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經沒有複發了。”


    林珞之前灰塵過敏嚴重,差點死在了小黑屋,在之後陸亦軒為了能讓他懷孕,便把醫生接到了別墅裏定期給他檢查。


    這些年來反反複複的吃藥,病情好了很多,灰塵過敏也沒再複發。


    搬到這裏後,雖然地方不好但是環境還算幹淨,身體也沒有出現過敏。


    寧遠還是不放心他:“你肚子裏還有孩子,不能這麽大意。”


    “哥你不用管我。”林珞開口道,“肚子裏的孩子我還要考慮一下。”


    寧遠微微一愣,這幾天林珞沒再提孩子的事,也沒和他說手術上的事,他以為對方這是默認了,沒想到現在還在考慮中。


    “不是要一個月後才能打掉孩子嗎?現在還有二十多天。”林珞微微抬眸,淡笑道,“如果就這麽沒了,那就沒了吧。”


    寧遠心頭一震,似乎沒想到林珞會說這樣的話,他依稀記得兩年前林珞大著肚子來醫院檢查的模樣。


    他盯著彩超上的胎兒撫摸著自己的腹部,麵上溫柔恬靜。


    林珞有多喜歡孩子沒有人比他更清楚。


    就算有生命危險,就算陸亦軒罵他肚子裏的孩子是賤種,但他依舊選擇生下來。


    這個是林珞最後一個孩子,是林家的血脈,寧遠把話給林珞說清楚了,留不留是他的事,隻希望他無論做出什麽選擇以後都不要後悔。


    林珞漫不經心的笑著,他盯著自己的肚子,眼底空空茫茫的,看著又好似沒有看著,突然他想到了有人曾對他說過的一句話,輕笑出了聲。


    “有了孩子就是有了活下去的寄托。”


    林珞輕輕摸著自己的腹部:“也許我會把他生下來。”


    剛才還說出要考慮的話,怎麽一瞬間又答應留下孩子了?寧遠看著他,眉心緊皺,總感覺林珞說的意思沒有那麽簡單。


    寧願凝眸注視著他的表情,他覺得自己應該要問些什麽,但是又不知道該怎麽去問。


    林珞望著他笑了笑:“哥,你回去吧,謝謝你送我回來。”


    寧遠反複確認:“珞珞,你真的想通了嗎?把這個孩子留下來?”


    “我會努力的。”


    寧遠暗自鬆了一口氣,“那以後我每周過來一次,為你檢查身體確保孩子健康。”


    林珞望著他笑了笑說了聲謝謝。


    寧遠沒過久的停留,對季時謙囑咐了兩句照顧林珞便轉身離開了。


    林珞坐在柔軟的新沙發上,抱著包子,他視線看著虛空,盯著一處角落眼睛一眨不眨,跟走了魂兒一樣。


    “珞珞,今晚想吃什麽?”


    季時謙一句話拉回了林珞的神誌,林珞這才注意到房間裏還有個沒走的季時謙。


    “你怎麽還不回去?”


    “我留下來陪你。”


    “我不需要人陪,你還是回去吧。”


    季時謙麵露難色,挨著林珞一屁股坐在沙發上。


    “這幾天找人給你翻新裝修,我家到現在還沒有裝好,我回不去啊。”


    季時謙眼神裏的關心他看得一清二楚,林珞知道他是故意這麽說的。


    在醫院裏的時候,他就感覺到了季時謙對他與以往不一樣,多了份小心翼翼的細心。


    “說來,我還沒有好好的謝謝你,要不是你也許我已經死了,還有包子也不可能還活著。”


    他不想欠任何人東西,他怕還不起,更怕代價太重他承受不起。


    “等我找到工作,我會連本帶利的還給你。”


    季時謙嗬嗬笑了兩聲眨眨眼睛說:“說還就太見外了,你要是真想還那你就親我一口吧。”


    季時謙還是那個季時謙,時而嚴肅,時而半吊子。


    這讓林珞不知道究竟哪個才是真正的他。


    林珞討厭一切他捉摸不透的東西,尤其是人。


    被陸亦軒虛情假意的騙了就好了,他沒有心再去承受第二個。


    季時謙察覺到了林珞臉色上的排斥,知道自己是把人給逼緊了,現在的林珞精神上崩成了一根弦開不得玩笑。


    “我這幾天就住在你這裏。”他開門見山,說出的話絲毫沒有猶豫。


    而他不知道,他這話一說出口,林珞如遭雷擊,他不敢置信的看著眼前的男人,眼神裏帶著微不可查的驚懼。


    “怎麽了?不答應?”季時謙見林珞這個表情,他整了下自己的衣服,也是變得嚴肅起來,“你不是說要感謝我嗎?現在我家還在裝修我沒地方住,你就收留我幾晚吧,等我那邊裝修好了我就搬過去。”


    明明剛才還在胡鬧的季時謙,現在突然變得嚴肅起來,藍色的眸孔直勾勾的盯著林珞讓他不知道該怎麽拒絕。


    說完季時謙直接往沙發上一趟,眼看著身子就要往林珞那邊倒去了,林珞騰的一下站起身:“你可以去附近的酒店,我這隻有一張床,沒有你睡的地方。”


