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唐紀之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


    夢裏一片黑暗,他仿佛置身在一個冰冷的沒有任何溫度的空間,他掙紮著想要離開,卻怎麽也無法離開。黑暗中有股無形的力量禁錮住他,帶動著他的意識慢慢消散。


    安靜。


    死一般的安靜。


    直到一束光突然穿進來,無邊黑暗被驅散,他聽到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聲音,仿佛在哪聽過,又仿佛從來沒有聽過。


    “紀之。”


    ……


    唐紀之突然驚醒,睜開眼時,眼中滿是茫然,他下意識抬手遮眼,因為有刺目的光線照進來。


    過了一會兒,適應之後挪開手,他躺在床上,身上蓋著柔軟的被子,外麵隱約可以聽到清然的鳥鳴。


    【叮!恭喜玩家唐紀之完成任務,您有三天休息時間,三天後,您將進入新的主題,開啟新的生存任務。】


    唐紀之揉著眉心坐起來,目光掠過,落在等人高的畫布,裏麵空空如也,一瞬間,唐紀之迷糊的腦子徹底清醒過來。


    藍瞳呢?


    沒跟著他回來?


    他第一時間翻口袋,畫本安靜地待在裏麵,翻開一看,所有神奇動物均陷入睡眠,包括虛擬人物小紅帽。


    忽然,他瞳孔一縮。


    裝白雪公主的那一頁出現了一排紅字:【虛擬人物白雪公主有了呼吸,疑似複活,是否煉化?】


    唐紀之毫不猶豫地選擇了是。


    過了會兒,紅字變化:


    【名字:白雪公主】


    【進食情況:0。】


    【狀態:休眠。】


    【等級:不詳。】


    【任務:無】


    畫本煉化了白雪公主,也就代表她沒了威脅,唐紀之便沒再管了,他收好畫本,翻身下床穿好鞋,走出臥室。


    剛剛打開門,迎麵就是端著一杯牛奶和一個三明治的藍瞳。


    唐紀之:“……”


    藍瞳穿著唐紀之的睡衣,有些短,又露胳膊又露腳踝,長發綁了根藍色的帶子,唐紀之仔細一看,發現那根帶子是鞋帶。


    唐紀之有點淩亂:“你……怎麽從畫裏出來的?”


    上次離開魔物荒島回來,藍瞳不能自主離開畫布,還是塞了個瓜瓜進去替換,自己才能走出來。


    “走出來的。”藍瞳把牛奶和三明治替過來,“嚐嚐。”


    唐紀之看看食物,又看看藍瞳,好半晌才道:“你做的?”


    “嗯。”他點頭,“廚房冰箱裏有這些。”


    唐紀之頭頂問號:“你怎麽會做啊?”


    “很簡單,不是嗎?”藍瞳似乎知道他糾結的點是什麽。


    唐紀之淡定了,想想也是,在小紅帽家早餐都是牛奶三明治,以藍瞳的聰明,琢磨著做出來不足為奇。


    “謝謝。”他不再多想,正好也餓了,一口喝完牛奶,大口解決三明治。


    見他吃得香,藍瞳眼中的愉悅加深了許多。


    牆上的時間指向十點,外麵陽光大好,可見是早上的十點。


    上次回來,時間靜止在晚上的九點四十。


    然而這次回來,時間不再靜止,外麵也有了聲音,一切恢複正常。


    唐紀之走出大門,隱約看到遠處有人影。


    “嗨,早啊。”鄰居在陽台外朝他伸手打招呼,對方目光掃過跟在唐紀之身邊的藍瞳時,眼睛一亮,“哇哦,這位美女是誰啊?你交女朋友啦?”


    唐紀之:“……”


    藍瞳抬眸,冰藍色的瞳孔與鄰居對上,後者這才發現他口中的“美女”是個男人,還是一個非常漂亮的西方男人。


    隻是目光冷得像冰雕。


    鄰居打了個冷顫,不敢再和藍瞳對視,朝唐紀之笑嗬嗬道:“你昨天擱家裏幹哈呢,燈亮著,但叫你半天沒人應。”


    唐紀之心中一動:“你什麽時候叫的我?”


    “大概晚上九點多吧。”鄰居做了個誇張的表情,“我烤了一隻超級好吃的羊腿,想讓你過來一起,結果半天不理我。原來是帶了新朋友回家啊。”


    唐紀之微不可察地皺了下眉:“是不是九點四十?”


