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終章(四)
當唐尼穿成鐵罐[綜英美] 作者：植樹老農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紐約時間清晨八點整。
剛完成訓練的巴頓精神飽滿地從訓練室走了出來，在看見迎麵走來，穿著西裝打著領帶，還特意打理了一下發型的托尼斯塔克時，下意識抬手說了一句：“嘿，早上好。”
男人衝他點了點頭，然後跟他擦肩而過。
一直到托尼斯塔克坐上停在複仇者聯盟廣場上的加長奧迪揚長而去以後，巴頓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他終於肯從他亂七八糟的工作間出來了？”
複仇者們的早餐時間，盡管大家都忘了他們是在什麽時候養成一定會聚在一起吃早餐的習慣，總之——
巴頓一邊往麵包上抹著花生醬一邊語氣誇張地道：“上帝，我都快忘記上次看見鋼鐵俠是什麽時候了，如果我沒有老年癡呆的話，我猜是十年之前？”
娜塔莎跟著道：“我早上也看見他了。”娜塔莎回憶了一下她早上在走廊跟托尼斯塔克碰麵時對方精心打扮後的穿著，然後欣慰道，“能從創後應激走出來是好事。”
巴頓忍不住道：“那算哪門子的創後應激，這又不是鋼鐵俠第一次在戰爭中失去他的盔甲了，還是說這次的馬克85因為能力卓越更加受到托尼斯塔克的青睞，所以托尼斯塔克才承受不了其中一台馬克85被毀的打擊，於是開始沒日沒夜地工作以此發泄心中的苦悶，原理類似於——”
巴頓絞盡腦汁地想要想出一個簡短貼切的形容詞，旁邊的班納博士看了他一眼，忍不住道：“借酒消愁。”
巴頓：“對！”他看向班納博士，“我也馬上就要想起來了。”
隊長放下手中的咖啡杯：“所以他終於放棄尋找那個名叫唐尼的人了？”
巴頓攤了攤手：“一個不存在的人，他就算把曼哈頓的地板往下挖三百米也找不到吧。”
隊長：“不管怎麽說，他能釋懷也是件好事。”他看了一眼掛鍾，“開會吧。”
於是，已經享受了三個月養老生活的複仇者們繼續著他們隻剩雞毛蒜皮的晨間會議，在會議進行到一半的時候，穿著蜘蛛戰衣剛結束完一場懲奸除惡的小蜘蛛俠從窗外蕩了進來：“嘿，早上好。”
他看了一眼在座的複仇者們：“怎麽沒看見索爾先生？”
史蒂夫：“他去仙宮參加阿斯加德的災後重建了。有什麽事嗎，小蜘蛛俠？”
蜘蛛俠眨了眨眼：“哦，是這樣的。”
他手上抱著一個書包，坐到沙發上空著的位置：“我有一個關於盔甲的新想法，就是我今天發現蜘蛛感應是可以在一定情況下作用在機械上的，就像人類通過科技也能複刻出蒼蠅的複眼那樣，我覺得這是一個不錯的設計思路，所以我想找——”
娜塔莎：“斯塔克剛剛才離開，你現在出門應該還能追得上他的車。”
蜘蛛俠：“——想找羅伯特先生商量一下。”
複仇者聯盟大廳。
在座的人因為蜘蛛俠的這句話陷入了短暫的，詭異的寂靜。
小蜘蛛俠等了一會沒有等到回答，又開口問道：“羅伯特先生在嗎？”
“你說的羅伯特先生是——”巴頓有些艱難地張嘴，“小羅伯特唐尼？”
小蜘蛛俠：“對呀，不然呢？難道還有大羅伯特唐尼嗎？”
巴頓：“你的蜘蛛盔甲也壞了？”
小蜘蛛俠：“沒有呀，羅伯特先生技術高超，他設計的第三代蜘蛛俠戰衣在防禦方麵簡直無懈可擊。”
巴頓：“那就是你被托尼斯塔克傳染了？”
小蜘蛛俠：“斯塔克先生生病了嗎？”
巴頓：“是的，一種名為‘我就是要找到一個叫小羅伯特唐尼的人找不到我就不會從工作簡間裏出來你們休想再見到我’的病。”
小蜘蛛俠聞言愣了一下，他似乎終於找到了這場對話矛盾點的關鍵所在：“呃，可是——”他隔著金屬麵具撓了撓臉，“你們找不到羅伯特先生嗎？我記得他昨昨天才跟我發消息說過今天回曼哈頓呀。”
巴頓一拍額頭：“看來他病得不輕。”他就像每個是他將孩子從病魔手中拯救出來並讓他們保持清醒的長輩那樣，“聽著，小蜘蛛俠先生，這世界上沒有一個叫小羅伯特唐尼的演員，所以也不存在什麽他在宇宙意誌下跟托尼斯塔克交換了身份後跟我們一起出了幾個月的任務，還幫我修複弓箭，還跟我們參與宇宙戰爭，最後還莫名消失不見這種事，所以——等等。”
巴頓說到一半，終於反應過來：“jesus。”
他表情變得茫然，又帶著一種“完蛋了我是不是也得了跟托尼斯塔克一樣的病”的恐慌：“我在說什麽？”
在座的複仇者們同時皺起眉頭。
就像有什麽東西，在某個時間點突然出現那樣。
九點整的鍾聲敲響。
似乎是感應到了什麽，在座的複仇者們不約而同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他們同時看向窗外紐約證券所上方。
昨天還掛著某位歌星的電子海報上，今天就換了個人。
那個人穿著白色西裝，麵對鏡頭做出了一個誇張的表情，暖棕色的眼睛裏倒映著攝像棚的光圈，旁邊是一行驚爆大字。
每周巨星盤點——
從龍套到影帝。
細數他的傳奇史——
小羅伯特唐尼。
......
......
