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出了雪瑞眼中的猶豫,心中不由得也多了幾分疑惑,想著蚩麗妹對我一向都還是蠻不錯的,而且在這裏能夠與她見上一麵,聽一聽她的意見,或許我還能夠豁然開朗,明白自己現在的處境呢。


    不過雪瑞既然如此說了,我也是點頭,說行,能去拜見一下蚩前輩,倒也能夠省許多事情。


    此行商定,倒也不用聽旁邊那瘋老頭兒的意見,雪瑞帶著我們沿著曲折的洞穴,往深處走去,路上雪瑞給我解釋,說這兒呢叫做五毒穴,是一個很龐大的地下網絡,她師父就是在這兒煉就的青蟲惑,不過這次她師父正處於蛻變的關鍵時期,有幾樣東西都需要她來找尋,這才放手讓她獨自出來,沒想到居然還碰到了我。


    想起蚩麗妹在蟲池中漂浮的模樣,我不由得驚訝,說你師父已經快完成了蛻變,即將能夠重回世間了麽?


    雪瑞點頭,說對呀,應該不用多久了吧。


    我這才曉得雪瑞剛才的停頓並不是別的緣故,而是怕這等瑣事打擾到全力蛻變的師父。不過在進行了一陣考量之後,她最終還是選擇了帶我們去與蚩麗妹見麵,可見在她的心中,我多少還是占著很重要的位置。想到這兒,我的心裏不由得生出幾許甜蜜,默不作聲地跟在雪瑞後麵行走,時不時還得照顧一下無塵道長這瘋瘋癲癲的家夥。


    傾身朝下,我們並沒有走多久,十多分鍾之後,雪瑞來到了一處黑乎乎的死胡同裏,然後將白皙的手掌貼在那粗糙的火山石上,仔細地摩挲著,口中念念有詞,不多時那黑暗的牆壁一陣光芒生出,碧綠如玉,再之後一陣抖動,前方憑空出現了一個可以躬身進入的小缺口。


    我們依次爬過,突然感覺這空間中驟然一熱,抬頭瞧去,但見這是一處很大的封閉式溶洞,而在正中央的地方,這是一個環形的缺口,那兒有淡淡的紅光,咕嘟咕嘟地冒著巨大蒸汽,散發著強勁的熱力,讓人感覺仿佛就是一口燒開沸水的鍋。


    我們一進入其中,立刻一陣腥風撲鼻,我聽到呲呲的響聲驟起,下意識地後退一步,後背貼著牆壁,小心提放著,而旁邊的無塵道長則直接大聲地喊了起來:“蛇、蛇!”


    原來我們這邊剛剛一爬進來,立刻有一金一銀兩條巨蟒躥出,寒氣十足,燈籠般的眼睛將暗室都照得一陣明亮,修長的信子差一點就要舔到了我們跟前來,雪瑞瞧見這兩條冷血畜牲充滿敵意,連忙喝止道:“金娃、銀妞,這是我的朋友,也是師父的客人,不得無理!”


    驟然見到這麽兩頭凶猛的冷血畜牲,我的心都要提起來了,正想鼓足氣勁下手,聽到雪瑞的招呼,才曉得是這處地方的守護靈蛇,放下心來,瞧見那金銀二蟒用那信子舔了舔雪瑞的手心,然後退入黑暗中去,這才跟著雪瑞來到中間的池子裏,瞧見那裏麵竟然是滾冒的紅色熔漿。


    我驚訝地看雪瑞,而這個一臉瑩白的女孩兒則與我解釋,說這個地方是師父的先輩發現的,每一次越界而來,必將受那熔漿洗禮,痛苦非凡。


    我感歎了一聲,下意識地問,說我能夠從這兒回去麽?


    雪瑞搖頭,說不行,從哪裏來,到哪兒去,這都是有大氣運、大秘密的,這兒隻是一個漏洞、一個後門,即便是我師父,也不能護翼你正常回去,說不得就在路途中神魂潰散了。我表示明了,強忍著這逼人的熱意,與無塵在旁邊的石台上盤坐下來,而雪瑞則咬了一下指頭,將鮮血滴入石台下麵一處奇妙的符陣之中。


    那符陣石板上滾燙得嚇人,鮮血一落其上,立刻化作了濃鬱的血氣,接著迅速朝著末端蔓延而去,至於雪瑞,她則盤腿而坐,默默地念誦其咒文來。


    我仔細地聽了一會兒雪瑞的話語,有點兒像是緬甸語,又像是苗話,感覺五味雜陳,但是語音中蘊含的奧妙卻是萬千。


    差不多一炷香的時間,那本就動蕩不休的一方火池之中,突然之間就變得更加狂躁起來,熔漿滾冒,有的甚至冒出了一兩米,好多竟然直接跌落而出,差一點兒就要濺到我們的身上來。不過我們並沒有半點兒驚慌,安靜地等待著,終於在幾息過後,熔漿平靜如水,而上麵則由紅光幻化出了一張絕美的人臉來。


