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然回到片場時先和周雪銘還有劇組的其他工作人員道了歉。周雪銘看了任昀一眼,沒有多說什麽,拿起劇本簡單地和謝然講了幾句戲,就讓化妝師過來給他們補妝。


    謝然走向舞台時,任昀抬手拍了拍他的背,說道:“別緊張。”


    謝然扯著嘴角對著他笑了笑,走上台半倚著椅子,拿起了放在旁邊的吉他,試了幾個音,對周雪銘做了一個“ok”的手勢。


    第四鏡打板。


    謝然抬起手彈了第一個音。


    向煜該是什麽樣的?


    他熱愛音樂,那是他唯一能夠逃避現實的辦法,他來到世上的十幾年裏,仿佛沒有幾天如意的日子,隻能從手上流出的音符中找到一點慰藉,如果沒有這個東西,他可能無法走到現在。


    無論舞台大小,坐在那裏的他始終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他不是在向餐廳裏的顧客表演,他的音樂是給自己聽的,台下沒有人是他的聽眾。


    謝然輕輕地合上了眼睛,撥動琴弦的手指卻越發靈巧起來,他沙啞著聲音唱出了第一句歌詞。或許劇本上的文字描述無法將他帶入向煜的內心世界,但這首他正在彈唱的歌可以。對於許多人來說,音樂不過是閑暇時候用來排解寂寞憂愁的東西,五線譜上的也不過都是些簡單無趣的音符,但對於謝然來說,音樂是他用來與世界溝通的工具,人的悲歡喜樂都可以在此一一體現,它是一種再有趣不過的表達方式。


    向煜的孤獨、痛苦、想要不斷掙脫泥濘的情緒都通過這些音調傳進了他的腦海裏。


    他重新唱到了那句高音,用的是怒音的唱法,一句比一句嘶啞,一句比一句激烈,仿佛空氣都要被撕出一條裂縫一般。


    葉瑜和莊瑾的話題轉到了曾經的高中同學身上。葉瑜畢業後就同他們斷了聯係,對那些人的了解甚至還比不過莊瑾。聽到林佑後來上了個專科,混了幾年出來後便一直在家遊手好閑,葉瑜抿著嘴沉默了幾秒,然後不鹹不淡地應了一句“哦”。


    林佑這個人,不過是他生命裏一個不起眼的過客,從前的那些針對在他眼裏都是些幼稚的把戲,唯一一次氣憤還是因為莊瑾的“背叛”。兩個人不約而同地想到此處,又開始尷尬地麵麵相覷起來。


    “你這些年,有伴嗎?”


    這句話一出口,莊瑾頓時就癟了臉。他受不了這種氣氛,一時口快,卻不想這樣普通的話題在他們之間出現就是不合時宜。但是說出口的話就像是潑出去的水,收不回來了,他隻好掩飾地喝了一口飲料,指望葉瑜的回答能讓他快點跳過這個話題。


    還好,葉瑜說了一句“沒有”。


    台上的向煜表演完幾首曲子,放下吉他走到咖啡機前打了一杯白開水,急促地灌了一杯後,視線突然掃到了莊瑾這一桌,他的眼神微微閃躲了一下,不知道要不要上去打個招呼,結果還沒做出決定,就先一步被莊瑾發現,還招呼他過去。


    他端著杯子走到莊瑾的身邊,小聲地叫了句“莊瑾哥”。


    “飯吃了嗎?”莊瑾問道。


    “吃了。”


    莊瑾繼續道:“吃什麽了?”


    “今天不是泡麵,是路上買的煎餅果子。”向煜的語氣有些著急,像是在同他解釋一樣。


    “煎餅果子和泡麵有什麽區別嗎?你還在長身體,多吃點健康的東西。”


    葉瑜聽著他們的對話,覺得莊瑾應該經常來這裏給他捧場,這樣的對話也不像是第一次了。他的目光落在向煜的身上,幾秒後又到莊瑾的臉上掃過一遭,有那麽一瞬間,他確實在向煜身上看到了曾經的自己的影子。


    飯後莊瑾說要送葉瑜回酒店,順便也消消食。鷺城的白日裏還有一些熱意,到了晚上,溫度一下子降了下來,過往的風都夾雜著涼爽的氣息。形形色色的人從他們身邊經過:打扮新潮的少女們互相挽著手,嬉笑著從他們身邊經過;男人抱著單反蹲下身,不斷陪著女友調整拍照的姿勢;小女孩夾在父母中間,扯著其中一個的袖子指著旁邊商店裏的玩具,執意要一探究竟……


    led大屏上反射出的刺眼的光,在人行道上鋪開一道亮色的紗。


    莊瑾突然開口:“你打算什麽時候走?”


    “三天之後。”葉瑜猶豫了一下,才道,“莊瑾,答應我一個要求吧。”


    “什麽?”


