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屏的孔雀並沒有引來心儀對象的連連稱讚,殷染鈺直接把他當個百科全書來聽。係統不甘落後,全網絡收集相關資料,摘取對應的文字,在光屏上一排排地顯現出來,在謝溯有一次偶然錯誤的時候,還在屏幕上為宿主高亮提醒,可以說是十分盡職盡責了。


    殷染鈺不知道為什麽就感覺係統竟然有點兒可愛………他維持沉默,繼續聽百科全書叭叭了一會兒一些和植物有關的奇異傳聞,就被手機響鈴,好像接了個什麽電話似的謝溯帶去吃飯了。


    係統冷漠地揭穿了謝溯的偽裝:“宿主,這是他提前定的鬧鍾。”


    殷染鈺:“………………”怎麽回事,係統怎麽越來越可愛了。


    就算是在醫院裏,謝溯依舊可以享受到各式色香味美的早中晚飯,殷染鈺被他不動聲色地留了下來,當然也就享受到了來自謝溯的雇傭廚師的精湛手藝。


    ——一桌清淡無比,沒有半點兒辛辣重油食物的午餐。


    主食還是燉得細爛的清粥。


    身為重油鹽和辣椒愛好者的殷染鈺有一瞬間的沉默:“………………”


    然而本來貼心的謝溯卻好像什麽都看不出來一樣,溫和開口:“抱歉,我拿到你的體檢報告的時候,也不小心看到了一些——你有嚴重的胃病,食物最好還是以清淡為主。”


    不但需要清淡,最好還要少餐多食,精心調養。而這些事情,都是徐尹和老崔很難做到的。


    但是謝溯就不一樣了。


    他不用殷染鈺做任何事——當模特兒的時候除外,他有能力提供給殷染鈺最好的身體療養方案,並且去實行這樣的方案,而這也會是他之後把人接過來的助力之一。


    謝溯勝券在握,他說話的時候,神色真誠懇切,語氣也很溫和,讓人根本生不出任何負麵的情緒。殷染鈺微微抿著唇,先說了一聲沒關係,又道了謝,就慢慢地喝起了粥。


    私人廚師不愧是私人廚師。


    清粥糯軟鮮美,素菜清淡微甜,就算是白水肉,澆在上麵的湯汁也濃香誘人。


    就算殷染鈺並不怎麽喜歡清淡的飲食,但是也沒有多大的排斥,謝溯嚴格把控了他的進食程度,在殷染鈺自己吃了個八分飽,但是因為自身習慣,還是不想停筷的時候,他就極其自然地叫人過來,把飯菜都撤走了。


    殷染鈺微微一頓,不過也沒多大的排斥感,他接過謝溯遞過來的手帕擦拭嘴角,整個過程都被照顧得十分妥帖。


    “現在時間還早,我之前和崔先生他們之前說好的,在晚上的時候送你回去。阿鈺有沒有什麽想看的東西?”


    殷染鈺隨之搖頭,把話語的主導權全部交給了謝溯。


    在謝溯自己有意的時候,他無疑是一個十分討人喜歡的人。


    他知識麵涉獵廣泛,好像對什麽都很有研究,了解極多。性格溫和真摯,給人一種踏實可靠的感覺,一些略顯親昵的小動作,他也都做得十分自然,讓人半點兒都沒有被冒犯的不適與排斥。


    這麽一個人,很容易就能讓人生出好感和信任。一天下來,殷染鈺雖然對他沒有太多的好感滋生,但是也的確一整天都心情舒暢,維持在愉悅的標準度裏。


    在下午六點的時候,他們又一起坐上了回市區的車,秘書已經提前回去了,謝溯帶了專門的司機,他和殷染鈺一起坐在後車座上,整個人依舊是放鬆自然的樣子——如果不是殷染鈺有意晃了一下,挨到了一點兒他的手臂的話,他可能也就真的信了。


    “是頭暈了嗎?”謝溯小心地扶住了一點兒殷染鈺的肩膀,殷染鈺略有不適地退開了,低聲說了句抱歉,又說自己沒事。


    “如果哪裏不舒服,可以第一時間告訴我。”


    謝溯一個字都沒信,他看了殷染鈺的體檢報告,這個身體羸弱的少年也不知道都經曆了些什麽,他有嚴重的營養不良、腸胃炎,全身上下都有不同程度的長久性損傷,這無疑是讓人十分驚悚的事情。


    這意味著在少年起碼在一段時間之前,都還在承受著不間斷的肢體暴力,而這些暴力侵.害留下的痕跡,在半個月,或許更久的,少年沒有被肢體暴力的時間內,都還沒有徹底消去。


    而且這還隻是他們能看到的地方,在他們不知道的時候,他到底都經曆了些什麽事情?


    謝溯把事情看得很清楚,老崔和徐尹並沒有說過殷染鈺有哪些身體不適,他們想要他來做身體檢測,主要還是為了殷染鈺過分的安靜沉默,以及他明顯的纖細瘦削和蒼白的臉色。


    他們並不知道少年身體上的病痛。


    這意味著殷染鈺忍耐疼痛的能力相當強悍,沒有在他們麵前露出任何不對的苗頭,他像是過分習慣了身體的不適,以及他人給自己帶來的傷害,以至於對自己的情況相當漠視,不自覺地忍耐,並且不對他人求助。


    ——這無疑是十分讓人心痛、憤怒的事情。


    謝溯本來就對殷染鈺的好感巨高,之前看了體檢報告,這種好感又被憐惜一類的情感推得更高了一大截。


    ——所以在殷染鈺說自己沒事的時候,謝溯也隻在心裏想:肯定不是真的沒事,難道是因為營養不良,所以經常性地有眩暈症狀嗎?


