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外聽到貴妃叫聲的木槿連忙疾呼,“娘娘!怎麽了娘娘?”


    汪貴妃驚慌了一瞬,接著想到了要緊事,當即隔著床簾道,“本宮無礙,你去關閉殿門,不許任何人進來。”


    貴妃榻上有人,這若是傳揚出去,她幾個腦袋都不夠掉的。


    木槿去辦了,床裏的女孩也被徹底吵醒,她蹙了蹙眉,緩緩睜開了眼睛。


    那雙眼睛著實漂亮,睫毛濃密而卷長,像是蝴蝶振翅一般顫了幾下才徹底打開,睫毛下的眼眸裏滿載著深紫色的碎星,仔細看去,才發現那深紫不過是床帳的倒影,而碎星亦不過是早起後泛出的細碎淚珠。


    她睜眸,和舉著被子的汪貴妃對視。


    “宛、妃?”汪貴妃終於看清了人,她一字一句地沉著臉問,“你為何會在本宮的床上。”


    “娘娘不記得昨天的事了麽,”宛妃坐了起來,她雙眼還朦朧著,卻本能地往汪貴妃身上靠,“我沒有地方可去,隻能來娘娘這裏了。”


    汪貴妃把她推開,混沌地回憶了一下昨日發生了什麽。


    昨日早上皇帝回京,回到宮裏,光景帝第一時間辦了新妃的冊封禮,接著才去書房接見大臣。


    剛剛冊封的宛妃按照規矩來了永華殿麵見宮中諸妃,後宮裏的嬪妃對她頗為敵視,當時的場麵幾度降到了冰點。


    ……


    “實在是倉促,沒來得及為妹妹準備賀禮。”在場的妃嬪們故意找她的笑話,“不過看妹妹長得如此水靈,必定是高門世家裏養出來的女兒,想來也不缺我們的一點薄禮。呀,讓妹妹見笑了,家父是通政使司副使,不知妹妹的父親在哪兒高就啊。”


    宛梨不過是江南一桑戶的女兒,她哪裏說得出話來,隻能低著頭沉默不語。


    “看來妹妹是瞧不起我們了,連句話也不屑和我們說。”


    “可不是,一朝封妃的人就是不一樣,人家是九天上的仙女,哪裏會和我們這些俗人講話呢。”


    皇帝寵愛宛妃,別的地方她們不敢輕易找茬,但是背後說兩句閑話皇上也不會計較。


    在這樣近乎惡毒的攻擊下,初入宮闈的宛梨差點哭出來,她紅著眼睛,小聲否認,“我、我沒有這樣想。”


    “那宛妹妹是如何想的?”


    在座的都是官家女兒,本就有些心氣。光景帝自繼位以來還沒有辦過大選,如今宮裏的幾乎都是他從王府裏帶過來的老人,誰不是兢兢業業侍奉了皇上數年。


    汪貴妃寵冠六宮便也罷了,她是皇上自幼的青梅竹馬,父親是內閣大學士兼吏部尚書,母親還是太後的親侄女,可這個宛梨是什麽東西,竟敢淩駕到了她們頭上。


    眼看著宛妃的肩膀已經微微發顫了,念著她到底是皇帝現在的心頭肉,今日這點下馬威也已經夠了。汪貴妃於是開口,“宛妃初初入宮,年紀又小,縱然有不懂規矩的地方,諸位姐妹們慢慢教她就是,像是方才那樣說話之間夾槍帶棒的,若是皇上見了,心裏不知道得多疼。”


    她將茶盞擱在了桌上,發出了一聲不輕不重的脆響,聲音不大,卻頗有震懾的意味,“從前她是什麽人都不要緊,如今辦過了冊封禮,那她便是一宮之主四妃之一,位分多在你們之上,心思都放平一些。”


    汪貴妃說著,唇角勾了起來,“本宮知道,在座的有幾位心裏不平,可後宮裏的晉升又不是選狀元,誰讀書用功誰就能上的。有些事得看天意,有那個福氣的自然不必幾年幾年地熬,沒有那個福氣,到死也就那樣了。”


    這話一出,雖然殿裏是安靜了下來,但各人的臉色都不太好看。


    一時間殿內的氣氛頗為冰冷,眾人眼中的惡意有如實質一般匯集到了宛梨身上。


    貴妃這番明護暗諷的言論成功激起了眾怒,恐怕等宛梨出了這道門,往後的日子就都難過了。


    可宛梨並沒有聽出暗處的那層意思。


    ……


    她握著汪貴妃的手,滿眼感激地望著她,“昨日若不是娘娘出言相救,宛梨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汪貴妃抽出了手,“本宮身為嬪妃之首,愛護新來的妹妹是應當的,可你一個妃子,為何會出現在這裏!”


    談及此事,宛梨垂下了頭,聲音也弱了下去。“娘娘有所不知,我如今已經無處可去了。”


    “怎麽,皇上賜你的寶和宮住不了人?”


