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並不知道,我接近了地心通道之後被複製了。


    我想返回營地了。


    我用了大約9個鍾頭減壓,才浮出水麵。


    我爬上岸,狀態很不好,感覺就像初次來到這個世界,很不適應,它的風,它的幹燥,它的噪音。


    沒什麽噪音,隻是營地裏的交談聲。


    我看見大家都圍在我的帳篷門口,說著什麽。


    我卸掉氣瓶,踉踉蹌蹌地走過去。


    孟小帥正在嚶嚶地哭。


    漿汁兒躺在睡袋上,衣服都貼在了身上,頭發一濕就更黑了。她的臉那麽白,雙眼緊閉,神態很不安詳。


    布布拿著毛巾輕輕擦著她臉上的沙子。


    看得出來,她已經死了。


    孟小帥坐在漿汁兒旁邊,拉著她的一隻手,淚流不止。吳瑉站在她身邊,靜靜地看著。季風也在。


    我在漿汁兒旁邊跌坐下來,過了好半天才問:“她怎麽了?”


    孟小帥哭著說:“剛才不是告訴你了嗎?還問問問!”


    我好像在做夢,愣愣地看著她,說:“你在說什麽啊?我剛回來……”


    布布看了看我,說:“周老大,你是不是太累了?去找個帳篷睡一會兒吧,我們守著她。”


    我猛地意識到,這個世界上肯定出現了另一個我,已經跟他們見過麵了!


    我在水下看到了那扇神秘的大門,看到了兩個魚形的門環,看到了那個路標指示牌,一切都有可能。


    我不敢再說話了。


    如果,另一個我回來了,現在他在哪兒?


    萬一,他走進帳篷,跟我撞見怎麽辦?


    我把目光重新落在漿汁兒的臉上,心裏狠狠地一酸,她曾經說,獲救之後,她會在飛機上親我一下的,可是我們永遠沒有那個機會了……


    漿汁兒的另一隻手死死攥著,她是不是握著我送給她的那顆天物呢?


    我抓起她的手看了看,裏麵空無一物。


    我掏了掏她的口袋,摸到了那個涼涼的小東西,依然保持著心的形狀。我把它放在了她的手心裏,讓它永遠陪伴她吧,她會很開心。


    想著想著,我的眼圈就濕了。


    我說:“你們都回去吧,我陪她,天亮再下葬。”


    說完,我看了看孟小帥:“你再去找個帳篷睡吧。”


    孟小帥擦了擦眼淚,說:“我也陪她。”


    我又看了看吳瑉,他的眼睛紅紅的,看來哭過。他說:“我陪小帥。”


    真正的我是10個鍾頭之後才浮上水麵的。


    我爬上岸之後,感覺全身酸痛,一點力氣都沒有了。主要是腦仁兒,就像被電鑽鑽進去一樣疼。


    我卸掉氣瓶,休息了十幾分鍾,搖搖晃晃站起來,朝回走。


    我被什麽東西絆了一下,本來雙腿就發軟,我一下摔在了沙子上。


    我用手電筒照了照,大吃一驚——沙子上有個氣瓶!


    它是哪兒來的?


    我用手電筒四處照了照,在不遠的地方,又發現了一個氣瓶!


    我把三個氣瓶搬到一起,仔細查看,它們的形狀型號一模一樣,都是天藍色的。再看操作說明和生產日期,也一模一樣。


    我使勁想,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很快就意識到,我很可能被複製了,已經從水裏鑽出了兩個周德東!


    那麽,接下來還會不會有周德東鑽出水麵呢?


    我是周本人,還是複製品?


    我要瘋了。


    無論怎麽說,我都不能和另外的我撞在一起。


    我小心地朝營地走過去,其他帳篷都黑著,隻有我的帳篷門簾縫隙透出光來。


    我輕手輕腳地靠近它,聽到裏麵傳出說話聲。


    我聽到了我的聲音!


    那聲音又熟悉又陌生,有點像……我聽我在視頻中說話。


    我大驚失色,馬上想到了我的槍,他有沒有去魯三國的車上拿走我的槍?


    我快步走向魯三國的車,看到車門上的玻璃碎了,車門虛掩著。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趕緊爬上去,在車座下摸了摸,槍在。


    我把它拿在手裏,又一次回到了我的帳篷背後,蹲下去偷聽。


    孟小帥的聲音很大:“……明天爺去找他們!”


    接著我聽到了吳瑉的聲音:“你想幹什麽?”


    孟小帥說:“給漿汁兒報仇啊!”


    吳瑉說:“我們鬥不過他們的。”


    孟小帥很生氣:“你就是個慫蛋!鑒定完畢!”


    吳瑉說:“我們要靠智鬥。”


    孟小帥說:“快拉倒吧,你的智慧都用來保護自己了!”


    那個我說話了:“你們是來守靈還是來吵架的?讓她安靜點好嗎?”


    守靈?


    誰死了?


    我慢慢直起身子,從窗戶看進去,三個人圍著一個人坐著,那個人的身體直挺挺的,是漿汁兒!