    當然不是。


    殷染鈺隻是想要看看謝溯對他自己到底是不是那麽遊刃有餘而已,事實證明,雖然謝溯表麵上輕鬆自然,不動如山,但實際上,他的身體一直維持在一種緊繃狀態。


    殷染鈺按到了他因為繃緊身體而硬邦邦的手臂肌肉,強壯的青年男性的體溫很高,足以透過幾層布料傳導過來,甚至讓人產生被燙到了的錯覺。


    如果攻略目標隻有一個的話,那謝溯會是一個很好的戀愛對象。


    殷染鈺在心裏給他下了戳,他一路上都保持著出來沉默,一直等到他們進了市區,他才再次開口,給謝溯拉近兩人的距離創造機會。


    “謝先生。”


    在說這話的時候,少年微微偏過了臉。


    他神色間稍微有點兒遲疑,但是那種遲疑的味道隻維持了幾秒鍾,就慢慢地被更多的,其他的情緒壓了下去。


    “關於心理檢測的事情,可以不要他們嗎?”


    ——這還是他第一次主動對謝溯開口。


    這是一個機會。


    當兩個人有同一個秘密要保守的時候,他們之間的距離無疑會被拉近,謝溯本來就一直維持在異常的,緊繃狀態的快速心跳又加速了,恍惚間,他甚至聽到了自己沉重的,砰砰的心跳聲。


    “當然可以。”


    謝溯全力控製著自己,讓自己不要露出太過古怪喜悅的表情:“我不會告訴他們的,這是你的隱私,我們的………秘密。”


    ——拉近我們關係的秘密。


    殷染鈺向他道謝:“謝謝。”


    在人設的判斷裏,徐尹和老崔現在是他生存所需的“火”的來源,他們是一隻忽然出現,落到了殷染鈺麵前的壁爐,能帶給他足以維持存活所需的溫暖火焰。


    而殷染鈺對自己的心理狀態十分清楚,他不希望自己的心理診斷會被徐尹和老崔知道,這是一潑冰涼的水,即便它不會破滅壁爐裏的火,但殷染鈺依舊不想把它朝著自己的壁爐潑過去。


    晚上七點三十一分的時候,殷染鈺的目的地到了。


    謝溯連帶著下了車,他不知道從哪兒摸出來一頂帽子,把它扣在了殷染鈺腦袋上之後,才帶著他進了飯館兒。


    飯館兒的客人依舊很多,老崔脫不開身,但徐尹暫時還能擠出空閑,她把殷染鈺和謝溯帶到了樓上,先看了殷染鈺的體檢報告,又和謝溯說了好些道謝的話。


    謝溯的表現依舊讓人無法挑剔,他帶著一點兒笑,說:“反正我有空閑,這也不是什麽大事。”


    徐尹千恩萬謝,在她看來,願意幫忙就已經很麻煩人家了,尤其謝溯幫忙還幫得挺上心,就更讓人不知道怎麽說才好了。


    謝溯隻維持微笑,他輕輕拍了拍殷染鈺的肩膀,繼續和徐尹客套,不動聲色地把徐尹的思維方向往好的地方引導:“阿鈺年紀小,和我弟弟差不多,我這段時間一直在國內待著,牽扯著沒辦法去國外看他,他對我怨氣可大了,阿鈺和他一樣的年紀,可比他招人喜歡多了。”


    這是一個暗示,潛台詞就是他是把殷染鈺是當弟弟看的,以此打消徐尹和老崔在某方麵的顧慮情緒。


    殷染鈺沉默地看著他睜眼說瞎話,係統也麻溜地調出謝溯的相關資料在麵板上方展示:


    謝溯,獨生子女,堂兄弟姐妹、表兄弟姐妹到是挺多的,但和他關係好的幾個兄弟裏麵,可沒哪個是他弟弟。


    唯一一個和殷染鈺年紀相近的表弟,還是個磕過嗨那什麽藥的,被謝溯親手打過兩頓,對謝溯恨得咬牙切齒的紈絝草包。


    謝溯並不知道自己的瞎話早就被看出來了,他把徐尹騙得團團轉,看著真誠,實際上滿嘴都在瞎幾把扯淡。等到他臨走的時候,徐尹看他的眼神兒,甚至都有一點兒看晚輩的意思了。


    “今天你也累了這麽久了,就先休息吧。”


    徐尹送走了謝溯,就又憂慮地揉了揉殷染鈺的腦袋。


    她之前粗略看了看殷染鈺的體檢報告,想問問殷染鈺為什麽不說身體難受,但轉念一想,又感覺可能是小孩兒因為安全感缺失,胡思亂想了不好的事情——要是這樣的話,自己如果問了話,對他來說會不會就像是什麽質疑似的?


    徐尹顧慮的東西太多了,想要問問,又不敢問,於是到了最後,也隻能這麽說上一句,推著殷染鈺快點兒去洗漱休息。


    她在看了殷染鈺的體檢報告之後,對待殷染鈺,簡直像是在對待什麽玻璃娃娃一樣。好像少年隻要輕輕地被風吹上一下,就會打著晃兒“啪嗒”一下,在地上碎成一堆晶亮的玻璃片兒似的,讓人一直把心揪著,都沒辦法妥帖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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