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唐浩初依舊是在複製和模仿,但比之前給陳晉看的那次表演更進了一步,——他不單隻複製一個人的表演,而是將白天所看過的每個人的表演全綜合在一起,然後截取自己需要的部分,完美地進行打碎和重組。


    雖然他的異能至今還停留在一階,可他明顯感覺到它在學習中得到了提升。一階的腦域異能者隻會單純的複製和模仿,升到二階,便能將見過的東西加以理解和充分運用。比如見過了時間,就會記住時間,會一分一秒的走,就像在腦中下載了一個鍾;見過了一場打鬥,就會記住打鬥者的路數,推演出打鬥者下一步的動向,知道什麽時候能一擊製勝。


    翁信對唐浩初的表演非常滿意,立即和唐景行聊了起來,恨不得馬上就簽訂合同,好讓小家夥能早日進組。而唐浩初已經開始犯困了,小孩子所需要的睡眠時間本就比成人的久,隻見他原本清亮的眸子越來越迷茫,小腦袋一點一點的,最終閉上眼,窩在父親的臂彎中睡著了。


    小胳膊小腿兒蜷成一團,小肚皮隨著呼吸一起一落,微微鼓起來的臉頰像剛剝了殼的荔枝或軟軟的,讓人想親一親摸一摸。唐景行的聲音立即弱下來,小心翼翼地把兒子抱進停在外頭的保姆車上,又給蓋上毯子,才獨自走下車,和翁信繼續之前沒有聊完的話題。


    然而駕駛室坐的並不是他所以為的助理小楊。


    光線太暗加上一時疏忽,唐景行竟完全沒有注意到這一點,待他終於察覺到不對,卻來不及了。車子已被發動,隨即便出了影視城的大門,一路朝城西的方向加速開去。


    渾然不知的唐浩初這一覺睡得很沉,一張小臉被毯子捂得紅撲撲的,還香噴噴地打起了小呼嚕,直到幾小時後睜開眼,才發現自己來到了一個陌生的房間。


    是一間很漂亮的兒童房,房內的布置溫馨又奢華,連床和家具的造型均充滿了童趣。除此之外,各個角落都堆滿了玩具,甚至有一套大型室內滑梯,朝南的小陽台上也堆著好幾輛不同樣式的限量版兒童車。


    唐浩初跳下床,目光掠過那些玩具和車,直接往外走。他腦中的時鍾告訴他此刻是零點十分,正是大多數人休息和精神放鬆的時間,推開門,隻見門外的走廊果然安安靜靜空無一人。他很快來到走廊盡頭的樓梯,邁著小短腿下了樓,白嫩的小腳丫踩在地毯上,沒有發出一點腳步聲,像長了肉墊的小貓咪。


    樓下的客廳燈火通明,但同樣安靜,似乎依舊沒人。可就在他穿過客廳的時候,突然看見大門外的台階上,竟站著個八、九歲大的男孩。


    對方臉上有些髒,加上身處於暗處,瞧不太清五官,隻能看出身量很瘦,臉部輪廓很深,一雙眼睛野性又凶狠,像一頭會咬人的狼崽。


    都說初生牛犢不怕虎,自然更不會怕狼了,於是唐浩初大膽地朝對方走去,甚至用嫩乎乎的小奶音發問“你是誰?”


    還不足一米高的小人昂著頭,大跨步地走過來,神氣活現的小模樣看上去還真有那麽幾分不怒自威的氣勢。也不知把他帶到這兒的人是忘了脫還是怕他著涼,唐浩初依然穿著試鏡小皇子時穿的戲袍,光著的腳丫隨著衣袍下擺的擺動時隱時現,白嫩嫩的皮膚在燈光下泛著瓷釉般的光,精致的小臉還帶著之前睡覺睡出來紅暈,整個兒就跟從畫上走出來的仙童一般。


    霍彪活到現在,還從未見過這樣好看的小人,但他沒有回答小人的問話,脊背始終挺得很直,身體也始終繃得很緊,仿佛隨時會一躍而起,擇人而噬。


    唐浩初歪歪腦袋,換了個問題,“你是不是受傷啦?”他敏銳地聞到了淡淡的血腥味,“是哪裏受傷啦,要不要……”


    話沒能說完,因為左後方突然傳來了開門的聲音。唐浩初立即轉頭看過去,隻見三個男人從大廳左側的小型會客室裏走了出來。


    得益於腦域異能者過目不忘的能力,為首的年輕男人的相貌讓唐浩初立刻想起了他兩星期前驚鴻一瞥的照片。是唐景行找東西時無意中翻出的一張結婚合影,因為沒有用心保管而有些受潮褪色,其中站在唐景行夫婦旁邊並且和女方長得足足有七分像的,正是這個男人。


    唐浩初頓在原地思考和權衡了一下,主動朝那個男人跑了過去。


    他的思考速度比正常人快了不知多少倍,所以沒有人能瞧得出他的停頓,從會客室出來的三個人甚至沒注意到他的存在。還在跟手下吩咐事情的魏榮禛隻知道自己剛走出會客室,就看到小外甥光著小腳噠噠噠地跑過來,像一枚活力十足的小子彈,又像親人的小貓咪,搭著小爪就撲上來了,可愛得令人心肝發顫,奶聲奶氣地喚“舅舅。”


    魏榮禛記得小外甥以前似乎沒那麽親人,心裏有些意外,但任誰都喜歡乖巧又不怕生的寶貝,一貫冷厲的麵部線條登時軟化了幾分,眸底的狠辣無情也隱去了,竭力以最輕柔的姿態將小家夥抱了起來,毫不嫌棄地用衣袖幫他擦掉腳上沾的灰,“寶寶怎麽醒了,舅舅以為你還在睡呢。”


    “我肚子餓了,”小少爺摸了摸小肚子,認真地道“它說它想吃東西了。”


    認真的小模樣太萌,魏榮禛忍不住在他白嫩的小臉上揉了一把,“半夜吃太多不消化,舅舅讓人給你泡點奶好不好?”