    鄰居覺得唐紀之的反應有點奇怪,不過他和唐紀之做鄰居多年,倒也清楚唐紀之的習性,沒有多想,點頭:“好像是,我出門來找你的時候是九點三十多。”


    “怎麽了?有啥問題啊?”


    “沒什麽。”唐紀之笑笑,“烤羊腿還有麽。”


    “當然沒了。”鄰居嘿嘿道,“不說了,我鍋裏鈍著湯,我去看看。”


    等鄰居消失在陽台,唐紀之才遺憾道:“可惜了。”


    藍瞳:“?”


    “他烤羊腿的技術一流,比我還好。”作為鄰居,又都是單身狗,閑著的時間太多,兩人經常聚在一起做美食,鄰居這位手藝不比唐紀之差。


    藍瞳抿了抿唇。


    他不會烤羊腿。


    甚至唐紀之吃的三明治,他也是做廢了好幾次才成功。


    唐紀之想了想,說:“回去換衣服,我帶你出去走走。”


    藍瞳沒有異議。


    唐紀之找了一套自己沒穿過買大了的衣服給藍瞳,後者換上後,挺合身的。


    剛要出發時,唐紀之的手機響起,是他好友童煥打過來的。


    “你在哪?”超大的嗓門震得唐紀之把手機拿開了些。


    “在家。”


    “在家你關什麽機!”童煥劈裏啪啦一串教訓,“老子昨晚給你打好幾個電話,都是關機。”


    唐經之轉移話題:“你打電話幹嘛?”


    童煥想起正事,嚴肅多了:“趙老板的畫,你畫得怎麽樣了?”


    唐紀之:“……”


    他看了眼藍瞳,而後輕咳一聲:“我正要跟你說這事兒,你幫我轉告趙老板,這畫我畫不了,他給的訂金,我雙倍奉還。”


    “???”


    下一秒,童煥的尖叫傳過來:“你瘋啦!你……”


    唐紀之說:“我沒在開玩笑,就這樣。”


    他迅速掛斷電話。


    藍瞳眉尖一蹙,從唐紀之和童煥短暫的交談中,他理清來龍去脈:“有人找你畫畫,你畫了我?”


    唐紀之也不瞞他,點頭。


    “不給他畫,會怎樣?”


    “沒事,我兩倍退還訂金,他也不虧。”唐紀之沒放在心上。


    畫家接單,到最後畫不出,或者畫得自己不滿意,退錢拒單的事很正常。


    “怎麽了?”唐紀之被藍瞳凝重的表情逗笑,“難道你想回畫裏,我把你送過去?”


    藍瞳:“不可以?”


    唐紀之:“……”


    萬萬沒想到藍瞳還真的在打這個主意。


    “到時候我再從畫裏出來離開就好。”藍瞳輕描淡寫地說。


    唐紀之樂得不行,他搖搖頭:“你會把人家嚇壞的。”


    藍瞳不理解唐紀之的笑,在他看來,這是一個非常好的方法。


    “走吧。”唐紀之拉著藍瞳出門,“帶你在正常世界好好玩一玩。”


    唐紀之平時除非決定好要去逛,才會收拾自己出門到處溜達,否則一兩個月不出門是常有的事。


    他沒有考駕照——因為心髒的原因。


    出了小區,唐紀之用手機軟件約車,藍瞳將他的動作盡收於眼底,他看著手機,微微沉眉。


    沒要多久,網約車到達,司機看到藍瞳時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唐紀之輕輕捏了下藍瞳緊繃的胳膊:“他們是覺得你好看,所以才多看你幾眼的,沒有惡意,你不用……緊張。”


    每一個多看藍瞳的人,後者回視過去,都會讓對方嚇一跳。唐紀之隻好握著他的手讓他放鬆。


    到達市區,看著川流不息的人與車,耳邊聽著繁華的喧鬧聲,街邊小販的吆喝,超市的大甩賣……


    唐紀之眼中掠過恍惚,心裏忍不住冒出一個懷疑:這個安寧平和的世界,是真的嗎?


    “快看,那邊兩個小哥哥長得好帥啊啊啊。”


    “天哪,長頭發的那個小哥哥絕了。”


    “短頭發的也帥啊,好可愛。”


    “今天太幸福了吧,剛出門就遇到兩個絕世大帥哥。”


    ……


    小姑娘們興奮雀躍的聲音全部落入唐紀之耳朵,他順著聲音看去,看到街對麵幾個年輕女孩舉起手機試圖拍他和藍瞳。


    隔的這麽遠,他的視線清楚無比,甚至能看到一個圓臉女孩臉上的小雀斑。


    “啊啊啊啊他看過來了,是不是發現我們了。”


    “不會吧,隔這麽遠,肯定沒有。”


    “這臉還有這氣質真的絕了,比明星還要好看!”


