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之前。


    飛雲教道場,荼雲穀。


    同是逍遙道仙門,青華群山宛若巨木之林,但荼雲穀卻是一座四季不謝的繁花之穀。


    一道瀑布從懸崖上落下,於山穀低窪之處形成湖泊,又通由小河流向穀外。


    湖泊岸邊,小河兩側,盛開著一叢叢雪白如雨的靈花,吸引蝴蝶蜜蜂上下飛舞。


    荼雲穀盛產荼雲蜜,正是用雲荼花花粉釀成,其花蜜非常適合用來當逍遙道神農道育靈丹的主藥之一,所以飛雲教雖然弟子人數很少,卻在逍遙道有特殊地位。


    湖邊一座水榭之中,正有穿白裙頭插雲荼花的飛雲教弟子聚集。


    水榭的特點是通風通透,但這群飛雲教弟子放下了水榭的窗簾,又拉起了帷幕,好讓室內變得十分昏暗。


    因為室內昏暗,所以那麵投影出來的屏幕就顯得仿若真實。此刻,二胡悠揚滄桑的弦聲奏響,投影屏幕漸漸暗淡,浮現出幾行字跡。


    【遊戲結束】


    【您獲得了新結局——相思隻剩,隻剩相思】


    看到這行字,黑暗之中,漸漸有哭聲響起。


    “嗚嗚嗚……”


    “阿珂怎麽死了……”


    “主角是愛她的啊,她怎麽不明白!”


    “碧落黃泉,永不相見,阿珂說出這句話的表情好心酸!”


    “所以為什麽這次阿珂死了啊!”


    “昨天第二次結局的時候,阿珂不是和我在一起了嗎?”


    “這回所有的抉擇都是按照昨天第二回 結局來選的,為什麽結局不一樣……”


    “與其讓阿珂死了,不如選前天那個結局呢……那個結局裏阿珂是嫁給了別人,但好歹還活著……”


    說這種話的,是已經在這裏連續觀看了《水墨戰棋》幾次劇情的飛雲教弟子。不過在這水榭之中,也有今天剛聽聞這個新興的飛雲教弟子集體活動,第一次觀看的人。她們不太明白周圍師姐妹們在說什麽,隻沉浸在最後的結局中。


    “雖然都是女子,但我覺得……阿珂和‘我’的感情,比那些話本裏真君仙子的感情更真誠!”


    “男女之間都難得見到如此深情,女子之間原來也是有的麽?”


    “但,阿珂和我的感情,並非男女之情吧,”有一個飛雲教弟子遲疑著反駁,“我覺得,他們與其說愛侶,不如說是感情最好,最好的姐妹。”


    “誰說的!”周圍一群飛雲教弟子異口同聲道,“這明明就是愛!”


    被眾人一通反駁的飛雲教弟子麵露不服。


    “可是你們不是聽到之前的師姐妹說過嗎?阿珂在其他結局裏,是嫁人了的!她若是愛女子,為何會同意嫁人?”


    “那是因為有些地方‘我’的抉擇沒做好,她以為‘我’不愛她!”


    “她家裏人在逼她呀!”


    “師妹,阿珂是凡人,凡人是看重男女倫常的……”


    “阿珂最後已經不是凡人了啊,她已經……”


    “但我還是覺得……”


    “不要爭執了!再來一遍吧!”一個看上去威望頗高的飛雲教弟子出麵道,“講實話,昨日第二個結局,‘我’失去了獸繪法力,手殘了不能再作畫,阿珂也變得瘋瘋癲癲的,雖然最後在一起了,但哪裏算得上什麽好結局。不如再來一次,看能不能真正拯救阿珂,得到一個最好的結局!”


    她說完,頓了頓。


    “我還有個新想法,這回的‘我’,不妨就讓我來試試。”


    其他飛雲教弟子剛要點頭,突然反應過來。


    “等等!二師姐,昨日第三次不就是你來的嗎?”


    “我還沒試過呢,應該讓我來了吧?”


    “喂喂,早上明明說好了第二個該我的……轉眼就假裝忘記,姐妹要不要這樣?”


    水榭中的飛雲教弟子們又再次爭執起。


    坐在一邊的零離君屏迢打著哈欠,道:“她們這回不會又爭上半個時辰吧?那個玩具,明明是夏師弟送給我的……”


    “哈哈,”一溫婉女聲笑道,“水榭裏人越來越多了,我猜啊,這回指不定要爭上一個時辰。”


    “天啊,那樣未免太可怕,”屏迢做驚恐狀,搖了搖頭,又笑著道,“雙姑娘,這可都是你的錯。”


    “噫,”坐在屏迢身邊的女子掩嘴笑著唾他,“這又關我什麽事了?”


    屏迢歎道:“還不是因為雙姑娘你無法鑽研出這遊戲的運作,沒法給我們複製出來。”


    “呔,”女子又唾他,“難道以樂入道的風雨道修士,不學就能像我這樣跳舞?”