在塵埃落定的最後一場談話裏，是宇宙意誌先開口的。
依舊是風車別墅三樓的工作間，幫著雙馬尾的宇宙意誌用那雙空洞的眼睛看著唐尼：“踏過那扇門你就會變得一無所有，你真的決定好了？”
這是宇宙意誌的原話——
他上一個宇宙的宇宙意誌接收到了主宇宙審判，重新恢複秩序的宇宙法則就會在唐尼消失後自我修複法則漏洞，那個宇宙的人會逐漸淡忘唐尼的存在，一直到完全抹去他在上一個宇宙裏的痕跡。
唐尼看著那扇門：“但如果，我是說如果。”
“還有一個人記得我呢？”
宇宙意誌：“那宇宙法則就會依照那個人記憶中的你，自動補全你的身份經曆，社會地位和人際關係，但那是不可能的。”
宇宙意誌空洞的眼睛倒映著唐尼的身影：“沒有人能抵抗得了宇宙法則。”
唐尼笑道：“那大不了也是重新開始。”
宇宙意誌：“但是你會很辛苦，因為所有人忘記你後，你在那個宇宙就會受到意誌的排擠。”
唐尼笑著走進那扇門：“我還是想賭一把，或許我的人緣還不至於那麽差呢？”
“萬一，真的還有一個人記得我呢？”
......
......
很顯然。
他賭對了。
......
......
科尼島。
斯塔克企業總裁辦公室。
當托尼斯塔克像一陣風一樣走進總裁辦公室的時候，坐在隔間助理辦公桌上的倫尼女士以為她沒睡醒。
等看清托尼斯塔克身上穿著的得體的西裝，還順便用發蠟把額前頭發都梳上去的打扮以後，倫尼女士確定她是在做夢。
“老天。”倫尼女士忍不住摘下了鼻梁上的老花鏡，“世界末日提前來臨了嗎？”
托尼斯塔克把手上的文件放到倫尼女士的辦公桌麵前：“沒有，世界很安全。”
倫尼女士：“那要怎麽解釋我今天竟然在總裁辦公室裏看見了總裁？”
托尼斯塔克坐回他自己的辦公桌：“正常的物理現象。”他在看到烤瓷黑辦公桌上的灰塵以後，忍不住皺了皺眉，“斯塔克企業已經窮到連清潔工的工資都付不起了？”
倫尼女士：“如果您清楚的話，總裁辦公室一直是我這把老骨頭在打理的。在您三個月前還積極地願意隔幾天來公司上一次班的時候我擦得倒是很頻繁。”
托尼斯塔克抽抽紙的動作一頓，接著垂下眼簾，就像什麽也沒聽見那樣低頭擦他桌子上的灰塵。
倫尼女士拿起剛才托尼放在她麵前的報告：“關於預防金氏綜合征和改善海爾默茲是綜合征的物理療法？”
年過半百的私人助理忍不住戴上老花鏡把報告的題名從左到右再掃了一遍：“您什麽時候開始親自插手醫學領域的事了？”
托尼斯塔克把擦完桌子的紙團成一團，準確地丟進了幾十米外的垃圾桶裏，在倫尼女士“我還沒有套垃圾袋”的抱怨中，就像終於找到了什麽好辦法可以不用忘記誰那樣。
他看起來心情極好地道：“你看過一部電影叫初戀五十次嗎？”
倫尼女士：“講一個每天醒來都會失憶的女人和一個花花公子的故事？”
托尼斯塔克：“每天都會重複失憶的女主角一早上醒來要做的事就是看完一段長長的錄影帶，恕我直言那實在沒什麽效率。”
倫尼女士低頭繼續看報表：“......所以您就打算發明一枚能植入記憶神經元的納米生物芯片，用來代替——”她看著報告上的形容詞，“人類的第二大腦？”
托尼斯塔克從辦公桌上拖出他的瑩藍色虛擬光屏：“一項很複雜的技術，一旦涉及到人腦所有細節都會上萬倍增加，但好處是”
倫尼女士：“而且您打算在這個項目上投入——對不起我有點老眼昏花。”助理數著報告預估數字上的一大堆零，“三個億？”
托尼斯塔克：“是三十億。”
倫尼女士：“......隻是用來讓一個人不要忘記誰？”
助理有些想不明白：“確實，老板，金氏綜合征和海爾默茲綜合征一直以來都是醫學難以攻克的難關，我也很清楚您心裏想要為社會作貢獻的衝動，但是——”
托尼斯塔克打斷道：“我沒有。”
倫尼女士不在意他老板的打斷，繼續道；“那些患者基數畢竟是有限的，您覺得這麽高的成本下，那些患者真的能出得起錢買您的發明嗎？”
托尼：“我出得起就行。”男人說著鬆了鬆領帶，“其他人需要我可以以私人名義捐助。”
倫尼女士：“......忘了您還是個紐約慈善家了。”
托尼斯塔克不再說話，他兩隻手迅速在虛擬光屏上劃著什麽，看起來是真的把這個計劃放在了心上。至於倫尼女士——
她隻能歎了口氣，開始整理那些報告上的細節信息。
辦公室變得安靜，托尼斯塔克就這麽進入了像是與世隔絕了一樣的工作狀態，一直到晚上六點，除了吃完一份獨眼龍家的外賣站起來丟了一下包裝垃圾以外，他就沒從辦公椅上起來過。
一直到倫尼女士下班，正在低頭收拾辦公桌的時候。
一聲突兀的電話鈴響了起來。
思路被打斷的托尼斯塔克忍不住皺著眉頭往這裏看了一眼，倫尼女士立刻放下手上的工作接起了電話。
“您好，斯塔克企業，請問您是——”
電話那頭的人說了什麽，認真工作的托尼斯塔克沒有注意到倫尼女士的瞳孔有一瞬間的失焦，然後，等她回過神來之後——
“老板。”倫尼女士捂住了電話的收音筒，“有人想收購您的風車別墅。”
托尼斯塔克的眉毛在聽到這句話以後差點挑到了天上。就像某個禁忌點被人觸碰到那樣，他皺著眉道：“讓他去死。”
倫尼女士：“......”她隻能重新靠近聽筒，“抱歉，羅伯特先生，我們老板不賣。”
托尼斯塔克手上的動作猛地停了下來。
他有些難以置信地看了倫尼女士的方向：“你在叫誰？”
倫尼女士表情自然道：“羅伯特先生啊。”
有一瞬間托尼斯塔克並不太清楚他腦子裏在想什麽，他覺得他應該什麽都沒想。
他的大腦一片空白。
放在桌麵上的手機響了起來，男人低頭看去，在看到上麵“多管閑事先生”的備注以後。
整個世界一下子安靜了。
倫尼女士似乎跟他說了什麽，但他聽不見，耳朵就像浸泡在水裏那樣，四周的聲音都變得混沌而遙遠，唯一清晰的隻剩下他自己的心跳聲，以及在按下接聽鍵後。
“晚上好，老板。”
熟悉的，帶著笑意的聲音。
就像有誰重新按下了開始鍵那樣。
科尼島中央，一顆明亮的煙火升空，在頭頂炸開，絢麗的光彩瞬間照亮了布魯克林區半島的夜空，樓下，重新恢複聽覺的托尼斯塔克隱約能聽見孩子嬉笑打鬧的聲音和紐約警察罵罵咧咧的“這裏不允許放煙花！”的聲音。
還有汽車交織在一起的引擎聲，路人的交談聲，科尼島獨有的充滿煙火氣的擺攤叫賣聲，以及電話那頭的——
“天氣不錯，要不要一起出來吃個飯？”
托尼嗓子有點發幹。
甚至像絕境病毒發作那樣有些呼吸困難。
他停頓了很久以後，才用低沉沙啞的，帶著試探的聲音說了一句：“唐尼？”
“是我。”電話那頭的聲音依舊帶著笑意，“我訂好了晚餐，我們可以順便談談新的工作合同的事。”
有了第一句對話以後，後續的話就變得流利了許多。
托尼斯塔克一下站起身，突然的動作連他屁股下的辦公椅都沒反應過來，直接咚一聲向後倒了下去。
“你現在在哪？”
電話那頭：“複仇者聯盟大廈，隊長說作為新複仇者我今晚可以來挑一個我喜歡的房間。”
托尼斯塔克：“我去找你。”
他說完後拿下手機，猶豫了片刻後還是沒有按下掛斷鍵，而是直接把手機塞回口袋。在迅速離開辦公室前，他聽見身後的倫尼女士說：“老板，您的西裝外套！”
托尼斯塔克：“送你了。”
倫尼女士：“......”
