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過了啊!”宗雲反應過來之後大叫一聲,他興奮得臉都紅了,要不是在導演麵前不能太放肆,池言歌感覺他能立刻跳起來抱住自己。


    在他身邊的青年不動聲色地悄悄往旁邊移了幾步,以免旁邊的興奮體隨時爆炸。


    池言歌也很認可地跟小孩兒說,“你演的很不錯,要對自己有信心。”之前宗雲還擔心著自己戲份被剪光,現在,池言歌想他應該不用擔心了吧。


    “那是小池哥你帶的好,我剛剛居然都入戲了!”


    宗雲還沒從激動勁兒裏緩解出來,聽到他誇獎自己的時候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下一刻竟一把抓住了池言歌的手,很感激地說,“我之前還一直以為小池哥你的演技像網上說的那樣很不好呢,來的時候都還擔心萬一你演的太不好,我該怎麽接下去。現在完全沒有擔心了,不不,是意外之喜!”


    “……”


    就這孩子這實誠得有些憨厚的性子,池言歌都不知道他怎麽在娛樂圈裏活下來的,得虧是有一群強悍粉絲們的愛豆,被保護得太好了。


    他也就打官腔客套地說,“哪裏哪裏,完全是林導教得好。”


    池言歌說著,便轉頭去看林振,一看,剛擺出來的笑臉瞬間凝固了幾秒,他看到蕭衡正站在林振身後。


    男人生得高大,就算站那兒不懂也是個十分顯眼的地標物,更不用說他此時穿著一襲白衣,發冠高束,十足的古代貴公子的派頭,配上那張臉的時候就更驚豔了。


    然而,那張臉此時的表情卻不怎麽好,蕭衡麵如霜雪,視線沉沉地落在宗雲握住他的手上,周圍的低氣壓讓旁邊正要來找他的袁秘書都屏息靜氣,悄悄往後退了幾步。


    宗雲看他,蕭衡看他,袁秘書也看他,池言歌都不知道看誰好了。


    青年索性還是看林振,他不動聲色地甩掉了宗雲的手,看到小孩兒還樂嗬嗬的,有點頭疼,隻能裝作冷靜地問林振,“林導,這段兒是徹底過了吧?我和蕭總接下來這段是直接演,還是再過會兒?”


    “休息十分鍾。”林振的聲音淡淡的。


    但這十分鍾還不如不休息,宗雲也沒個眼力見,根本看不到蕭衡看向他們時那臭得要死的臉,還一個勁的問蕭衡是不是也知道池言歌演技很不錯的事兒。


    池言歌夾在這兩人中間如坐針氈,一邊兒是小孩兒絮絮叨叨的崇拜的話,一邊兒緊抿著唇一句話不說但目光卻銳利的蕭衡,簡直是冰火兩重天。


    而唯一可以解救他的林振此時還在監視器前認真看著之前的回放,當池言歌走過去想要借和他搭話的借口擺脫那倆人的時候,小老頭擺擺手,都不理他。


    袁秘書朝他投過來的也不是同情的目光,他怎麽感覺某人看起來幸災樂禍的,像是看到出軌的妻子被抓的現場,就差磕一把瓜子了。


    池言歌不能再坐在這兩人身邊了,他索性拿著劇本坐到遠遠的地方,低頭看著台詞,裝作一副認真的樣子。


    短短十分鍾卻比一個世紀還要漫長,想起自己還得在這樣的環境下拍至少半年的戲,池言歌就有點崩潰。


    下一段戲就是他和蕭衡的對手戲了,拍攝並不是按照時間順序來的,而是大部分都是在某個場景的時候便一股腦拍完這個場景的戲。


    盛隱和孟浮光在這宮殿裏的第一場戲便不是那麽輕鬆了,那時,盛隱剛剛奪位,兩人之間的關係也悄然從純粹的主仆關係發生變化。


    野心勃勃的新帝在考量著助他得到天下的將軍能不能夠繼續信任,而親手弑了前朝君主的將軍也在遭受著良心的煎熬,開始第一次質疑自己做這一切到底是為了什麽,兩人之間漸升嫌隙,而表麵上仍然平靜無波,隻能靠細微的肢體語言和言語來表達漸行漸遠的事實。


    池言歌早在看《浮光》的劇本時就感覺這一段如果演的好會很出彩,他一直期待對戲的那一天,卻不想是和他最不願意見到的人一起演這段戲。


    蕭衡演盛繆之,實話實說,池言歌承認沒有任何人比他更適合了,不僅僅是外貌上的合適,蕭衡給人的感覺也更加契合。


    池言歌知道蕭衡雖然生在豪門世家,但成年之前過的日子卻並沒有外人想象的那麽好。父母都奔波於事業,他一個人由保姆帶著,一年到頭見不到親人,慢慢地便養成了這樣冷淡孤僻的性格。


