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家夥體型足足有一頭野象那般巨大,身形修長如獵豹,渾身的肌肉壘塊充滿了力感,皮毛在那昏暗的燈光下散發出油黑閃亮的光澤,身上盤著許多狂吐信子的毒蛇,然而這並不是讓人覺得稀奇的地方,最重要的是它的前方,居然有三個頭顱,一頭如熊,眼眸呈黑色,一頭如狼,發出綠色的光芒,最中間的那一個頭顱,竟然是一個美豔無比的女人。


    那女人的眼睛裏麵,散發著紅寶石一樣的血色光芒,沒有半分溫暖,反而是讓人感覺冰窟一般的寒冷。


    她的頭發並非那如絲的細發,而是四處張揚的黑色毒蛇,宛如西方傳說中的美杜莎。


    我僅僅是瞧了一眼,便立刻躲回了藏身的巨石之後,看著渾身都在發抖的無塵道長,也感受到了他心中那強烈的懼意。是啊,這樣的魔怪簡直就不是我們這些人所能夠力敵的,僅僅是瞟上一眼,我便能夠感受到強烈的無助之感,它仿佛是高高在上的世界規則,根本就無法逆轉。


    我甚至能夠感覺到,這個三頭怪倘若真的狂暴起來,隻怕一支軍隊的牛頭都無法抵擋。


    我和無塵道長死死地躲在了巨石之後,他看著我,我看著他,彼此之間都能夠感受到對方心中的恐懼,能夠讓一個瘋癲的老頭兒感到恐懼,那便是一種讓人驚悸的實力。而在幾秒鍾之後,隨著那輕柔的腳步聲從遠處飛躍而來,死死趴在地上的我瞧見了它已然停留在了我們剛才與那個白臉漢子戰鬥的地方。


    三頭怪一隻前爪踩在了那紙人上麵,環顧四望,似乎並沒有發現開啟了遁世環的我和無塵道長,它那三對不同顏色的眼睛正在不斷地巡視著周圍,以至於我們都不敢再朝外麵瞧去,隻是死死地低著頭,祈禱著這貨不要再停留,早些離開去。


    在此時此刻,我的心中除了恐懼,居然還有一點兒敬佩,當年的虎皮貓大人想來也是走了我這條路,那麽它老人家到底是通過什麽法子,居然在這凶獸的眼皮子底下逃過去的啊,那簡直就是一個神跡。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腦袋貼著地,我能夠聽得到那頭畜生在戰場周圍徘徊著,時而縱入草叢,時而跳入山石之上,好幾次都離我們不到十米,然而下一秒又飛奔著離開了。


    這種刀架脖子上的感覺實在是太煎熬了,我整個人的背部都是一片的冷汗,油津津的,仿佛從水裏麵撈起來的一般……


    等等,我和無塵道長身上一手的血汙臭汗,這畜生但凡是有一點兒嗅覺,不可能聞不到我們身上的氣味。


    遁世環隻能將我們身上的炁場給屏蔽住,但是對於氣味、聲音和影像,卻是根本藏不住的,為什麽這家夥在這裏徘徊了半刻鍾,卻還一直都沒有發現我們呢?我想通了此節,突然抬起頭來,瞧見我們藏身的山石之上,正好露出了一張妖豔的女人臉孔來,她似笑非笑,正眯著眼睛打量著渾身忐忑的我和無塵道長呢。


    靠,被耍了!


    在那一刻,我的心中立刻判斷清晰,腦海裏一片混沌也終於凝固了起來,當下也是捅了一下無塵道長的腰間,大聲喊道:“跑!”


    我的身子在一瞬間緊繃,然後下一秒便將全身的勁力都給釋放出來,雙足一蹬,便朝著對麵山口的那盞昏黃招魂燈跑去。


    無塵道長也反應過來了,身子化作了一道旋風,緊隨其後。我發足狂奔,一瞬間就跑出了百米開外,然而卻沒有感覺到那個三頭魔怪追趕而來,一種強烈的不安充斥在了我的心中,止不住地扭頭而去,瞧見高踞山石之上的那家夥,中間的美女麵容上流露出了一絲清晰而冷酷的笑容。


    沒有智慧就沒有力量,真正到達力量巔峰的角色,不管它是什麽模樣,都是有著充足的智慧。


    在那一瞬間我突然想起了這一句格言,而此時此刻,我也曉得了這家夥的心理,那就是“你們跑吧,反正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就是這麽的淡定,和剛才它發現了我們卻並沒有立刻表露出來一般,對於它來說,我們僅僅隻是闖入它無聊生命中的幾隻小老鼠,不玩耍夠了,哪裏舍得我們死去?