    “我昨日在回宮的路上,不小心聽到了薛嬪和兩位姐姐的談話。”少女顫了一下,似乎極為恐懼,白嫩的臉上也蒙了一層低落的陰雲。“薛嬪說,她一早買通了寶和宮裏的宮女,明日會在我的早膳裏灑上巴豆粉,到時候我必定誤了給娘娘請安的時辰。她還說,貴妃娘娘最重規矩,連世家千金剛入宮時,都少不得被娘娘調.教幾番,我若是封妃後的第一日就遲了請安,娘娘一定不會放過我。”


    女孩說著,聲音染上了哭腔,她捂著臉低低啜泣,“宛梨好害怕,可是沒有證據,又不能告訴皇上。


    整個北京城裏,宛梨舉目無親,隻能來娘娘這裏。本是想為娘娘守夜的,可昨日一整天驚懼交加,宛梨實在太困了,竟然睡著在了娘娘身邊,還請娘娘恕罪。”


    汪貴妃閉了閉眼睛。這算是什麽事。


    “你也知道我最重規矩,就不怕我將你拖出去杖斃。”


    “怎麽會。”宛梨微訝地抬頭,她臉上還沾著濡濕的淚,可卻泛起了些許緋色的紅暈。


    “整個後宮裏,唯有娘娘向著宛梨、為宛梨說話。娘娘一定是心善之人,否則皇上為何會專寵娘娘數年?”她說著羞赧地搭上了汪貴妃的手,呢喃似地輕聲低語,“不止皇上喜歡娘娘,宛梨也喜歡娘娘……不,宛梨比皇上更喜歡娘娘。”


    床帳中彌漫起了詭異的氣氛,這種氣氛汪妗竽時常在攻略男主時遇到。


    她醒了醒神,定睛看去,就見少女麵頰上染了三月桃粉,渾身散發著天鵝垂頸般的羞怯。


    這一切的一切都似乎在朝著不妙的方向發展。


    不——已經不妙了啊!


    她不過就是嘴炮了兩句,給嬪妃們的妒火裏加了兩根柴而已。她一早知道這次任務裏的女主是個傻白甜,沒想到能傻白甜到這種地步。


    要命了這可是,她的年終獎金、資格證評審都牽係在這次任務上,萬萬容不得一絲差池。


    本來按照劇情,大一的宛梨穿越到了江南的一農戶家裏,度過了三年的平穩生活後,意外闖進了七王爺對光景帝布下的刺殺局。善良又正義的女主為光景帝擋下了一箭,差點命喪當場,由此和男主光景帝產生了羈絆。


    在江南和女主相處的兩個月裏,光景帝的一腔感激之情逐漸演變成了愛意,他愛上了這個古靈精怪的女孩,執意帶她回宮,封她為妃。


    然而單純善良的宛梨並不能適應風譎雲詭的後宮,女人之間的鬥爭使她小產喪子,從那之後,她便和光景帝有了嫌隙。七王爺趁虛而入,偷偷將女主送去了自己京外的別院,可惜女主對七王爺無意,在月黑風高的夜晚,她留下了道別的字條,獨自一人浪跡江湖,途中又遇上了溫文爾雅的神醫、嗜血凶殘的魔教教主……繞了一大圈之後,又被男主光景帝接了回去。


    這個任務既然被分到了自己所在的“綠茶組”,也就是說,在成績評定裏,愛情是其次的,如何逆襲女主才是最重要的。


    汪妗竽一低頭,恰巧對上了女主似羞欲語的眼眸,她怯怯地望著她,唇角處掛著如櫻桃般綿軟酸甜的淺笑,這笑由內而外,發自心底,滿含著春.情。


    別、別這樣看她……本來欺負比自己小的姑娘就已經很讓人過意不去了,要是對方還用這種眼神看著自己,那叫她還如何逆襲、如何把女主整得身心俱損。


    這次的任務若是失敗,扣獎金不說,她的b級快穿資格證還會降為c級。為了能夠一舉成功,穿越之前,汪妗竽可是揣摩了很久汪貴妃的人設,寫了十萬字的詳細計劃——她不能失敗。


    “我想了整整一夜,”思忖之間,宛梨捧起了汪妗竽的手,握在了胸前.她同她十指相交,捧著少女的一腔愛意,那雙蘊藏著紫色星雲的眼望著貴妃,將裏麵一切美好的景色都獻給貴妃。


    “皇上喜歡我,是因為我對他有救命之恩,那不過是感激而已。”


    “可是娘娘是不同的,我什麽都不曾為娘娘做過,娘娘卻待我這樣好。宛梨雖然不通詩書,不甚明理,可也知道什麽樣的人更值得交付心意。”


    汪妗竽呼吸停滯,驚恐至極。


    少女貼了上來,她柔軟地依靠在了汪貴妃的肩頭,“娘娘,宛梨願意永遠跟隨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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