起坐上了前往謝溯現在所在的城市的飛機。在早晨九點鍾的時候,謝溯就接到了來自於嚴昶景的電話。


    “我們應該有些事情,需要談談。”


    嚴昶景這麽說,他的態度比起之前,要冰冷很多,殷染鈺隔著一層係統屏幕,都覺得自己要被他的語氣凍出冰碴子了,但是謝溯卻半點兒都沒有被凍住的意思,他說:“嗯?你平常不是忙的很嗎?怎麽忽然有時間,和我有事情說了?”


    謝溯的態度說不上壞,但是也沒有多好,他說的話,像是什麽朋友之間的調侃,但是因為他的語氣問題,這話聽起來又戴了幾絲嘲諷的味道。讓人心裏不舒服,但是又沒辦法指責他什麽,可以說是很會膈應人了。


    嚴昶景卻沒被他的話給膈應到,他的態度很平靜,甚至半點兒都沒有遮掩的意思:“我的確一直都很忙。所以我們長話短說——嚴餘是不是在你哪裏?”


    謝溯被他這麽直接的態度驚到了一點兒,他挑了挑眉毛,有點兒慶幸自己在看到了來電號碼的第一時間就離開了房間:“嚴餘?”


    嚴昶景平靜地應了一聲,他說:“他是嚴家的人,麻煩你照顧他這麽長時間了,我現在過來,接他回去。”


    這話說得,可真是冠冕堂皇。


    謝溯想到殷染鈺之前惶恐的模樣,他皺了皺眉,但是語氣卻是輕佻的:“你可能是誤會了什麽。我這裏可沒有嚴家的人。你估計是找錯地方了。”


    這樣的態度,無意是很輕浮的,會讓人覺得很不受尊重。但是嚴昶景半點兒都沒有被謝溯帶著走,他半點兒火氣都沒被激起來,語氣依舊冰冷而平板:“我在你公司。”


    謝溯頓時頓了一下,眉頭慢慢地皺了起來:“……………”


    嚴昶景繼續說:“我希望我們能好好談談,謝溯。”


    謝溯在心裏嘖了一聲,他慢慢扯出了一個笑臉,語氣也慢慢冷了下來:“你這樣子,可不像是想和我好好談談的意思啊,昶景。”


    “嚴餘算是我的弟弟。”嚴昶景說:“你對他做了什麽,之前你是跟我說過的。”


    ——在幾個月之前,謝溯曾經用微星騷.擾過嚴昶景一次。


    那時候,他還不知道殷染鈺的來曆,因為馬上就要得到自己的珍寶了,濃烈的情緒完全沒有地方發.泄,所以謝溯就找了嚴昶景。


    在謝溯的朋友裏麵,嚴昶景無疑是嘴巴最嚴,口風最緊,而且也最靠譜正經的那一個,所以謝溯對於自己並不光彩的舉動完全沒有任何遮掩,全部告訴了嚴昶景。


    他和這個朋友之間,還有強大的利益關係連接著,就算對方對他的一些行為看不慣,但是也絕對不會和他斷開聯係,謝溯有恃無恐,也因此毫無隱瞞。


    而現在,他們之間的行為對象調轉了。


    有恃無恐的那個人變成了嚴昶景,並且和之前的謝溯不一樣,除了兩人之間的利益關係之外,他手裏還捏著讓謝溯後悔得恨不得哐哐撞牆的微星記錄。如果早知道殷染鈺和嚴家有著這樣的聯係,謝溯絕對不會把曾經的舉動和想法告訴嚴昶景——他一個人都不會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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