    然而它越是這般的心態,越讓我那本來並沒有多少的自尊心瞬間膨脹起來,腦子一熱,也顧不得自己是不是那螳臂當車的唐吉可德,悍然回轉過身來,不想被它從背後撲倒,而是直接橫刀立馬,堵在了山道上麵。


    那畜生瞧見我這般作態,也是有一些吃驚,三對眼睛瞬間眯了起來,化作了一條線,而後它的身子往後縮了一縮,仿佛停頓了一兩秒鍾,接著倏然而出,如同一顆重膛炮彈一般朝著我這邊轟然射來。


    此貨力道甚大,無端凶猛,僅僅在空中滑翔了一霎那,瞬間就出現在了我的前方來。


    我自然不會與這蠢貨硬拚,滑步後退十幾米,瞧見這畜生重重地砸在了我剛才立足的山道上,直接砸落出一個大坑,而那碎裂的石頭則四處飛濺,宛如那出膛的子彈一般。


    我閃身躲避,將身子縮在了道左一塊齊腰高的石頭後麵,瞧見那碎石呼嘯而去,光那風都有一股刀割一般的力量。未待那石雨落下,那畜生便已然發動身子,朝著我這邊躍來。我手上什麽武器都沒有,先前搶奪的利刃也都遺失在了山裏,此刻瞧見這偌大的野獸撲來,卻也不慌,口中大聲叫罵著髒話,而人也朝著它的腹部死命頂去。


    按理說此般獸類,腹部都是十分柔軟的,我們讀書的時候有一篇課文,說殺老虎,獵人就是趁著虎撲時在它的腹部劃拉了一刀,方才奏效,而此刻我運用那觀想之法,死命頂住,卻沒想到不但沒有鎮住這家夥,反而如同撞到了一輛高速行駛的列車之上一般,雙手幾乎都要斷掉,骨碌一下,滾落在了一旁。


    容不得我幾多反應,那畜生尾鞭一掃,朝著我的身子卷來。這手段卻是要將我給困住。


    然而我哪裏能讓它如願,抄手一抓,緊緊拿住這粗如瓷碗的尾巴,隨著它的軌跡,翻身上了那三頭魔怪的背上去。


    足踏背脊,上麵附著的諸多毒蛇立刻張口咬來,此物甚多,密密麻麻,不下於半百之數,即便是我將肥蟲子的氣息陡然放出,它們也無半點畏懼之色,那雪亮的獠牙將我的眼睛閃得有些花。往昔瞧見這些惡蛇,我自然是驚嚇莫名,然而此刻卻再無畏懼,祭出金蠶蠱,金光一耀,所有膽敢上前進犯者,皆入了肥蟲子的口中。


    肥蟲子所吃不多,但都是毒蛇之精魄,但凡被它咬中,便沒有能夠活下來的。


    那三頭魔怪還在狂奔,顛簸的背脊每一秒鍾都可能把我甩落下來,然而我卻如跳蚤一般直接黏在上麵,怎麽也甩脫不得,當它將我帶入了那招魂燈下,四周的光芒閃耀,光與暗在此間化作了無數瑰麗的色彩,兩界分明,又是天地之別,其中的一個頭顱才轉了過來,卻是那個妖豔的腦袋,輕啟紅唇,喊聲說道:“少年子,當真以為我製不了你麽?”


    我並不奇怪這三頭魔怪能通人語,或者說她根本如同小黑天一般,直接將意識投射到了我的意識裏,麵對著這畜生的威脅,我一邊蹲伏身子,雙手緊緊抓住兩條死去的毒蛇,一邊嘿然說道:“我欲還陽,隻求神君給一條活路,若不然,便縱是死,我也要砸落幾個坑兒來!”


    我這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然而它並非沒有遇見過我這等的無賴,一張俏臉如冰霜寒冷,厲聲說道:“不過就是兩隻小老鼠,也好意思跟我討價還價,真當你這條小蟲子能夠奈何得了我麽?若不是怕驚擾了我家主人的安靜,我隨時都能夠要了你的性命!”


    我看它一臉凶厲,眉頭一跳,也寒聲說道:“這麽說,神君你是不給小子活路了對吧?”


    那三頭魔怪當中的美人頭顱沒有再言,而是凝聚成一條縫,微微一定,竟有一道白光朝著我射來。此光凝重,卻又迅捷無比,我卻也是豁出了性命,將震鏡祭出來,擋在了麵前。震鏡正中的鏡麵是用那紅銅打磨圓潤,那光芒照來,霍然一沉,卻又反射了回去,直接照在了另外一個熊頭之上去。


    此光無比沉重,一籠罩在了那熊頭之上,立刻凝華,將那厚重的熊頭給緊緊束住,接著在我驚訝的注視下,那熊頭發出了一聲哀鳴,竟然整個兒一陣灰白,那熊頭上憤怒的表情也逐漸凝固,緩慢地化作了石頭的質地。


    凝固了麽?


    瞧見了代表力量的熊頭竟然被自己眼中的白光固化,那美麗而妖豔的女人嘴唇一陣發黑,終於按捺不住那驕傲的怒火,大聲喊道:“小子,你死定了!”


    此話說完,它整個身子一歪,直接馱著我就往地上滾落而去,我當下也是天旋地轉,感覺整個天地都黑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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