在曼哈頓呆了三十年。
托尼頭一次覺得從科尼島到華爾街的路會這麽遠。
紅色跑車穿行在紐約夜晚炫目的霓虹燈裏，經過時代廣場的時候，托尼斯塔克看到了上麵那張巨大的海報。
巨星小羅伯特唐尼的海報。
接著。
沿路廣告越來越多。
就像一個一夜爆紅的明星，行走間所有節目都在討論他。
“他的人生隻能用傳奇形容，從默默無聞的龍套到現在拿獎到手軟的影帝，沒人知道他經曆了什麽，下麵讓我們走進小羅伯特唐尼的生平——”
“演員，歌手，現在再加一個天才科學家，盡管有小道消息稱出現在紐約觀光島的那台藍色盔甲是他自己的創作，但我還是有理由懷疑，那台盔甲實際上是托尼斯塔克本人贈送的——”
“由於合同風波，小羅伯特和老東家全美娛樂決裂，有小道消息稱，他的經紀人正在接觸斯塔克企業旗下的環美娛樂，並且被狗仔拍到了他們簽署合同的現場。”
“——時至今日我們仍不能分辨小羅伯特唐尼和紐約首富那些花邊新聞的真假，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們之間絕對有什麽，證據就是漢普頓地區的某棟別墅——”
枯燥的紅路燈時間因為這些廣告都變得享受起來，就好像在他最絕望之際，有誰又一點一點地被重新注入了他的生活。
而這一次。
沒有錯亂的身份，一切都在人們無知無覺的情況下被合理化，一個念頭從產生起就占據了托尼斯塔克的大腦，這種興奮感甚至超過了他六歲時第一次研發出蜂巢炸彈。
這讓他頭一次這麽迫切地想見到一個人。
他想或許他以後應該著重把企業管理放在人文娛樂這一塊，畢竟在曼哈頓，斯塔克企業的經紀公司也是龍頭產業之一。
他會給他最優渥的工作環境。
他會變成全美最光芒萬丈的那個明星。
托尼斯塔克甚至在路上都計劃好了要花多少錢去投資十部鋼鐵俠，然後，等他踩著油門的腳克製地在超速範圍裏反複試探，以一張罰單都沒吃到的遵紀守法紐約公民的身份停在複仇者大廈廣場上時。
他看到了那個坐在噴泉邊戴著墨鏡和鴨舌帽的人。
托尼斯塔克深吸了一口氣。
他照了照車前鏡，以一臉“這並不是什麽大事我不可能開心得連麵部表情都控製不住”的表情，從跑車上走了下來。
坐在噴泉邊上的人也看到了他，雙手撐著膝蓋站了起來，周圍路過的人好奇地往這裏打量，隱約能聽見有人小聲驚呼：“快看，托尼斯塔克！本人！活的！”
“站在他對麵的人怎麽看起來也有點眼熟？”
“是複仇者？”
“還有身高每到一米八的複仇者嗎？”
“神盾局官網不是更新了新信息說明天隊長會開發布會招收一個新複仇者嗎？”
“你這麽一說我也覺得他看起來有些眼熟喔。”
托尼斯塔克皺了皺眉，往討論聲處看了一眼。
那對停下腳步往這裏看過來的小情侶有被凶到，他們抱歉地朝男人笑了笑，然後低頭迅速離開了複仇者聯盟廣場。
托尼斯塔克這才抬腳走到那個戴著鴨舌帽的男人麵前。
對方壓了壓帽子，但帽簷下露出的輪廓依舊能讓男人一眼就辨認出來他的身份。
“如果你是想談新合同的話。”很好，他的聲音聽起來還是正常的，“其實讓你經紀人直接跟倫尼女士對接就行。”
托尼斯塔克的本意是吃飯就好好吃飯，別談工作的事，誰知道對方直接摘下了墨鏡，暖棕色的眼睛看過來，很直接地道：“沒有，我隻是想找你吃飯。”
托尼斯塔克不得不握拳輕咳了一聲：“哪家餐廳？我記得時代廣場新開了一家中餐，倫尼說裏麵的烤鴨還不錯。”
唐尼轉過身，指了指噴泉邊椅子上的兩個紙袋：“獨眼龍餐廳。”
托尼斯塔克看著包裝紙袋上熟悉的標誌：“你在請你未來的老板吃外賣？”
唐尼理所當然道：“對啊。”他重新看向男人，“不吃？”
托尼斯塔克：“......吃。”
於是，空無一人的複仇者聯盟大廳，身價包含了無數個零的紐約首富和片酬以億為單位還是美金的大明星愉快地吃起了垃圾食品。
托尼斯塔克安靜地聽著唐尼講完了在他原來宇宙發生的所有事。
他有很多問題，但最後脫口而出的還是：“這麽信任我？如果我也把你忘了怎麽辦？”
唐尼就像沒聽到後麵那個問題一樣，表情再自然不過地咽下嘴裏的食物：“我什麽時候不信任過你？”
他說完以後，就看見坐在他對麵的男人嘴角開始控製不住地上揚。
“不過我還有一件事很疑惑。”
托尼斯塔克心情很好，連聲音都沒以往那麽低沉，甚至開始主動收拾起茶幾上的食物殘渣：“什麽？”
唐尼：“宇宙意誌說宇宙法則會根據你們記憶裏的我自動補全我的身份經曆。”
男人整理桌麵的動作一頓。
在他預感到唐尼會說什麽以後。
唐尼果然從茶幾上拖出一個虛擬光屏然後指著上麵的新聞說：“什麽叫戀情坐實，攜手甜蜜豪華遊輪秘密三日遊？”他表情複雜地看著那篇新聞報道，“我不記得我們什麽時候秘密三日遊了？”
托尼斯塔克：“......”