    “為什麽不能?”屏迢假裝茫然,“都是風雨道,不分兩家~”


    被稱為雙姑娘的溫婉女子,聞言抓起案幾上的雲荼花丟他。


    她看上去二十來歲,似乎並非飛雲教的弟子。


    因為她沒有穿飛雲教的白裙,反而格格不入地一身鮮豔橙紅。


    橙紅抹胸,下著同樣橙紅的長袴,纖腰露出,胯上係著一條由大小珍珠以及紅藍綠寶石編織成的繁複瓔珞。


    腳踝一雙金鈴,手腕一雙金鈴,不著寸縷的臂膀脖頸間更是佩戴同樣繁複的金飾,襯托那一對臂膀渾圓潔白如藕,脖頸線條更是優雅如鶴。


    她全部長發都束在頭頂,紮成單髻,戴上輕薄玲瓏的金冠,鮮紅朱砂點在眉心。


    和幾乎不施粉黛的飛雲教弟子比,她還抹了唇彩,雙頰撲粉,指甲染紅。


    水榭之中都是修士,即便相貌有什麽缺點,一樣自帶不染紅塵的仙家氣度,哪怕不施粉黛,飛雲教弟子的一娉一笑,也足以叫很多凡人看傻了眼。


    與之相比,按照許多人的想法,特別是男人的想法,這位為麵容做過修飾的雙姑娘應該先天就輸了一籌,但她僅僅是往那裏一倚,就能引人移不開視線。


    可惜現在,除了屏迢,沒人看她。


    雙姑娘感歎,“聽聞那夏掌門如今才築基不久?也不知道他修的是風雨道的哪一隻,真人尚未出麵,就能讓大家不再看我,年輕人啊,真是可怕。”


    “哪裏哪裏,”屏迢拍手道,“雙姑娘你現在就在這裏跳一支舞,大家肯定都看過來了!”


    “我才不跳舞給你這臭小子看。”雙姑娘切了一聲,又道,“你好像和那位夏掌門關係不錯,想要這遊戲,為何不去一趟青華道,再叫他給你一份?


    “以你速度,來回一炷香都不用,如此豈不更快?”她笑著問,“還能在給我帶一份呢。”


    一說到這個,屏迢的表情就變得苦哈哈。


    這位方寸道年輕一輩的領軍人物剛要轉移話題,就聽到一個陰惻惻的聲音說:“因為他要給我賠罪!”


    飛雲教年輕一輩的大師姐霖嶽走進水榭,沉著臉瞥了屏迢一眼。


    她咬牙道:“雙雙姐,你不知道這家夥是多可惡啊!”


    雙姑娘一聽有八卦,立刻兩眼一亮,來了興致,“謔?零離君怎麽你了?”


    “總覺得雙雙姐你這話裏有話,”霖嶽虛著眼瞪她,要不是雙姑娘雖然要霖嶽喊她姐姐,但實際上是她師尊的好友,她肯定直接閉嘴了,“這不是之前那負心人的事,零離君來安慰我,把夏掌門送他的遊戲借我耍?”


    “你已經耍過了?”雙姑娘微笑瞥一邊難得閉嘴沉默的零離君,“是了,零離君這人雖然不咋地,但對朋友還是不錯的。”


    “哪有!”霖嶽想起幾天前的事,就氣得跺腳,“結果我死了一次後,他就把那玩具搶走了,每次都說死了後就讓我來,但他卻霸著玩具耍到淩晨!隻讓我在一邊看著!”


    雙姑娘:“……”


    雙姑娘:“怎麽能這樣呢零離君?!”


    一旁屏迢隻能傻笑。


    霖嶽道:“所以我和他說,在我把這遊戲玩到結局前,他要是再碰這遊戲,我們就絕交。”


    雙姑娘拍手,“你這懲罰的點子不錯,所以零離君也不能去青華道再要一份了?”


    話說完,她突然反應過來,又問:“不過霖嶽,你到現在還沒有把這遊戲玩到結局過?”


    霖嶽扶額點頭。


    她一回到荼雲穀,這青華道的玩具就落到其他師姐妹手裏,而她這幾日受師尊召喚,十分忙碌,甚至沒時間看其他師姐妹耍。


    想起要辦的事,霖嶽肅起麵孔。


    “雙雙姐,仙盟那邊來了新消息,是專門指給你的。”


    “仙盟找我?”悠閑倚在幾個軟墊上的雙姑娘茫然,“我一沒什麽靈珠,二也不擅長和妖魔人魔打架……啊,是哪位道友入魔了?”


    “不,不是哪位道友入魔,”霖嶽道,“是燕京幾十萬凡人被植入了心智魔種。”


    “幾十萬燕京凡人?!”


    “心智魔種?!”


    雙姑娘和屏迢一前一後驚呼出,關注的重點各有不同。


    “怎會是心智魔種?”屏迢追問,“我可不曾聽說應劫之子在哪個諸天界出世啊?”


    “同樣修風雨道的青華道夏掌門已經確認了,的確是心智魔種,”霖嶽點頭道,“多虧青華道在燕京,所以事態尚不緊急。不過為了拔除這些凡人的心智魔種,夏掌門似乎要在燕京舉辦什麽遊戲大會……他修為才築基,仙盟不太放心,雙雙姐你是昆源修為最高的風雨道,仙盟想請你跑一趟。”


    她說完,思考中的雙姑娘尚未表態,不知何時圍在他們身邊的其他飛雲教弟子,發出了第一個疑問。


    “遊、遊戲大會?”


    “沒錯,”霖嶽對自家師妹們點頭,“是遊戲大會。”


    話音落,雖然根本不知道這遊戲大會是要幹什麽的,但霖嶽看到,她這群師妹們的眼神,就像夜靈珠一樣,一點一點的,全都亮了起來。


    下一秒,她們齊齊開口:


    “大師姐!讓我(我們)也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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