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攝像機在拍著,何鳴不好說什麽,隻是不太自然地笑了笑,而池言歌自然能從其中看出幾分尷尬。


    冷了場的袁宵猶自不覺,還在低頭看著劇本,作苦思冥想狀,像是在想到底哪個角色戲份多,更利於他發揮。


    池言歌是不太想演宋微雲了,畢竟他之前就是演的這個角色,再演的話難免會代入之前表演的痕跡,這對他來說是不怎麽好的。


    他不喜歡落人窠臼,就算是自己曾經演繹過的角色也不能一味因循守舊,他喜歡打破常規,去做些旁人想不到的事情,或是從新穎的角度出發來演繹這個角色。


    池言歌心裏想什麽便就說了,也不像何鳴那樣要顧忌許多,當即便道,“我想挑戰一下陸信這個角色,大家覺得怎麽樣?”


    何鳴沒說什麽,隻是微微點了點頭。


    而嚴洛洛打量著他,明媚的眸子裏閃著好奇的光,很親切地說,“我覺得可以啊,以你的形象,演陸信或者宋微雲都可以的,你們兩個自己安排好了。”


    按資曆來說,嚴洛洛雖然隻是二三線女星,但出道早,也演繹過許多令人印象深刻的角色,是個說她的名字沒太多人知道、但是看到她的臉就會覺得分外熟悉的演員。這種演員雖然可能名氣不高,太好的資源也輪不到她們,但是卻是穩定有戲拍的,而且在圈子裏的人緣也都不錯。


    何鳴雖然比嚴洛洛還要大幾歲,但卻還不如嚴洛洛的觀眾緣好,遠不如她圈內地位高,無形中矮了她一頭,所以他們這組人裏默認嚴洛洛是最有話語權的前輩演員。


    嚴洛洛看樣子很讚成他的選擇,而何鳴沒有表態,隻是說無論他們兩個怎麽分配都可以,但,袁宵卻不太滿意了。


    袁宵道,“我也想演繹一下陸信這個角色。”


    說過之後,似乎覺得自己這樣說有故意搶角色之嫌,又加了一句,“之前看這部電影的時候,我就很喜歡蕭衡前輩的陸信的。”


    “哦。”


    池言歌挑挑眉,點了點頭,沒說什麽,但在心裏翻了個白眼。


    是麽?


    他怎麽看著某人之前還在猶猶豫豫不知道該選哪個角色,怎麽一聽他說要選陸信,就立刻著急地說自己也想演陸信了。


    但他也不想著在搶角色這事兒上多費口舌,每一組在進入排練室的時候,兩小時的排練倒計時就已經開始計數了,過多地在角色分工上耗費精力隻能是浪費時間,間接地縮短了排練電影選段的時間。


    “你是確定要演陸信了麽?”


    池言歌隻提醒了他一句,“陸信這個角色難度挺高的,可能時間不太夠用。”


    “確定。”


    袁宵說著,臉色不受控製地差了一點,但還是努力讓自己在鏡頭麵前維持著笑容,可他心裏不知道譏諷了麵前這沒演技的花瓶簡直是杞人憂天。


    他的演技就算不能說很好,但也比他這個剛出道的沒有接受過任何演繹訓練的人要好吧。


    既然他都這麽確定了,池言歌也不廢話,很幹脆道,“好,那我就演宋微雲了。”


    宋微雲是他曾經耗費心血全心貫注塑造出的人物,他讓這個角色從劇本裏的隻言片語變成了一個有血有肉的人,連那部電影的編劇都曾盛讚他把自己沒寫出來的人性的深度演繹了出來。


    以往的誇讚和榮光數不勝數,但閉上眼睛,池言歌在心裏告訴自己這隻是他曾經演繹過的一個角色,而他如今,要重新以其他的方式將這個人物的另一麵在台上演繹出來。


    電影裏麵的那一段劇本他早已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選定了人物分工之後,池言歌便和其他人一起先熟悉著劇本。


    青年低著頭認真看著那段劇本,電影那一段的主題已經明確,是陸嬌夜鬧湧金樓的戲份,整段裏麵最主要的戲份都壓在陸嬌和陸信身上,其次才是宋微雲和譚曜。


    陸信本是家世尊貴、自幼能文善武的小侯爺,承載著不知多少人的希望,可以說,在陸信沒有遇到宋微雲的前半輩子裏,一直是循規蹈矩的按著家裏人的期望來走的。


    十六歲中狀元,十九歲入館閣,天下無人能出其右,陸小侯爺短短十九歲的人生裏把所有能享過的榮華都享遍了。


    但,他不近酒色。


    就算是聖人,有時候也難免會生出些許欲念的心思,但陸信卻似乎從來沒有對任何人產生過類似曖昧的情愫,連家裏人都意識到他似乎太過冷淡,冷淡到不像是一個人,便急慌慌地尋求各地名醫來給他治‘病’,但這病治了幾年,卻沒有好轉的意思,把陸家人都急得團團轉。