唐尼說完又指著下麵那一條：“還有這是怎麽回事。”
勁爆的標題上寫著“紐約首富豪擲千金，為愛構築風車婚房”。
托尼斯塔克：“......”
唐尼：“我的別墅什麽時候變成婚房了？”
托尼斯塔克正色道：“媒體歪曲事實的能力有多誇張你不是沒見識過。”
唐尼看了托尼斯塔克一眼，沒有說話。沉默的這幾秒裏紐約首富臉上麵無表情，實際坐如針氈，直到唐尼再次開口：“你們的公關部門就任由媒體這麽抹黑你？”
托尼斯塔克：“這也不算抹黑，而且他們向來不怎麽公關我的事。”
唐尼：“也是，斯塔克企業公關部門唯獨在他們老板緋聞這一塊不幹實事也不是一兩天了。”他說完頓了頓，突然笑道，“上一個還是波蘭的女鋼琴家？”
托尼斯塔克：“............”
事不過三。
同樣的梗反複提起就沒意思了。
唐尼關掉光屏：“隊長他們呢？”
托尼斯塔克：“他們去調查曼哈頓郊外九頭蛇的活動痕跡了。”
唐尼忍不住皺了皺眉：“九頭蛇？紅骷髏他們不是在上次宇宙大戰就被投進處決池了嗎？”
托尼：“那隻是我們以為，從來沒有哪個人確定地告訴我們他們被投進處決池了。”
唐尼喝了一口咖啡。這麽一說也確實，在漫畫裏，編劇總是有各種給反派起死回生的功能，可能上一本結尾反派被火烤成炭骨灰都給揚了，下一本就能輕描淡寫地用一句燒死的其實不是反派本人而是替身來給反派重新招魂。
唐尼評價道：“陰魂不散。”
托尼斯塔克看了一眼被唐尼喝得差不多的咖啡，又看了一眼窗外還算不錯的月色，剛想開口邀約他出去逛逛，或者去哪裏看看夜景。
就被頭頂巨大的昆式戰機的巨大引擎聲打斷。
雷厲風行的複仇者們在出現在大廳之前，隊長的聲音就已經傳了過來：“準備一下，我們有新任務了。”
他說完後，看到了坐在沙發上的唐尼。
隊長臉上並沒有什麽意外的表情，隻是問了一句：“挑好房間了嗎？”
唐尼從沙發上站起來：“還是原來那間吧。”
隊長身後，穿著紫色緊身衣戴著紫色墨鏡的巴頓衝唐尼揮了揮手：“嘿，好久不見。”
唐尼點了點頭：“墨鏡不錯。”
站在隊長右手邊的黑寡婦：“好久不見。”
唐尼也笑著回了一句：“好久不見。”他說完後看了一眼隊長身後，“索爾和班納博士呢？”
巴頓：“剛剛回來的路上他倆打起來了，你知道浩克最討厭別人叫他傻大個子。”
話音剛落，就像在應證他的話那樣，落地玻璃窗外，一個甩著大錘的人影飛過，他迅速略過窗戶，在看到裏麵的人時又甩著錘子倒退了回來，他看著唐尼：“嘿！好久不見，阿斯加德的朋友！”
唐尼笑道：“好久不見。”
索爾顯然還想再說點什麽，畢竟當初拯救阿斯加德唐尼出了不少的力，然而，在他說話之前，一個巨大的綠色身影直接撞到了他身上。
“浩克要踩扁你！你這個腦袋長翅膀的娘炮！”
在接收到唐尼複雜的目光後，巴頓：“很明顯，浩克學會上網了。”他攤了攤手，“而且從網上學了不少罵人的新詞。”
大廳茶幾上的光屏閃了一下，接著出現尼克弗瑞的臉。
“複仇者們，我們沿著九頭蛇活動軌跡發現西海一帶有不明能量波動，需要你們立刻過去一趟調查清楚。”
——久違的熟悉感。
一切都再自然不過，除了——
唐尼看向托尼斯塔克：“我的反應堆不在了。”
托尼斯塔克按下胸前反應堆的按鈕，液態金屬立刻從皮下滲出包裹全身：“等回來我會再給你進行馬克85的皮下注射，在那之前。”
“你一直有聯盟大廈的全部操控權限。”
唐尼挑了挑眉：“jarvis！”
部署箱從工作間飛出，全新的金屬零件迅速組裝在了他身上。金屬麵罩合起，眼前重新亮起瑩藍色的虛擬光屏，耳邊是熟悉的聲音。
“盔甲運行正常。”
唐尼轉身，看了一眼大廳的複仇者們，然後道：“我不清楚我的技巧有沒有變得生疏。”
他這麽說著，身後的落地玻璃窗向兩邊打開，他直接後背向下往後倒去，半秒後，金紅色的盔甲踩著推進器的火光重新升起：“或許我們可以定一個集合地點？”
隊長：“西海，東經110，北緯28。”
他話音剛落，金紅色的盔甲就帶著推進器的火光消失在眼前。
另一台馬克85在留下一句“二十分鍾後集合”後也跟著飛出窗外。
紐約時間七點整，曼哈頓領空。
兩道噴射器的火光在天邊交織在一起。
史蒂夫按下耳邊的聯絡器，用三個月來第一次口令結束了他們超過九十天的養老生活。
“avengers—— ”
“assemble！”
......
......