    蕭衡當初和他在一起的時候就沒有意願把他們的事情告訴他的父母,當殷時問他父母的事情的時候,蕭衡的口吻就像談論一對陌生人。


    這樣的經曆無疑和盛繆之是重合的,池言歌都懷疑這編劇莫不是看多了蕭衡的爆料,真假參半地以那些爆料為原型寫出了盛隱這個人物。


    十分鍾過,旁邊的化妝助理給池言歌補了下妝,便放他去拍攝了。


    宗雲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剛剛池言歌給他的反轉效果太強烈了,他今天的戲份拍完了居然也不走,也沒卸妝,就跟工作人員要了個小馬紮坐在了林振導演後麵看他們演戲,林振導演也不趕他。


    於是,池言歌便看到一身華貴的小皇帝坐在馬紮上,一手托腮,雙眼聚精會神地準備看他們演戲。


    下一刻,林振一聲開拍,池言歌就算再不待見和蕭衡在一起拍戲也不得不拋下腦海裏所有的雜念,專心致誌地扮演孟浮光這個人物。


    這是孟浮光不知多少次踏進這座宮殿了,他早就熟悉了這座宮殿的構造,就算被蒙住眼睛也能準確地避開所有障礙物,但他現在每走一步都像是腳底被灌了淺,步履沉重,竟然有點不想再看到那個人。


    多諷刺,明明年少時的他為了能在莊主回莊時在山腳下接見他而拚命訓練,就算弄得一身傷也要奪得暗衛中的頭名,隻為了聽那人淡淡說一句“還可以”。可他現在已經是盛繆身邊的頭號功臣,盛隱在前些天的登基儀式上還昭告天下,封他為大將軍,讓他擁有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位。


    這是他曾經想都想不到的殊榮,但如今,卻覺得一切索然無味。


    池言歌依舊穿著那身黑衣,隻是這次腰畔未曾著劍。


    他慢慢地踏進那座熟悉的內殿,這座宮殿內的擺設變了,倚在榻上的人也換了一個。


    將軍的麵容依舊年輕,他現在不過隻有二十八九的年紀,但心中卻蒼老得似佝僂老人,甚至出現了幻聽。


    一聲飄渺的“孟卿”,夾著掩不住的喜悅和激動,就那樣真真切切地響在了耳畔,孟浮光瞳孔收縮,心中一震,竟然愣了起來。


    那聲音是很熟悉,竟是前不久被他親手用腰間佩劍割破喉嚨的小皇帝。


    那是一條鮮活年輕的生命,一雙眼睛水晶一樣清澈幹淨,不像是掌管一國的君主,更像是鄰家教養極好的小少爺。


    當那柄染過無數鮮血已變得烏黑的長劍橫在他白膩的脖頸時,那雙眼睛裏的錯愕和茫然竟讓他有一絲遲疑。


    他知道那小皇帝喜歡他,一直都知道。在他因軍功得以麵聖的第一天,他無意間覷到小皇帝一直在偷看他的時候他就知道。


    因為喜歡,所以趙景才準他進宮時可以佩劍,放心地把所有兵權都交給他而不顧所有人的勸阻,因為喜歡,隻要他說一句丞相無德,趙景就能把先帝托孤為他的國家嘔心瀝血的良相貶去邊疆。


    孟浮光做的惡多了,陷害忠良,濫殺無辜,他從沒感覺過名為愧疚的情緒,卻在殺趙景的時候,手抖了一下,無力得險些拿不住劍。


    也許是因為不習慣,耳邊忽然少了一個嘰嘰喳喳喊的人,孟浮光擦掉劍上的血、走出大殿的時候驀然想,以後沒有人再一邊可憐巴巴地喊著孟卿一邊求他不要把他去禦膳房偷吃了兩盤糕點的事兒告訴他的母後了。


    皇帝當得連去禦膳房都要偷偷去,窩囊透頂,孟浮光一向看不起他。


    額上忽然被什麽冰涼的東西貼上,年輕的將軍被冰得一個激靈,思緒從不久的之前回到現在,下意識得低下頭謝罪。


    “臣知罪。”


    他看到那人不知何時已經從榻上走下來了,那雙連指尖都是病態蒼白的手貼在他的額頭,帶來一陣幽冷的藥氣。


    孟浮光心煩意亂,腦子裏亂成一團麻,不知道他為什麽忽然這樣靠近,也不知道自己這些天頻繁想起那小皇帝的病狀什麽時候能減輕。


    眼前是一雙雲錦鍛的靴子,他頭頂上傳來男人的聲音,問他,“知罪?知什麽罪?”


    孟浮光硬著頭皮,隻能說“臣剛剛心緒不寧,在莊……陛下麵前失禮。”他這些年習慣了叫他莊主,忽然要改稱呼,還有點不習慣。


    正誠惶誠恐擔心他因此怪罪,而盛繆卻似乎並不在意,隻拂了下袖子,重新靠在榻上。


    男人一手支頤,一手執卷,看著他之前未看完的半卷書。


    “不必在意。”盛繆過了一會兒才開口,道,“你這段時間確實辛苦了些,應多休息休息才是。不如……”


    他語氣頓了一下,嘴角揚起一點弧度,看向跪在地上的青年,笑著說,“不如到朕這兒來,小憩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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