    他小聲說著,聲音幾乎都是從喉嚨擠出來,拒絕的態度很明顯。


    季時謙癱軟在窄小的沙發上,以手撐著頭,看著林珞有些惶恐不安的眼神。


    他知道,上次用煙燒他已經讓他有了一絲陰影,想要讓林珞這麽快接受他根本不可能。


    “沒事,我睡沙發。”他淡淡地說著,接著便是坐了起來。


    林珞情不自禁的抿緊嘴,沒吭聲,眼神裏充斥著排斥。


    “好啦,就這麽決定了,反正你懷孕了,我也不能拿你怎麽樣。”


    還能怎麽樣,難不成他還要學陸亦軒那樣去逼迫他,然後再把他給逼死?


    說到懷孕兩個字,季時謙再是煩躁得皺了一下眉,一顆心也是撲騰撲騰跳得很急。


    林珞最終還是妥協了,季時謙滿心歡喜的笑了,然後接著問:“晚上想吃什麽。”


    “隨便點一家外賣吧。”


    “不點外賣,我做給你吃。”


    林珞一臉不可思議:“你還會做飯?”


    季時謙聞言一笑:“當然。”


    季時謙做飯將就幹淨整潔,把煮飯當做一門藝術,做起飯來十分龜毛,聽到林珞說了隨便兩個字後,他就拿出手機查了幾道簡單的孕婦餐。


    小區樓下不遠處,就有個簡陋的菜市場,季時謙準備下樓去挑菜,臨走時對林珞說:“我帶了鑰匙,記得把門給反鎖,凡是聽到有人敲門都不要開。”


    季時謙怎麽會有他家的鑰匙?林珞心裏想,估計是趁他不注意的時候摸走了然後順帶配了把。


    ……


    季時謙下樓買了一盒土雞蛋,又精挑細選了幾顆水靈靈的蔬菜,回來的時候,林珞沒在客廳裏。


    他把菜放在廚房裏,然後回到臥室,一打開了門就看到窗台邊上依靠著一個人影。


    凝神看去,就看到林珞飄忽忽的站在窗前的凳子上,半開著窗,冷風吹起他的衣擺像是懸在半空中。


    季時謙的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既緊張又怕嚇到他般輕聲的叫:“珞珞。”


    林珞的身影在窗口邊上虛晃了一下,似乎隨時要跳下去。


    他幾乎隻是一瞬就衝到了他的身後,用力的抓住了他的手臂,把人拉了回來。


    林珞迷茫的抬了抬眼皮,看向他的時候發覺他臉色發青,才略微有些迷茫的看了一眼被他緊緊抓著的手臂,“……怎麽了?”


    季時謙的心嘭嘭直跳,感覺林珞在懷裏冷得很,怎麽捂都捂不熱。


    “這句話應該是我來問你——你剛才是想幹什麽!”他聲音沉著怒氣,抓著他的手臂很用力。


    他向來沉穩的心髒,此刻不安分的跳動著,他甚至感覺到自己後背漫溢上來了冷汗。


    林珞被他吼得愣了幾秒,然後像是想到了什麽,覺得有趣似的笑了:“你怕我跳窗嗎?我剛從醫院裏回來怎麽可能尋死?還有這麽小的窗口能容得下我嗎?”


    季時謙看著他,眉心皺起,他抬頭看了眼他身後的窗口,是挺小的,他剛才沒注意這個,隻注意到了林珞死氣沉沉的臉色和木然的眼神。


    下意識的以為他是要尋死。


    林珞身體還沒有好,精神上依舊有自閉抑鬱傾向,出院的時候醫生就囑咐了他讓他多看著林珞,患有精神病的人最容易尋死。


    “我不會死的,肚子裏還有個人呢,再怎麽說也得把孩子生下來再決定生死吧?”


    季時謙眼神晃了晃,似乎在一瞬間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


    “珞珞,你再說什麽?”


    林珞眼底空空茫茫的,看著他又像是沒看著他,歪了歪頭,“沒什麽,隻是想著這個孩子是我現在的寄托,我不會去死。”


    孩子是屬於林家的血脈,也是父親的遺願,所以無論如何他都要生下來,這是他現在最應該做的事。


    至於生死,把孩子生下來再說吧,因為現在的他還沒有資格。


    “我剛才隻是在關窗,不要多想。”林珞伸出手把季時謙輕輕推開,然後彎下身把倒在地上的凳子給放正。


    季時謙就這麽看著他,看著林珞轉身,眉目含笑十分乖順:“你不是要去做飯嗎?還站在這做什麽?”


    季時謙突然語塞,胸口處難受得很,耳邊不斷回響起林珞剛才的話。


    ——我不會死的,肚子裏還有個人呢,再怎麽說也得把孩子生下來再決定生死吧?


    他現在,是有多絕望,才會無奈的說出這種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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