——屬於宇宙意誌的故事結束了。
——但更多新的故事，才剛剛開始。
剛完成訓練的巴頓精神飽滿地從訓練室走了出來，在看見迎麵走來，穿著西裝打著領帶，還特意打理了一下發型的托尼斯塔克時，下意識抬手說了一句：“嘿，早上好。”
男人衝他點了點頭，然後跟他擦肩而過。
一直到托尼斯塔克坐上停在複仇者聯盟廣場上的加長奧迪揚長而去以後，巴頓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他終於肯從他亂七八糟的工作間出來了？”
複仇者們的早餐時間，盡管大家都忘了他們是在什麽時候養成一定會聚在一起吃早餐的習慣，總之——
巴頓一邊往麵包上抹著花生醬一邊語氣誇張地道：“上帝，我都快忘記上次看見鋼鐵俠是什麽時候了，如果我沒有老年癡呆的話，我猜是十年之前？”
娜塔莎跟著道：“我早上也看見他了。”娜塔莎回憶了一下她早上在走廊跟托尼斯塔克碰麵時對方精心打扮後的穿著，然後欣慰道，“能從創後應激走出來是好事。”
巴頓忍不住道：“那算哪門子的創後應激，這又不是鋼鐵俠第一次在戰爭中失去他的盔甲了，還是說這次的馬克85因為能力卓越更加受到托尼斯塔克的青睞，所以托尼斯塔克才承受不了其中一台馬克85被毀的打擊，於是開始沒日沒夜地工作以此發泄心中的苦悶，原理類似於——”
巴頓絞盡腦汁地想要想出一個簡短貼切的形容詞，旁邊的班納博士看了他一眼，忍不住道：“借酒消愁。”
巴頓：“對！”他看向班納博士，“我也馬上就要想起來了。”
隊長放下手中的咖啡杯：“所以他終於放棄尋找那個名叫唐尼的人了？”
巴頓攤了攤手：“一個不存在的人，他就算把曼哈頓的地板往下挖三百米也找不到吧。”
隊長：“不管怎麽說，他能釋懷也是件好事。”他看了一眼掛鍾，“開會吧。”
於是，已經享受了三個月養老生活的複仇者們繼續著他們隻剩雞毛蒜皮的晨間會議，在會議進行到一半的時候，穿著蜘蛛戰衣剛結束完一場懲奸除惡的小蜘蛛俠從窗外蕩了進來：“嘿，早上好。”
他看了一眼在座的複仇者們：“怎麽沒看見索爾先生？”
史蒂夫：“他去仙宮參加阿斯加德的災後重建了。有什麽事嗎，小蜘蛛俠？”
蜘蛛俠眨了眨眼：“哦，是這樣的。”
他手上抱著一個書包，坐到沙發上空著的位置：“我有一個關於盔甲的新想法，就是我今天發現蜘蛛感應是可以在一定情況下作用在機械上的，就像人類通過科技也能複刻出蒼蠅的複眼那樣，我覺得這是一個不錯的設計思路，所以我想找——”
娜塔莎：“斯塔克剛剛才離開，你現在出門應該還能追得上他的車。”
蜘蛛俠：“——想找羅伯特先生商量一下。”
複仇者聯盟大廳。
在座的人因為蜘蛛俠的這句話陷入了短暫的，詭異的寂靜。
小蜘蛛俠等了一會沒有等到回答，又開口問道：“羅伯特先生在嗎？”
“你說的羅伯特先生是——”巴頓有些艱難地張嘴，“小羅伯特唐尼？”
小蜘蛛俠：“對呀，不然呢？難道還有大羅伯特唐尼嗎？”
巴頓：“你的蜘蛛盔甲也壞了？”
小蜘蛛俠：“沒有呀，羅伯特先生技術高超，他設計的第三代蜘蛛俠戰衣在防禦方麵簡直無懈可擊。”
巴頓：“那就是你被托尼斯塔克傳染了？”
小蜘蛛俠：“斯塔克先生生病了嗎？”
巴頓：“是的，一種名為‘我就是要找到一個叫小羅伯特唐尼的人找不到我就不會從工作簡間裏出來你們休想再見到我’的病。”
小蜘蛛俠聞言愣了一下，他似乎終於找到了這場對話矛盾點的關鍵所在：“呃，可是——”他隔著金屬麵具撓了撓臉，“你們找不到羅伯特先生嗎？我記得他昨昨天才跟我發消息說過今天回曼哈頓呀。”
巴頓一拍額頭：“看來他病得不輕。”他就像每個是他將孩子從病魔手中拯救出來並讓他們保持清醒的長輩那樣，“聽著，小蜘蛛俠先生，這世界上沒有一個叫小羅伯特唐尼的演員，所以也不存在什麽他在宇宙意誌下跟托尼斯塔克交換了身份後跟我們一起出了幾個月的任務，還幫我修複弓箭，還跟我們參與宇宙戰爭，最後還莫名消失不見這種事，所以——等等。”
巴頓說到一半，終於反應過來：“jesus。”
他表情變得茫然，又帶著一種“完蛋了我是不是也得了跟托尼斯塔克一樣的病”的恐慌：“我在說什麽？”
在座的複仇者們同時皺起眉頭。
就像有什麽東西，在某個時間點突然出現那樣。
九點整的鍾聲敲響。
似乎是感應到了什麽，在座的複仇者們不約而同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他們同時看向窗外紐約證券所上方。
昨天還掛著某位歌星的電子海報上，今天就換了個人。
那個人穿著白色西裝，麵對鏡頭做出了一個誇張的表情，暖棕色的眼睛裏倒映著攝像棚的光圈，旁邊是一行驚爆大字。
每周巨星盤點——
從龍套到影帝。
細數他的傳奇史——
小羅伯特唐尼。
......
......