    正在這時,一介未入仕的風流文人宋微雲便突兀地闖進了陸信的眼簾。


    他們第一次初見,是在酒樓,陸信是不飲酒的,就算是和友人作伴,也隻是寡言少語地聽著別人滔滔而談,自己則在窗前靜坐。


    宋微雲那天酩酊大醉,獨自一人點遍了珍饈美饌之後才發覺自己的錢袋子不知何時已不翼而飛了。


    讀書人有讀書人的尊嚴,自然不能讓人當成是吃白食的給打出去,所以,他便走到他看了半晌的陸信麵前,攤開手,說,“我的錢被偷了,請我吃頓飯吧。”


    他說的那麽自然,以至於與陸信結伴而來的友人們都狐疑地問陸信是不是認識這醉得糊塗的放蕩書生,陸信的視線則落在書生因為酒醉而變得紅糜的臉頰和耳尖上,說,“不認識。”


    他說自己不認識宋微雲,但又確確實實幫宋微雲結了那頓花費不菲的飯錢,用他隨身帶的玉佩。


    後來,在某次精疲力盡的xing愛之後,宋微雲趴在他身上,饒有興致地玩著他額上的垂下的濕發,笑吟吟地問他,“你家裏人知道你其實沒有隱疾麽?”


    “不知。”陸信說。


    “其實,我在第一眼看你的時候就知道,你和我一樣,是一類人。”


    宋微雲又來了精神,在他身上亂摸,又笑著說,“我可是神醫,最能醫你這口是心非、表裏不一的病!”


    他也說得沒錯,他確實是第一個讓陸信意識到世間還有雲雨之樂是如何滋味的人,也是一步步引導他如何放縱自己,循著內心所向而做的人。


    陸信在遇到他之前是個循規蹈矩的夫子,而在遇到他之後,他才真真切切地成為了陸信——那個幾度被賜金放還卻又位極人臣、被清流們所不恥於縱情聲色卻偏偏屹立於朝堂而不倒的佞相。


    這一段戲,發生在陸信和宋微雲相識的第三個月,此時的陸信因為言行無狀頂撞了當朝被責令在家反省,而他卻依舊無所謂地日日宿於湧金樓和宋微雲相會,宋微雲也樂得有他這麽一個有錢有權亦有閑的情人陪他一擲千金,便過了段縱情聲色的日子。


    而陸信的長姐,陸嬌,此番歸寧未見到他之後,詢問了父母原委,便氣勢洶洶地來湧金樓捉人。


    陸嬌、陸嬌,但其人也一點兒也不嬌氣,她雖然出身文臣之家,卻頗有武將虎女之風,聽聞幼弟日日沉迷聲色之後,怒不自禁,竟是當夜便闖入那煙花之地,要將陸信壓回家中。


    譚曜,也就是陸嬌的丈夫在聽聞此事之後,也急忙趕往湧金樓去勸阻妻子。


    兩人一同趕到湧金樓時,正好撞見了陸宋兩人剛剛做完那檔子事兒,宋微雲攏上了衣衫便彎著笑眼說有人怕是有麻煩了。


    這段戲是四人群戲,但其中戲份衝突最強烈的是陸嬌和陸信,其他兩個角色的台詞或者戲份都不如他二人多。


    何鳴是一副吃了虧但說不出口的表情,但池言歌卻無所謂,不論戲份多少,隻要能演好那就是眾人眼中的焦點,他心無旁騖地記了一會兒台詞,便和另外三人一起簡單地排練了幾遍。


    兩個小時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池言歌在進場之前,給其他兩人打了打氣,道,“到時候什麽都別想,認真演就行了,越是緊張越是出錯,還不如把台下人都當成大白菜。”


    嚴洛洛被他這比喻逗笑了,說他看著年紀小,怎麽還反過來安慰他們了,倒像是比他們經過的世麵要多,何鳴則歎著氣,不置一詞,看著不是很有信心的樣子,唯獨袁宵高昂著頭,背脊挺直,走起路來虎虎生風,活活像還沒開始打仗就預料了自己會勝利的將軍。


    池言歌看著好笑,也不說什麽,隻等待著主持人報幕,然後,走進舞台。


    隨著主持人清晰的聲音宣布“《不夢閑人不夢君》選段,action!”


    燈光亮起。


    池言歌此時已經由造型師打扮好了,他撩開簾子,聽著外麵吵吵嚷嚷的聲音,不急不亂,隻是虛攏了一下衣袍,眼角彎了彎,然後,往外走去。


    導師席上的三個人由於隱在燈光之後,看不太清晰,隻能看到模糊的輪廓,池言歌看到導師席後烏壓壓的人頭,知道了那些都是錄製節目的現場觀眾,而他,這要在那麽多人麵前當眾表演了。


    這種表演對他而言是第一次,說一點都不緊張是不可能的,但除了緊張,池言歌更多的是躍躍欲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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