    “帶我逛逛這裏。”


    很早的時候,他們曾經約定過要一起去一趟海邊。


    收工後,池青衍湊到任昀的旁邊,撞了撞對方的肩膀,壓低了聲音問道:“你們之前在化妝間裏做了什麽?怎麽一出來,他就像是被灌了什麽靈湯妙藥似的?”


    任昀瞥了他一眼,說:“沒做什麽。”


    “也是。”池青衍呼出一口氣,“要是你就這幾分鍾的能耐,還不如一頭撞死算了。”


    任昀後知後覺地意識到池青衍話裏的意思,無奈地說道:“你的腦袋裏裝的都是什麽?黃色廢料嗎?”


    池青衍撇了撇嘴,不滿地說道:“怎麽就廢料了?你不覺得很刺激嗎?我一看到這東西,就想著能……”


    “你別想了。”任昀打斷了他的話,“我可不想劇組的第一個熱搜貢獻給了你。”


    說罷,他便轉身離開。


    保姆車在外麵等著,任昀剛拉開了車門,就瞧見了坐在裏麵玩著手機的謝然。他貓著腰鑽進車裏,坐到了謝然的旁邊,後者主動向旁邊挪了挪,給他讓出了足夠的位置。


    “在看什麽?”任昀問他。


    謝然沒有抬頭,手指還在屏幕上打著字:“陳哥發來的消息,說有個選秀節目想邀請我去當導師。”


    “選秀?”


    “嗯……就是一百個訓練生參加一個節目,最後選出九個成團。我們團當時也是這麽出來的。”謝然同他解釋道。


    “你答應了嗎?”


    謝然點了點頭,終於抬起頭看向任昀的臉,說道:“有錢不賺,我是傻瓜啊?”


    任昀沒有回應,而是抬起手在謝然的眼角輕輕摸了一下,後者沒明白他想幹什麽,在那隻手接近時下意識地眯起了眼睛。


    任昀捏著那根頭發看了幾眼,才把它掃到了一邊:“拍完戲該去剪頭發了。”


    謝然這才意識到任昀先前的舉動的意思,笑著說:“頭發長好做造型。”


    “嗯。”


    過了一會兒,謝然突然伸手搭上了任昀的大腿,手指在上麵點了點,道:“今天還沒謝謝任哥。”


    “周導後來誇你了?”任昀問。拍攝結束時周雪銘好像專門去找了謝然,當時任昀還和池青衍在一塊,離得遠,並沒有聽到什麽,但從周雪銘的表情來看,應該是對謝然的表現挺滿意。


    “她和我說了幾句,也不能算誇吧……”謝然頓了頓,又用那隻手去勾任昀的手指,“都是你的功勞。”


    如果不是任昀,謝然也不知道自己會在這條路上摸索多久。任昀幾乎把自己知道的都毫不保留地交給了他,每一場戲都陪著他一遍一遍地練,就連最開始的模仿都形影不離地在他身邊盯著,就像當年他的隊友們一樣,陪他在練舞室裏慢慢地摳動作,哪怕已經過了練習的時間,哪怕大家都已經精疲力竭。


    甚至他今天連續失誤了這麽多次,任昀都沒有罵他。


    任昀垂著眼,看著謝然撥弄他的手指。這人像是怎麽也玩不夠似的,一會兒搓著他的骨節,一會兒又把手指扣進他的指縫。


    “那你打算怎麽報答我?”任昀舔了舔幹澀的唇,緩緩說道。


    謝然故作思考地沉默了幾秒鍾後,停下了手上的動作,轉而圈起了任昀的手腕:“我想……”


    他的視線掃過在前麵坐著的助理和司機,把下巴壓上了任昀的肩,湊在他耳邊用隻有對方能聽見的聲音說道:“我想對任哥做一些不好的事,但是在這裏恐怕沒什麽機會。”


    任昀的手指縮了縮,偏過頭對上謝然過分赤裸的目光。


    一個兩個的,腦子裏都是些黃色廢料,他在心裏默默想道。


    “那在哪裏有機會?”


    謝然輕輕笑了一聲,解了手機的鎖屏在聊天框裏打了幾個字。


    緊接著任昀的手機振了一下,等他打開時,看到的就是謝然發來的消息。


    然然:所有沒有人的地方。


    他長呼了一口氣,轉過頭在謝然耳邊說道:“別浪。”


    謝然笑了幾聲後就不再撩撥任昀,拿出手機繼續和陳宇皓溝通選秀節目的事。


    汽車剛行過一個岔道,謝然便感覺肩膀一重,任昀整個人都向他靠了過來。


    這個畫麵著實有些似曾相識,但這一次的任昀似乎比上一回的更加毫無保留。


    他伸出手托了托任昀的臉,幫他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收手時甚至還在對方的下巴上蹭了蹭:“兩次都是你靠我,有些不公平了吧?”


    任昀自然不會聽到他的抱怨。


    或許是拍攝了一天有些累了,沒多久謝然也覺得有些困,打了一個哈欠後,就把手機放在了腿上偏著頭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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