    漿汁兒死了?


    我突然想衝進去了。


    那個我慢慢抬起了腦袋,他正好對著我這個窗戶,我趕緊蹲下來。


    漿汁兒死了,我五雷轟頂。


    過了幾分鍾我才回過神來,帳篷裏的談話變得清晰——


    那個我說:“我要告訴你們,這裏不隻有古墓那群人存在,湖裏還有一群人,他們都是小孩,在水裏遊來遊去。不,他們不是小孩,他們隻是長成了小孩的樣子……”


    我一步步退開了。


    那個帳篷已經不屬於我,我無家可歸了。


    既然有兩個氣瓶,那麽就應該有兩個複製的我啊,另一個去哪兒了?


    我想到了季風,這時候,隻有她能救我了。


    我走到她的帳篷前,小聲叫了聲:“季風……”


    沒人應聲。


    我又叫了聲:“季風!”


    令狐山說話了,很警惕的樣子:“誰!”


    我說:“我,你叫醒季風。”


    我聽見令狐山說:“季風,季風!周老大叫你。”


    我懷疑他倆睡在了一起。


    過了會兒,季風披著披巾從帳篷裏走出來,她迷迷糊糊地問我:“怎麽了?”


    我說:“你跟我來。”


    我把她帶到了我的車上,然後說:“你信任我嗎?”


    季風說:“到底怎麽了?”


    我說:“我被複製了。”


    季風說:“你做夢了吧?”


    我太著急了,對她發脾氣了:“你聽不聽我說話!”


    季風說:“你說……”


    我說:“我聽過一個傳說,羅布泊有個秘密裝置,能把人複製,今天去了湖底,看到了兩扇大門,好像通往地球另一端,我出來之後,發現另一個我已經回營地了……”


    季風說:“我看見的那個人不是你?”


    我說:“肯定不是!我從湖底上來之後,這是第一次見到你!”


    季風張大了嘴巴。


    我說:“現在,那個我就在我的帳篷,跟孟小帥和吳瑉說話!”


    季風變得有些警惕了:“我……怎麽知道哪個是真的你?”


    我說:“我剛才就問你,你相不相信我……”


    季風說:“如果我相信你,你想讓我做什麽?”


    我說:“你把那個我叫出來。”


    季風說:“幹什麽?”


    我不說話了。


    她追問:“你想對他做什麽?”


    我的聲調變得很陰沉:“殺了他。”


    季風不說話了。


    我說:“我不確定那個複製出來的我,是不是壞的,不過我必須弄死他,總不能同時有兩個我存在。”


    季風終於露出了女孩的柔弱,她難過地說:“我不希望這個世界是這個樣子的……”


    我說:“過去我們都蒙在鼓裏,這個世界就是這個樣子的!”


    她又看了看我,說:“周老大,我們是怎麽認識的?”


    她在考我。


    我馬上回憶了一下。不但她想考我,我也想考自己。我說:“2007年,你在qq上給我留言,說你是我的讀者,在蘭城發展很不順利,馬上就要回四川老家了,跟我告個別,我對你說:你來跟我喝酒吧……”


    季風又問:“我們在哪兒見的麵?”


    我說:“蘭城博物館門口。”


    她想了想,突然說:“你打算怎麽弄死他?”


    我說:“我下水的時候,隻帶了刀子,沒帶槍。水下那個裝置複製了他,他肯定有刀子,卻沒有槍。槍在我手裏。”


    季風說:“你用槍,大家都會聽見,如果他們看到你的屍體會怎麽樣?”


    我說:“你把他帶到遠點的地方。”


    季風又看了看我,打開車門就下去了。


    我從車窗看出去,季風走到我的帳篷前,把另一個我叫了出來。


    兩個人說了好半天,終於,那個我跟季風走了。


    他們朝著營地背後走去。


    我把車座上的頭枕卸下來,包在了槍筒上,當消音器。然後,我輕輕打開車門,朝他們追過去。


    荒漠一片漆黑,他們根本看不見我。


    他們走得很慢,我甚至聽到了另一個我大聲嚷嚷,不知道季風說了什麽,他又對季風發脾氣了。


    半個鍾頭之後,我們僅僅走出了不到500米。


    我要動手了,我盡量放輕腳步,飛快地接近他們。那個我一直在說話,並沒有發現我。


    我離他隻有3米遠了,我說了聲:“嗨!”


    兩個人同時回過頭來,季風突然就離開了那個我,撒腿跑到了我的旁邊。


    那個我孤零零地站在沙漠上,好像在辨認我是誰。


    他終於說話了:“你是誰?”


    我說:“你是我。”


    他沉默了一會兒,說:“我沒心情開玩笑。”


    我用手電筒照了照自己的臉:“你看我像在開玩笑嗎?現在該你回答我了,你是誰?”


    他想了好半天才謹慎地說:“我是……周德東。”


    我說:“回答錯誤!”


    然後我就舉起槍,迅速對準了他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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