    瞧見這種陌生又熟悉的臉龐,跪坐在地上的我心髒砰砰直跳,差一點兒都要流出鼻血來,當下也是強忍著旖旎之念,身子前傾,恭敬地喊道:“前輩,你來了……”


    蚩麗妹此刻正在全力進行蛻變,無法分身前來,此刻顯露出來的紅光,那僅僅隻是一縷意識——不過即便如此,她能夠來也是難能可貴的,因為值此關鍵時刻,稍微一分神,就會有功虧一簣的危險,所以我的心中還是蠻感動的,千言萬語凝於喉間,竟然也隻有這一句話,結結巴巴地說了出來。


    紅光中的蚩麗妹麵無表情,旁邊的無塵道長她一眼都不瞧,隻是仔細地打量了一番我,這才淡淡地說道:“別的不用多講,雪瑞告訴我,說你已經見過洛十八了?”


    我點頭,說對,我在一個叫做“靈魂祭壇”的地方見過他了,而我也正是因為他的緣故,方才會流落於此的。


    蚩麗妹頷首,說果然,他終究還是覺得你太弱了,根本就不是武陵王的對手,所以他才會想要親自上陣,替你來將武陵王了結……我訝然,激動地說道:“前輩,你難道知道這些……”蚩麗妹傲然點頭,說自然,我這百年來雖然一直都在蟲池之中,然而天下大勢,我焉能不知?事到如今,我倒也可以告訴於你,你與洛十八一般,乃當年耶朗大聯盟王的轉世,不過當年的王即便是再英明神武,卻未曾想到自己任命的守陵者,竟然是自己最重要的敵手。


    我心中震撼,結巴地說道:“你是說,那個武陵王,也是當年耶朗王任命的祭陵看守者?可是,我五個祭殿都有去過了,卻沒有見到這個……”


    這話兒說到一般,我的心中突然一跳,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來——對啦,我雖然去過耶朗大聯盟當年留下來的所有祭殿,但東祭殿之於綠臉女祭祀,西祭殿之於侍衛統領龍哥,南祭殿之於南征大將軍大熊哥,中祭殿之於迷失的王妃,而唯獨那處於神農架的北祭殿,除了十香蟲之外,空空如也,別無它物。


    耶朗大聯盟當時與漢王朝,以及中原道門應該是處於敵對的狀態,深入其中的北祭殿按理來說,應該是由最厲害的親信手下來坐鎮其中,方才不會失落……那麽也就是說,北祭殿本應由實力僅次於王的王弟,也就是武陵王坐鎮,然而他卻因為中原道門的背叛,和自己的野心,背離了王的安排,也跟隨著一起轉世重修,方才使得北祭殿變成我們當日誤入其中的那番模樣麽?


    蚩麗妹寥寥幾句話,便將我心頭一直藏匿許久的疑問給解開了來,原來如此,這就是所謂傳承千年的奧秘麽?


    瞧見我一副頓悟的神態,熔漿之上、紅芒之中的那個女人也露出了微微的笑容來,平靜地說道:“對,當年的武陵王,其實是王帳之下第一人——便是他,以弱冠之年,憑著一己之力,帶著麾下戰士扛住了偌大的漢王朝進擊,也正是有著這樣的人物,耶朗祭誦裏麵才能驕傲地唱誦起‘……大田大地我們的,大山大嶺我們的,東南西北我們的。大場大壩隨便走,大衝大凹隨便行,天寬地寬由你走,四麵八方任你行……’這樣的歌謠,他是天生的王者,即便有王在,他也是並身而立的一字並肩王,是王最堅實的戰友和兄弟,遠遠不是那個被陳立斬殺於王城的繼承者可比。”


    蚩麗妹對武陵王極盡推崇,然而我的心中卻是十分疑惑,不解地問道:“既然如此,那麽武陵王為何會背叛王的意誌,成為敵人呢?”


    紅光跳動,蚩麗妹的臉色陰沉不定,凝重說道:“深淵開啟,十萬兵甲赴前線,夜郎國拚勁最後一口生機,為的就是讓這個世界不受那生靈塗炭之苦,然而隨之而來的,是那中原道門的背後一刀,直接將耶朗滅國,看著自己的萬裏疆土灰飛煙滅,你若是他,你會怎麽做?”


    麵對著蚩麗妹的責問,我點了點頭,也理解了,倘若別人將我的一切都給毀了,那麽我就去毀滅全世界,讓你們這些龜孫都沒有好下場——這種激進的想法,並不是沒有源頭,一陣短暫的沉默過後,我抬起頭來,說那麽,小佛爺就是武陵王轉世咯?


    蚩麗妹也笑了,說對啊,不但如此,他的前世也並不比你的洛十八差勁。


    我問是誰,蚩麗妹答:沈浩波,沈老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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