    唐浩初很聽話地點點頭,然後說“我想請外麵的小哥哥和我一起喝。”


    魏榮禛這才將注意力投向外麵的男孩。他把小外甥輕輕放下來,看向男孩的表情重回冷厲,聲音也充滿了冰寒“霍彪,你該走了,我沒什麽能幫你的了。”


    霍彪站在原地沒有動,像一棵剛硬倔強的樹苗。大概是因為唐浩初的那聲小哥哥,魏榮禛沒命人直接把霍彪拉走,而是繼續道“你父親生前的確和我有過交情,可那點交情不足以讓我蹚這個渾水。何況這是你們霍家的家事,我身為外人,沒有插手調查或翻案的理由。我不管你能不能理解,但從我的角度看,我已仁至義盡。如果你是覺得錢不夠,我可以再打給你一筆,足夠你衣食無憂了。”


    “我知道,您是唯一願意幫忙的人,也是唯一為我父親說過話的人……”霍彪的聲音因許久沒說話而有些嘶啞,聽起來不像八、九歲的孩童,而像個曆經滄桑的老人,“我不要錢,隻想要一個落腳的地方。我什麽都可以做,我會報答您的。”


    “你一個小孩,會做什麽?”魏榮禛毫不客氣的道“每天跑來跟我自薦的人一大堆,全是有真本事的成人,都用不過來,我能用你幹什麽?”


    跟在魏榮禛身側的那兩個人便是他的心腹,因為魏榮禛晚上不喜歡留傭人在主樓,所以兩人此刻正臨時頂替傭人的工作,——給小少爺泡奶。先從沙發旁的冰箱拿出奶粉,再用溫度適宜的開水一點點衝攪,哪怕這種小事也做得一絲不苟且毫無怨言。單從他們身上的氣勢就能隱隱窺得他們的能耐,霍彪在他們麵前就像能被輕易捏死的螻蟻。


    但和同齡人比起來,霍彪的心理素質已無人可及,語氣甚至沉著的像曆經百戰的棋手,“他們來自薦,是想要求功名利祿,可我什麽都不要,隻要有口飯吃就行。霍家已經沒有我的容身之處,我沒地方去了,”他握緊了拳,再次重複“——我會報答您的。”


    魏榮禛搖搖頭,“他們的確是求功名利祿,但隻要他們做得好,我願意給。而你是要報仇,這會給我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我保證,就算我將來要報仇,也絕不會恩將仇報地連累到您,若有任何不妥,您隨時可以將我趕出去。”霍彪沒有回避想向霍家複仇的事,也沒有試圖隱瞞任何信息,因為他知道隱瞞沒有用,隻有全部袒露才有可能抓住生機,“我父親還留了一些東西,其中有不少黎家的文件,您可能會有用……”


    霍彪說話時的表情非常平靜認真,目光仿佛深水般又沉又穩,魏榮禛了解人性,了解人說謊時是什麽樣子,能看出對方的確沒有說謊,也的確不是會恩將仇報的人。他微皺起眉,並因黎家而產生了一絲猶豫,直到被小外甥軟軟的喚聲打斷。


    “舅舅,”小家夥再次像小貓一樣跑過來用小爪子抱住他的腿,帶著奶香的小身體比太陽還暖,“小哥哥和我一樣沒有家了,好可憐,你讓他留下來,”充滿期待的小奶音讓人不忍拒絕,“我可以把我的房間分給他一半,讓他和我住在一起。”


    魏榮禛卻把關注點放在了‘一樣沒有家’這句話上,“寶寶怎麽會沒有家呢?”


    隻見小家夥眨了眨明亮的眼睛,道“爸爸媽媽離婚了,他們說離婚後的人會各自成立他們自己的家,就不要我了。”


    魏榮禛竟聽得心頭一滯。他自幼便和姐姐極其親近,當年父母車禍離世,是還在留學的姐姐一手撐起了偌大的家業,所以得知姐姐喜歡上一個戲子時,為了讓姐姐如願以償,他明裏暗裏用了許多手段,最終促成了姐姐的婚姻。


    卻沒想到他隻促成了一段失敗的婚姻,而在這段失敗的婚姻裏,受傷的不止是姐姐,還有無辜的孩子。


    “隻有沒人愛的孩子才沒有家,”魏榮禛把小外甥重新抱起來,一字一句道“寶寶有家的,因為你媽媽愛你,舅舅也愛你。”


    小少爺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然後將魏榮禛的話奶聲奶氣地學給了霍彪“我愛你,你就也有家了。”


    這還是霍彪這輩子頭一次聽到‘我愛你’,他嚴苛的父親都不曾對他說過這樣的話。縱然說話的隻是一個還什麽都不懂的小娃娃,縱然這話隻是對方隨口學來的一句安慰,縱然他知道這個年紀的小娃娃最愛直白地將愛掛在嘴邊,什麽愛老師愛同學愛警察叔叔,愛小花愛小草愛貓犬魚蝶,但這三個字仿佛帶有神奇的魔力,在這個黑暗到似乎看不見光的夜晚,讓霍彪切實地感覺到了一種說不清的近似於光和暖的東西。


    他八歲這一年,因父親被同族親人陷害致死而跌入無底深淵,卻在深淵裏意外遇見了珍貴無雙的寶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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