在塵埃落定的最後一場談話裏，是宇宙意誌先開口的。
依舊是風車別墅三樓的工作間，幫著雙馬尾的宇宙意誌用那雙空洞的眼睛看著唐尼：“踏過那扇門你就會變得一無所有，你真的決定好了？”
這是宇宙意誌的原話——
他上一個宇宙的宇宙意誌接收到了主宇宙審判，重新恢複秩序的宇宙法則就會在唐尼消失後自我修複法則漏洞，那個宇宙的人會逐漸淡忘唐尼的存在，一直到完全抹去他在上一個宇宙裏的痕跡。
唐尼看著那扇門：“但如果，我是說如果。”
“還有一個人記得我呢？”
宇宙意誌：“那宇宙法則就會依照那個人記憶中的你，自動補全你的身份經曆，社會地位和人際關係，但那是不可能的。”
宇宙意誌空洞的眼睛倒映著唐尼的身影：“沒有人能抵抗得了宇宙法則。”
唐尼笑道：“那大不了也是重新開始。”
宇宙意誌：“但是你會很辛苦，因為所有人忘記你後，你在那個宇宙就會受到意誌的排擠。”
唐尼笑著走進那扇門：“我還是想賭一把，或許我的人緣還不至於那麽差呢？”
“萬一，真的還有一個人記得我呢？”
......
......
很顯然。
他賭對了。
......
......
科尼島。
斯塔克企業總裁辦公室。
當托尼斯塔克像一陣風一樣走進總裁辦公室的時候，坐在隔間助理辦公桌上的倫尼女士以為她沒睡醒。
等看清托尼斯塔克身上穿著的得體的西裝，還順便用發蠟把額前頭發都梳上去的打扮以後，倫尼女士確定她是在做夢。
“老天。”倫尼女士忍不住摘下了鼻梁上的老花鏡，“世界末日提前來臨了嗎？”
托尼斯塔克把手上的文件放到倫尼女士的辦公桌麵前：“沒有，世界很安全。”
倫尼女士：“那要怎麽解釋我今天竟然在總裁辦公室裏看見了總裁？”
托尼斯塔克坐回他自己的辦公桌：“正常的物理現象。”他在看到烤瓷黑辦公桌上的灰塵以後，忍不住皺了皺眉，“斯塔克企業已經窮到連清潔工的工資都付不起了？”
倫尼女士：“如果您清楚的話，總裁辦公室一直是我這把老骨頭在打理的。在您三個月前還積極地願意隔幾天來公司上一次班的時候我擦得倒是很頻繁。”
托尼斯塔克抽抽紙的動作一頓，接著垂下眼簾，就像什麽也沒聽見那樣低頭擦他桌子上的灰塵。
倫尼女士拿起剛才托尼放在她麵前的報告：“關於預防金氏綜合征和改善海爾默茲是綜合征的物理療法？”
年過半百的私人助理忍不住戴上老花鏡把報告的題名從左到右再掃了一遍：“您什麽時候開始親自插手醫學領域的事了？”
托尼斯塔克把擦完桌子的紙團成一團，準確地丟進了幾十米外的垃圾桶裏，在倫尼女士“我還沒有套垃圾袋”的抱怨中，就像終於找到了什麽好辦法可以不用忘記誰那樣。
他看起來心情極好地道：“你看過一部電影叫初戀五十次嗎？”
倫尼女士：“講一個每天醒來都會失憶的女人和一個花花公子的故事？”
托尼斯塔克：“每天都會重複失憶的女主角一早上醒來要做的事就是看完一段長長的錄影帶，恕我直言那實在沒什麽效率。”
倫尼女士低頭繼續看報表：“......所以您就打算發明一枚能植入記憶神經元的納米生物芯片，用來代替——”她看著報告上的形容詞，“人類的第二大腦？”
托尼斯塔克從辦公桌上拖出他的瑩藍色虛擬光屏：“一項很複雜的技術，一旦涉及到人腦所有細節都會上萬倍增加，但好處是”
倫尼女士：“而且您打算在這個項目上投入——對不起我有點老眼昏花。”助理數著報告預估數字上的一大堆零，“三個億？”
托尼斯塔克：“是三十億。”
倫尼女士：“......隻是用來讓一個人不要忘記誰？”
助理有些想不明白：“確實，老板，金氏綜合征和海爾默茲綜合征一直以來都是醫學難以攻克的難關，我也很清楚您心裏想要為社會作貢獻的衝動，但是——”
托尼斯塔克打斷道：“我沒有。”
倫尼女士不在意他老板的打斷，繼續道；“那些患者基數畢竟是有限的，您覺得這麽高的成本下，那些患者真的能出得起錢買您的發明嗎？”
托尼：“我出得起就行。”男人說著鬆了鬆領帶，“其他人需要我可以以私人名義捐助。”
倫尼女士：“......忘了您還是個紐約慈善家了。”
托尼斯塔克不再說話，他兩隻手迅速在虛擬光屏上劃著什麽，看起來是真的把這個計劃放在了心上。至於倫尼女士——
她隻能歎了口氣，開始整理那些報告上的細節信息。
辦公室變得安靜，托尼斯塔克就這麽進入了像是與世隔絕了一樣的工作狀態，一直到晚上六點，除了吃完一份獨眼龍家的外賣站起來丟了一下包裝垃圾以外，他就沒從辦公椅上起來過。
一直到倫尼女士下班，正在低頭收拾辦公桌的時候。
一聲突兀的電話鈴響了起來。
思路被打斷的托尼斯塔克忍不住皺著眉頭往這裏看了一眼，倫尼女士立刻放下手上的工作接起了電話。
“您好，斯塔克企業，請問您是——”
電話那頭的人說了什麽，認真工作的托尼斯塔克沒有注意到倫尼女士的瞳孔有一瞬間的失焦，然後，等她回過神來之後——
“老板。”倫尼女士捂住了電話的收音筒，“有人想收購您的風車別墅。”
托尼斯塔克的眉毛在聽到這句話以後差點挑到了天上。就像某個禁忌點被人觸碰到那樣，他皺著眉道：“讓他去死。”
倫尼女士：“......”她隻能重新靠近聽筒，“抱歉，羅伯特先生，我們老板不賣。”
托尼斯塔克手上的動作猛地停了下來。
他有些難以置信地看了倫尼女士的方向：“你在叫誰？”
倫尼女士表情自然道：“羅伯特先生啊。”
有一瞬間托尼斯塔克並不太清楚他腦子裏在想什麽，他覺得他應該什麽都沒想。
他的大腦一片空白。
放在桌麵上的手機響了起來，男人低頭看去，在看到上麵“多管閑事先生”的備注以後。
整個世界一下子安靜了。
倫尼女士似乎跟他說了什麽，但他聽不見，耳朵就像浸泡在水裏那樣，四周的聲音都變得混沌而遙遠，唯一清晰的隻剩下他自己的心跳聲，以及在按下接聽鍵後。
“晚上好，老板。”
熟悉的，帶著笑意的聲音。
就像有誰重新按下了開始鍵那樣。
科尼島中央，一顆明亮的煙火升空，在頭頂炸開，絢麗的光彩瞬間照亮了布魯克林區半島的夜空，樓下，重新恢複聽覺的托尼斯塔克隱約能聽見孩子嬉笑打鬧的聲音和紐約警察罵罵咧咧的“這裏不允許放煙花！”的聲音。
還有汽車交織在一起的引擎聲，路人的交談聲，科尼島獨有的充滿煙火氣的擺攤叫賣聲，以及電話那頭的——
“天氣不錯，要不要一起出來吃個飯？”
托尼嗓子有點發幹。
甚至像絕境病毒發作那樣有些呼吸困難。
他停頓了很久以後，才用低沉沙啞的，帶著試探的聲音說了一句：“唐尼？”
“是我。”電話那頭的聲音依舊帶著笑意，“我訂好了晚餐，我們可以順便談談新的工作合同的事。”
有了第一句對話以後，後續的話就變得流利了許多。
托尼斯塔克一下站起身，突然的動作連他屁股下的辦公椅都沒反應過來，直接咚一聲向後倒了下去。
“你現在在哪？”
電話那頭：“複仇者聯盟大廈，隊長說作為新複仇者我今晚可以來挑一個我喜歡的房間。”
托尼斯塔克：“我去找你。”
他說完後拿下手機，猶豫了片刻後還是沒有按下掛斷鍵，而是直接把手機塞回口袋。在迅速離開辦公室前，他聽見身後的倫尼女士說：“老板，您的西裝外套！”
托尼斯塔克：“送你了。”
倫尼女士：“......”