    ……


    唐紀之搖搖頭,拋開腦海裏那些莫名其妙的思緒,拉著藍瞳拐進另一條街。


    女孩們遺憾地看著兩位大帥哥消失的背景。


    “我看看你們拍的,我手機相素不太行。”


    “咦?怎麽沒了?我記得我拍了很多啊。”


    “我拍的也沒有了!”


    “是不是手機出問題,剛才沒拍上啊。”


    “這什麽破手機,我恨!!!”


    *


    路過一家西餐廳,唐紀之問藍瞳:“想不想吃牛排?”


    問一條沒吃過牛排的魚要不要吃牛排?


    當對上疑惑的冰藍色時,唐紀之立刻反應過來——他有時候總會忘了自家崽崽是一條由他創造出來的人魚。


    “走,我帶你嚐嚐。”


    餐廳很高級,服務也很好,吃飯的過程很愉悅,唐紀之本來還想著教藍瞳怎麽用刀叉切牛排,很快他就發現他的擔憂是多餘的。


    因為藍瞳使用刀叉的手法比他優雅多了。


    安靜坐在位置上,輕輕切著牛排的藍瞳就像一個受過良好教育的高等貴族,一舉一動賞心悅目。


    待藍瞳吃了一口後,他問:“味道怎麽樣?”


    藍瞳臉上閃過不知該怎麽形容的表情,最後趨於平靜,他抬眸極認真地說:“不太正宗。”


    唐紀之差點笑出聲來。


    一條人魚都沒吃過牛排,卻在這裏說不太正宗,還一本正經地說,畫麵實在太好笑了。


    藍瞳:“?”


    避免自家崽崽多想,唐紀之穩住笑,順著藍瞳的話說:“你說的不錯,下次帶你去更好的餐廳吃。”


    結束午餐,兩人離開餐廳,唐紀之被頭頂陽光刺得眯起眼睛:“接下來做什麽呢。”


    藍瞳當然回答不了他,他對這些並不熟悉。


    人魚本能討厭人類眾多的城市,交雜在一起的氣息汙染著空氣,每個人心中都充斥著各種奇奇怪怪的欲望,他能感覺到,所以不喜歡。


    但是,他的意識卻並不排斥城市,也不排斥人類。


    “我知道了。”唐紀之翻著手機,在軟件上看到最新上映的電影,“這是我朋友拍的電影,沒想到上映了,我們現在去電影院看吧。”


    等紅綠燈過馬路時,一個衣著樸素、滿麵風霜的老人朝唐紀之塞了張傳單,塞完後,她又繼續給周圍其他人塞。


    唐紀之翻開傳單,頂上四個黑白大字:尋人啟示。


    下一秒,他的身體猛地頓住。


    尋人啟示上的照片是一個年輕男孩,滿臉不耐煩。


    他認識這個男孩。


    樓宇。


    再往下看,上麵寫著:樓宇於xx年xx月xx日離家出走,而後失蹤不見。


    真正讓唐紀之震驚的是,現在的時間與尋人啟示上的時間相比,中間差了二十年。


    也就是說,樓宇已經失蹤二十年。


    但在格林童話中,唐紀之初見他,樓宇說他是半年前到達的。


    接著唐紀之又想起鬱思思日記中的內容——“所有人都會死,永遠不會終止。”


    這是否意味著,樓宇等人和童話人物一樣,全部處在輪回中?


    隻是他們和童話人物不一樣的是,每一代的輪回,都沒有上一代的記憶。


    唐紀之回頭去看發傳單的老人。


    她一言不發的給過路人塞傳單,有些人會接,有些會會拒絕,她毫不在意,刻滿歲月痕跡的臉沒有絲毫表情。


    片刻後,唐紀之收回了目光。


    *


    到達電影院,唐紀之去買票,順帶買了一個爆米花超級大桶,等買好返回,原地卻沒了藍瞳的身影。


    人呢?


    唐紀之下意識想拿手機打電話,忽然想起藍瞳沒有手機,隻好作罷。


    電影院裏人多,唐紀之不敢走遠,怕藍瞳回來找不到他,於是為了找藍瞳,他半眯起眼睛,動用“火眼金睛”技能。


    幾秒後,藍瞳沒找到,倒是看到角落椅子上坐著一對男生,左邊男生的手在右邊男生的衣服裏動來動去。


    唐紀之:“……???”


    這技能是不是出bug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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