在曼哈頓呆了三十年。
托尼頭一次覺得從科尼島到華爾街的路會這麽遠。
紅色跑車穿行在紐約夜晚炫目的霓虹燈裏，經過時代廣場的時候，托尼斯塔克看到了上麵那張巨大的海報。
巨星小羅伯特唐尼的海報。
接著。
沿路廣告越來越多。
就像一個一夜爆紅的明星，行走間所有節目都在討論他。
“他的人生隻能用傳奇形容，從默默無聞的龍套到現在拿獎到手軟的影帝，沒人知道他經曆了什麽，下麵讓我們走進小羅伯特唐尼的生平——”
“演員，歌手，現在再加一個天才科學家，盡管有小道消息稱出現在紐約觀光島的那台藍色盔甲是他自己的創作，但我還是有理由懷疑，那台盔甲實際上是托尼斯塔克本人贈送的——”
“由於合同風波，小羅伯特和老東家全美娛樂決裂，有小道消息稱，他的經紀人正在接觸斯塔克企業旗下的環美娛樂，並且被狗仔拍到了他們簽署合同的現場。”
“——時至今日我們仍不能分辨小羅伯特唐尼和紐約首富那些花邊新聞的真假，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們之間絕對有什麽，證據就是漢普頓地區的某棟別墅——”
枯燥的紅路燈時間因為這些廣告都變得享受起來，就好像在他最絕望之際，有誰又一點一點地被重新注入了他的生活。
而這一次。
沒有錯亂的身份，一切都在人們無知無覺的情況下被合理化，一個念頭從產生起就占據了托尼斯塔克的大腦，這種興奮感甚至超過了他六歲時第一次研發出蜂巢炸彈。
這讓他頭一次這麽迫切地想見到一個人。
他想或許他以後應該著重把企業管理放在人文娛樂這一塊，畢竟在曼哈頓，斯塔克企業的經紀公司也是龍頭產業之一。
他會給他最優渥的工作環境。
他會變成全美最光芒萬丈的那個明星。
托尼斯塔克甚至在路上都計劃好了要花多少錢去投資十部鋼鐵俠，然後，等他踩著油門的腳克製地在超速範圍裏反複試探，以一張罰單都沒吃到的遵紀守法紐約公民的身份停在複仇者大廈廣場上時。
他看到了那個坐在噴泉邊戴著墨鏡和鴨舌帽的人。
托尼斯塔克深吸了一口氣。
他照了照車前鏡，以一臉“這並不是什麽大事我不可能開心得連麵部表情都控製不住”的表情，從跑車上走了下來。
坐在噴泉邊上的人也看到了他，雙手撐著膝蓋站了起來，周圍路過的人好奇地往這裏打量，隱約能聽見有人小聲驚呼：“快看，托尼斯塔克！本人！活的！”
“站在他對麵的人怎麽看起來也有點眼熟？”
“是複仇者？”
“還有身高每到一米八的複仇者嗎？”
“神盾局官網不是更新了新信息說明天隊長會開發布會招收一個新複仇者嗎？”
“你這麽一說我也覺得他看起來有些眼熟喔。”
托尼斯塔克皺了皺眉，往討論聲處看了一眼。
那對停下腳步往這裏看過來的小情侶有被凶到，他們抱歉地朝男人笑了笑，然後低頭迅速離開了複仇者聯盟廣場。
托尼斯塔克這才抬腳走到那個戴著鴨舌帽的男人麵前。
對方壓了壓帽子，但帽簷下露出的輪廓依舊能讓男人一眼就辨認出來他的身份。
“如果你是想談新合同的話。”很好，他的聲音聽起來還是正常的，“其實讓你經紀人直接跟倫尼女士對接就行。”
托尼斯塔克的本意是吃飯就好好吃飯，別談工作的事，誰知道對方直接摘下了墨鏡，暖棕色的眼睛看過來，很直接地道：“沒有，我隻是想找你吃飯。”
托尼斯塔克不得不握拳輕咳了一聲：“哪家餐廳？我記得時代廣場新開了一家中餐，倫尼說裏麵的烤鴨還不錯。”
唐尼轉過身，指了指噴泉邊椅子上的兩個紙袋：“獨眼龍餐廳。”
托尼斯塔克看著包裝紙袋上熟悉的標誌：“你在請你未來的老板吃外賣？”
唐尼理所當然道：“對啊。”他重新看向男人，“不吃？”
托尼斯塔克：“......吃。”
於是，空無一人的複仇者聯盟大廳，身價包含了無數個零的紐約首富和片酬以億為單位還是美金的大明星愉快地吃起了垃圾食品。
托尼斯塔克安靜地聽著唐尼講完了在他原來宇宙發生的所有事。
他有很多問題，但最後脫口而出的還是：“這麽信任我？如果我也把你忘了怎麽辦？”
唐尼就像沒聽到後麵那個問題一樣，表情再自然不過地咽下嘴裏的食物：“我什麽時候不信任過你？”
他說完以後，就看見坐在他對麵的男人嘴角開始控製不住地上揚。
“不過我還有一件事很疑惑。”
托尼斯塔克心情很好，連聲音都沒以往那麽低沉，甚至開始主動收拾起茶幾上的食物殘渣：“什麽？”
唐尼：“宇宙意誌說宇宙法則會根據你們記憶裏的我自動補全我的身份經曆。”
男人整理桌麵的動作一頓。
在他預感到唐尼會說什麽以後。
唐尼果然從茶幾上拖出一個虛擬光屏然後指著上麵的新聞說：“什麽叫戀情坐實，攜手甜蜜豪華遊輪秘密三日遊？”他表情複雜地看著那篇新聞報道，“我不記得我們什麽時候秘密三日遊了？”
托尼斯塔克：“......”
唐尼說完又指著下麵那一條：“還有這是怎麽回事。”
勁爆的標題上寫著“紐約首富豪擲千金，為愛構築風車婚房”。
托尼斯塔克：“......”
唐尼：“我的別墅什麽時候變成婚房了？”
托尼斯塔克正色道：“媒體歪曲事實的能力有多誇張你不是沒見識過。”
唐尼看了托尼斯塔克一眼，沒有說話。沉默的這幾秒裏紐約首富臉上麵無表情，實際坐如針氈，直到唐尼再次開口：“你們的公關部門就任由媒體這麽抹黑你？”
托尼斯塔克：“這也不算抹黑，而且他們向來不怎麽公關我的事。”
唐尼：“也是，斯塔克企業公關部門唯獨在他們老板緋聞這一塊不幹實事也不是一兩天了。”他說完頓了頓，突然笑道，“上一個還是波蘭的女鋼琴家？”
托尼斯塔克：“............”
事不過三。
同樣的梗反複提起就沒意思了。
唐尼關掉光屏：“隊長他們呢？”
托尼斯塔克：“他們去調查曼哈頓郊外九頭蛇的活動痕跡了。”
唐尼忍不住皺了皺眉：“九頭蛇？紅骷髏他們不是在上次宇宙大戰就被投進處決池了嗎？”
托尼：“那隻是我們以為，從來沒有哪個人確定地告訴我們他們被投進處決池了。”
唐尼喝了一口咖啡。這麽一說也確實，在漫畫裏，編劇總是有各種給反派起死回生的功能，可能上一本結尾反派被火烤成炭骨灰都給揚了，下一本就能輕描淡寫地用一句燒死的其實不是反派本人而是替身來給反派重新招魂。
唐尼評價道：“陰魂不散。”
托尼斯塔克看了一眼被唐尼喝得差不多的咖啡，又看了一眼窗外還算不錯的月色，剛想開口邀約他出去逛逛，或者去哪裏看看夜景。
就被頭頂巨大的昆式戰機的巨大引擎聲打斷。
雷厲風行的複仇者們在出現在大廳之前，隊長的聲音就已經傳了過來：“準備一下，我們有新任務了。”
他說完後，看到了坐在沙發上的唐尼。
隊長臉上並沒有什麽意外的表情，隻是問了一句：“挑好房間了嗎？”
唐尼從沙發上站起來：“還是原來那間吧。”
隊長身後，穿著紫色緊身衣戴著紫色墨鏡的巴頓衝唐尼揮了揮手：“嘿，好久不見。”
唐尼點了點頭：“墨鏡不錯。”
站在隊長右手邊的黑寡婦：“好久不見。”
唐尼也笑著回了一句：“好久不見。”他說完後看了一眼隊長身後，“索爾和班納博士呢？”
巴頓：“剛剛回來的路上他倆打起來了，你知道浩克最討厭別人叫他傻大個子。”
話音剛落，就像在應證他的話那樣，落地玻璃窗外，一個甩著大錘的人影飛過，他迅速略過窗戶，在看到裏麵的人時又甩著錘子倒退了回來，他看著唐尼：“嘿！好久不見，阿斯加德的朋友！”
唐尼笑道：“好久不見。”
索爾顯然還想再說點什麽，畢竟當初拯救阿斯加德唐尼出了不少的力，然而，在他說話之前，一個巨大的綠色身影直接撞到了他身上。
“浩克要踩扁你！你這個腦袋長翅膀的娘炮！”
在接收到唐尼複雜的目光後，巴頓：“很明顯，浩克學會上網了。”他攤了攤手，“而且從網上學了不少罵人的新詞。”
大廳茶幾上的光屏閃了一下，接著出現尼克弗瑞的臉。
“複仇者們，我們沿著九頭蛇活動軌跡發現西海一帶有不明能量波動，需要你們立刻過去一趟調查清楚。”
——久違的熟悉感。
一切都再自然不過，除了——
唐尼看向托尼斯塔克：“我的反應堆不在了。”
托尼斯塔克按下胸前反應堆的按鈕，液態金屬立刻從皮下滲出包裹全身：“等回來我會再給你進行馬克85的皮下注射，在那之前。”
“你一直有聯盟大廈的全部操控權限。”
唐尼挑了挑眉：“jarvis！”
部署箱從工作間飛出，全新的金屬零件迅速組裝在了他身上。金屬麵罩合起，眼前重新亮起瑩藍色的虛擬光屏，耳邊是熟悉的聲音。
“盔甲運行正常。”
唐尼轉身，看了一眼大廳的複仇者們，然後道：“我不清楚我的技巧有沒有變得生疏。”
他這麽說著，身後的落地玻璃窗向兩邊打開，他直接後背向下往後倒去，半秒後，金紅色的盔甲踩著推進器的火光重新升起：“或許我們可以定一個集合地點？”
隊長：“西海，東經110，北緯28。”
他話音剛落，金紅色的盔甲就帶著推進器的火光消失在眼前。
另一台馬克85在留下一句“二十分鍾後集合”後也跟著飛出窗外。
紐約時間七點整，曼哈頓領空。
兩道噴射器的火光在天邊交織在一起。
史蒂夫按下耳邊的聯絡器，用三個月來第一次口令結束了他們超過九十天的養老生活。
“avengers—— ”
“assemble！”
......
......
——屬於宇宙意誌的故事結束了。
——但更多新的故事，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